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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寇三兒不再反抗，劉天一也停了下來，喘着粗氣跌坐在地上。
半晌，寇三兒的眼裡緩緩的溢出兩行淚水。
劉天一就那麼坐在那裡，看着無聲哭泣的寇三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的確，寇三兒不是個好東西。
他給日本人看門兒，是個漢奸。
如果是他死了，劉天一甚至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是死的不是他，而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其中還有一個沒有呼吸過一口這個世界上的空氣的孩子。
就算寇三兒再十惡不赦，活該千刀萬剮，但是罪不及家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他爹和他媳婦兒也都不是好人，也都該死，但是，那兩個孩子是無辜的。
劉天一把手裡的菸頭掐滅，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
“寇三兒，你打算怎麼辦？要去報仇？”
地上的寇三兒聞言一下坐起來，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劉天一說：
“把槍給我！老子要去殺了他們！”
劉天一顛了顛手裡的槍，平靜的看着他說：
“槍可以給你，但是你要去殺誰？你他媽知道是誰幹的？”
寇三兒一把奪過劉天一手裡的槍：
“老子肯定能找到他們！我去求蛇爺幫我找！一定能把那幾個癟犢子找出來！”
劉天一任由寇三兒從自己的手裡拿走那把槍，淡淡的說：
“蛇爺能幫你？你要殺的可是日本人，即便那幾個不是日本軍人，但是能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兒，又敢這麼肆無忌憚的，你用你那狗腦袋想想，會不會沒點兒依仗？”
已經走到門口的寇三兒聽了這句話之後，身子一僵，邁出去的腳停在了半空。
他轉回頭，看着劉天一問道：
“那你說，我該咋辦？”
劉天一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根菸，平靜的說：
“先把家人埋了，之後的事情，我幫你。”
“你？！”
寇三兒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淡下去。
“拉倒吧，你能咋幫我？你們就那麼幾個人，雖然我看得出來，你們是衝着日本人來的，之前也想過找個機會把你們賣給日本人，但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就衝你這句話，明天我想辦法把你們送出城去，儘量往南方跑吧，在這兒，遲早得死。”
劉天一笑了，笑的很欣慰。
他擡手在寇三兒的肩膀上拍了拍，低聲說道：
“這不用你瞎操心，你按我說的辦，我保證你能報仇……”
第二天一早，寇三兒就張羅人着買回幾口棺材，天剛亮就把一家人的屍體入殮，到城外找了個地方埋了。
中午，劉天一和寇三兒一起來到公署大樓，寇三兒披麻戴孝，往日本兵的崗樓前面一跪，就開始嚎啕大哭。
時間不長，從公署大樓院內走出一個少尉軍銜的日本軍官，滿臉不耐煩的走到寇三兒面前，擡腳就要踹。
寇三兒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嚎哭着說：
“太君、太君吶……小的一家死的冤枉啊……太君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兩個日本兵趕緊過來把他拉開，那個日本軍官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寇三兒的臉上，憤怒的吼道：
“你的，八嘎！女人的，該死！老頭、孩子、統統地該死！你是皇軍地僕人，不應該爲了他們胡鬧！在這樣，你也死啦死啦地！”
說完，在寇三兒的身上蹭了蹭靴子上的塵土，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寇三兒耷拉着腦袋回到窩棚裡，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滿絕望。
劉天一坐在那張破木板牀上，伸頭湊過去低聲說道：
“你他孃的別動不動就整這個狗齣兒，（狗齣兒就是窩囊可恨的樣子）老子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想報仇，就要一步一步的來！否則，你他媽就窩窩囊囊的繼續給日本人當狗，再娶個媳婦兒給他們送過去玩兒！”
寇三兒眼淚汪汪的看着劉天一，抽抽搭搭的說：
“那、那你說，能管用嗎？”
劉天一陰陰的一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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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肯定管用！”
寇三兒也是真害怕了，當晚回家之後拿着剪子把他養在外面的那個娘們兒的頭髮給剪了，把她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也都給撕了。
劉天一看着寇三兒，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現在這個寇三兒的確恨日本人，但是也被日本人嚇破了膽，要說當時那幾個日本人還在場，這小子真能敢開槍。
但是現在，就算是找到那幾個兇手，他也不見得還有那個勇氣。
晚上睡覺的時候，劉天一沒有再把寇三兒綁上。等寇三兒和那個娘們兒睡着之後，他悄悄的溜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收拾收拾去了青幫。
今兒是蛇爺請藤原弱精和川島芳子吃熊掌的日子，青幫大大小小的頭目都要到場。
寇三兒雖然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但是現在好歹也是給日本人看門兒的，手下也管着七八個人，這樣的場合還必須得讓他來。
劉天一兩人進了青幫的院子之後，直接就找了個角落裡的屋子鑽了進去。
這個時候，能不露面還是儘量不露面的好。
寇三兒一家都被日本人殺了的事情，整個青幫甚至半個平四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時候稍有不當的表現都會給他們引來殺身之禍。
中午的時候，有人來找寇三兒，說是蛇爺要見他，還把劉天一也給捎上了。
兩人進到後院兒，來到一間房子的門前，站在那兒等着人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蛇爺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三兒啊，你們兩個進來吧。”
寇三兒有點兒愣，劉天一伸手捅了他一下，邁步走了進去。
蛇爺身上披了一件敞懷兒的大襖，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掃了一眼哭喪着臉的寇三兒，突然說了一句：
“坐吧！”
劉天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間屋子裡面就只有蛇爺坐的那張椅子，再沒有可以坐的東西。
他半低着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寇三兒。
之前他沒少在電視裡看，這種早年間的江湖幫派規矩五花八門，一個不小心可能就壞了人家的規矩。
所以自打進了這個門，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的。
來這兒之前他光想着日本人的事情，忘了問寇三兒這蛇爺都有什麼樣的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