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背後的樓房內,三摟窗戶邊站着一人,此人臉寬眉粗,眼神犀利異常,圓厚的雙肩披着深藍色呢子大衣,他便是主掌廣東軍權的餘漢謀。
“司令,今天晚上抽丁三千人,按照你的吩咐廣州的混混地痞是這此抽丁的主要對象,第11師負責這次抽丁行動,並未引起大的騷亂。”餘漢謀的貼身隨從副官封平站在他身後彙報道。
餘漢謀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人羣,沉聲道:“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日本人要打上海了,我第四路軍雖有防衛廣東的要務,卻也不能落於各地方軍之後,失去這個與日本人大戰的機會。前兩日,我電請北上抗日十五次,軍部依然是不允,給我的指示是嚴密注意海上日軍動向,盡力鞏固廣東防務爲要旨。下面這三千個人我要組個獨立團,以運送彈藥的名義北上。從今晚起,第11師新編137團團長這個位子就由你來坐吧。”
封平愣道:“司令,你要調我去做這個新編團的團長?封平怕力有不及,壞了我四路軍的名聲。”
“爲什麼要派你去,便是因爲你能代表我,從北伐至今你已經跟了我十三個年頭了,你便是代表我北上,本來我想派個精銳團給你的,可是軍部派來的那個特派員盯地死死地,目前七個師中沒有一個團我能抽調北上的,守衛大上海這一仗肯定兇險非常,其他地方的軍隊都在出力,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只得出此下策,以略盡報國綿力。封平,士卒質素雖然低,但是我會配給你們好的武器,新出廠的三千杆中正式步槍全部給你們裝備,還給你們每個班配備一名現役班長。”餘漢謀郎聲說道。
“謝謝司令!”封平激動地應道,能北上打鬼子,他已經是盼了許久了,現在能有這麼個機會,雖然是帶着一幫什麼都不會的新兵蛋子心下忐忑,但是更多的還是激動,終於能夠真刀真槍的與小日本拼個死活了,便是誰着覺他都要笑醒的。
餘漢謀轉過身去,拍拍憨笑不已的封平,封平滿懷感激地看着餘漢謀,而餘漢謀望向封平的眼神除了勉勵之外,更深處藏着的是深深的擔憂。“走吧,去見見你的弟兄!”餘漢謀笑道。封平苦笑點了點頭,下面的便是他要帶着去北上的士兵了,他們根本就不能說是士兵,只能說一羣烏合之衆。望着封平孤寂的背影,餘漢謀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不派兵,民衆肯定要有意見,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派正規軍的話軍部會治他的罪,弄出這麼三千人的散兵團,北上的話又能擋得住日本人多久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嘴裡呢喃道:“爲國盡忠,死又有何撼!”
操場四周是荷槍實彈的士兵,抽來的新丁們吵嚷着,場面胡亂之極。封平來到操場掏出比利時產的勃朗寧配槍,“啪啪”就是兩槍。
聽到槍聲,新丁們這才心生畏懼,原本嘈雜如菜市場一般的場面也暫時平復了下來。
封平高聲說道:“新兵們,從你們踏入軍營大門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成爲了中國軍人中的一員,你們將整編爲第四路軍第11師137團,而我就是你們的團長封平。現今國難當頭,國之不存,家何以堪?爲國就是爲家,雖然你們不是自願入伍,但是你們應該感到榮幸,因爲你們即將代表廣東的父老鄉親北上抗日。”
“我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把隊伍給我都編排好!”封平對着他身後的一排班排連營級指揮管命令到。得到命令後沒人廢話,他們快速地行動起來,按照班、排、連、營的編制進行編組,班長們從新兵羣里拉出來十一個人,帶上自己就是一個班。然後按照四四制一直組成營的單位爲止。
遊飛和他的六個兄弟一直沒有分開。在班長挑上游飛的同時,其他六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就站到了遊飛的旁邊。
編組隊伍,登記,重新列隊,在槍托和耳光的幫助下,新兵們終於是編排好了。
封平看着操場上有點樣子了的隊伍,喊道:“發槍!”
一箱箱中正式步槍擡了出來,擺放在隊伍前面,由憲兵們監督,中正式步槍一杆杆傳到後面士兵的手裡。幾個動作稍慢的又捱了耳光。
同樣的流程,被服也傳遞到了每個人的手中。
槍是沒有子彈的,軍裝卻是被要求即時穿在了身上,雖然都是穿地歪七扭八的,但是服飾統一之後倒是真的有了些軍隊的模樣。137團的的新兵們像牲口般被趕到了營房內,一羣還沒來得及消化今晚發生的一切的新兵們躺在營房內的牀板上,靜靜地躺着,茫然失措。
第二天早上,這三千號新兵又是給帶上火車站,到了火車站,直接就上了悶罐子車廂,上齊了,火車昂昂的叫了兩聲,就向北方開去了。火車上滿載着載往前線的槍支彈藥。
封平的包廂內勤務兵向他報告道:“團長,由於各地前往京滬地區的派軍和物資佔用了鐵路線路,所以我們不能直接到安慶。軍部安排團部先到株洲,然後轉到武漢,再乘船順流去往上海。”
封平點了點頭,道:“傳我的命令,各班班長儘快幫助新兵熟悉槍支。並告知他們在戰場上應該做些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讓老兵們在路上好好講,多講些,這樣那些新兵蛋子才死得沒那麼快。”
勤務兵立正行禮後就去傳令了,封平掏出根哈德門香菸,點着煙吧唧吧唧地抽了起來,煙霧很快地遮去了封平的面孔,也看不出他臉上到底是個什麼神情……
遊飛那班的班長叫胡衛嶽,他朗聲說道:“團長既然要我給你們講講經驗,那我就講講吧。打仗的時候,跟緊了自己的部隊,就多些活命的機會。還有很多要注意的,我一會兒再講給你們聽。大家報一下各自的名字彼此熟悉下,我叫胡衛嶽。”
“遊飛!”“蔣狀。”“何天豪。”“黃龍。”“劉雲清。”“許志緯。”“葉志明。”“葉浩。”“林富貴。”“陳阿四。”“劉立權。”
報完了姓名,胡衛嶽便開始講起戰場上的注意事項來了,還不時地穿插着些以往的故事。原來他是陳炯明的部下,參加過北伐,還幹過炮轟越秀樓那檔子事……聽到胡衛嶽講地這麼激動,遊飛心道:不管你以前如何牛氣,城頭變換大王旗,你現在還不過是個小小的班長而已。
胡衛嶽動情地講着他的英勇事蹟,一直到列車停下他都還沒講完。水和食品被送了上來。是白麪的饅頭,和一些臘肉碎沫,分量倒是很足。吃慣了米飯的衆人,被新的食物所刺激,情緒明顯高漲了起來,衆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列車開動,遊飛不想再聽胡衛嶽胡扯,便說道:“班長啊,團長要你給我們講些戰場上要注意的事情,你倒是快講啊!”胡衛嶽不緊不慢地說道:“別急,要學的,還很多呢!我慢慢來說,不明白的大家也可以問啊。多知道些,就能多活些日子。時間長着呢,我還是接着我剛纔的往下講啊,那次……”遊飛等人悲嘆一聲,兩耳繼續受着胡衛嶽的荼毒。
火車爬行了兩天兩夜,時快時慢,137團終於是到達了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