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鑽山鼠,在進屋後,只一眼便看出,阿牛雖然外表看起來傷勢駭然,可實際上,卻都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這種傷,說重不重,可如果說沒治療的必要吧,倒也不盡然。
因爲傷口如果不及時清理乾淨的話,一旦感染,也是十分麻煩。
但對於蘇穆提供的這些醫療物品的療傷效果來說,阿牛的這點傷勢,卻無疑就顯得有些太小兒科了。
尤其是阿牛雖然面色蒼白,但說話卻仍是中氣十足,從這一點上來看,鑽山鼠便知道,這壯漢其實根本沒啥大礙。
所以,鑽山鼠和山鬼一點都不急,滿臉堆笑的上前給阿牛鬆綁,一邊還饒有興致的問道:“我說大兄弟,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還能是咋回事。”阿牛在兩人的攙扶下站起來,吐了口血水,罵罵咧咧的說道:“我帶着阿福跟老張,引開鬼子的追兵之後,便往預定集合點轉移,可剛進村,就碰上了這羣二鬼子壓着一個大姑娘,老張二話不說直接就撂倒了其中一個二鬼子,然後俺們就打了起來。
但是俺們人少啊,他們人多,沒打一會就讓他們給俘了。
可這羣狗日的二鬼子抓了俺們不說,還非說俺們是逃兵,這特孃的,老子從民國二十三年參軍,跟着隊伍打了四五年,殺的鬼子沒三十也得有二十了,啥時候當過逃兵啊!這狗日的二鬼子明擺着就是找理由想打俺!”
說話間,山鬼已經給阿牛解開了繩釦。
阿牛手扶着牆從地上咬牙站起來,正要抱拳衝二人感謝,再一擡頭,卻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因爲眼前這兩人,包括錢忠寶在內,居然全都穿着小鬼子的軍裝,阿牛頓時就有些傻眼了。
剛纔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突然到來的錢忠寶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幾人的裝束,當下發覺不對勁後,阿牛立刻就警惕起來,目光一凜,臉色逐漸變得不善。
“阿寶!你們這是咋回事?你咋會跟這些二鬼子混在一起?老三呢?連長他們呢?”阿牛不動聲色的往牆角里挪了挪,緊張的問道。
聞言,錢忠寶的眼眶卻是立馬又紅了起來,低頭啜泣道:“死了,都死了,連長他們全都被小鬼子的榴彈給炸死了,是這幾位大哥突然出現,把鬼子殺了救我出來的。
阿牛,他們不是二鬼子,穿這身衣服只是爲了方便突圍,要不是他們,恐怕我也早就死在鬼子手裡了。”
“什麼?連……連長他們都死了?”聽到這話,阿牛頓時便愣了,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眼中開始泛着水汽。
但打了這麼多年仗了,他們三連的人前前後後換了七八茬,最老的一批人,頂了天不超過十個。
早就對生死離別看的漠然的阿牛,心理承受能力要比錢忠寶強大不少,所以很快就收拾起了悲落的心情,衝鑽山鼠和山鬼抱拳一揖,感激道:“多謝兩位兄弟出手相救,以後要是有機會,俺阿牛定當報答今日之恩!”
鑽山鼠跟山鬼卻是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把止痛藥跟繃帶遞給阿牛,擺手道:“小事小事,舉手之勞而已,你把這東西喝了,再把那玩意給纏上,身上的傷立馬就好。”
阿牛也不矯情,伸手接過後,卻是直接揣進了兜裡,咧着嘴獰聲道:“我這傷不急,特孃的,剛纔這孫子可把老子給打慘了,今兒我非得還過來不可!”
說着,阿牛便立刻一把抄起何志剛用來抽他的那條武裝帶,又讓錢忠寶端過來一盆冷水,臨頭潑在何志剛臉上。
在這寒冬臘月的季節,水溫已經相當接近零度,這一盆涼水從臉上順着脖子倒灌進去,已經不是寒冷所能形容的了,簡直是刺骨的疼。
昏迷當中的何志剛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直接給凍醒了過來。
當看到阿牛捏着自己的武裝帶,滿臉獰笑的站在面前,何志剛這心裡頭也是犯怵。
情勢轉變如此之快,實在是讓他感嘆世事無常,剛剛還是他拿着傢伙審別人呢,轉眼間這特孃的就成了階下囚了,這算是個什麼事啊!
特動隊今天這一天的遭遇,也忒特孃的倒黴了吧。
阿牛五大三粗的,當真是人如其名,像牛一樣壯實,光站在那,就給人一股極大的壓迫感。
再加上如今他滿身血跡,連臉上都是一道道猙獰的血痕,看起來,就愈發顯得狠戾了。
阿牛嘿嘿一笑,可那憨厚的笑容經過鮮血的點綴,卻是直接能嚇哭小孩,不由分說的,阿牛就先劈頭蓋臉的狠狠抽了何志剛一頓。
直到將何志剛抽的嘴臉血流不止,阿牛才肯停下來喘口氣,一邊喝着鑽山鼠遞給他的那瓶止痛藥,一邊用武裝帶指着何志剛,惡狠狠的問道:“說,你個狗漢奸!你們到這來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鬼子派你們過來的!”
何志剛懷疑阿牛他們是逃兵,阿牛何嘗不懷疑何志剛他們是二鬼子?
“放你孃的狗臭屁!”何志剛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驚跳起來,怒聲吼道:“老子是中國人!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穿這身皮只是爲了突圍,你個狗日的逃兵有什麼資格說老子是漢奸!”
“喲!學的倒挺快啊!”阿牛立即輕蔑的笑道:“我這小兄弟剛說過扒了鬼子的黃皮是爲了突圍,你丫這就現學現賣啊?還真是塊當漢奸的好料子!”
“放你孃的屁!狗東西,要麼你今天把我打死,不然等老子找到機會,非扒了你的皮!”何志剛怒罵道。
“喲呵!還特孃的嘴硬!行行行!老子就看你今天嘴硬到什麼時候!”阿牛一邊說着,擡起手來朝着何志剛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頓狠抽。
甚至隨着止痛藥效果的揮發,阿牛的狀態漸漸恢復了過來,力氣也逐漸更大了,不知不覺中,下手比剛纔的何志剛更狠。
鑽山鼠跟山鬼則是叼着煙往旁邊一坐,興致勃勃的在那看戲,不時的還指指點點,有說有笑的,全然沒當回事。
最後還是錢忠寶不得不出來阻止,他擔心阿牛這麼沒輕沒重的打下去,真會把眼前這傢伙給打死了。
在沒有徹底搞清楚對方的身份之前,下手還是悠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