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蘇紅梅傳奇
1970年,京城……
“紅梅,你今年……”
“政委,我今年四十五。”蘇紅梅笑着回答道,挺直了腰桿。
“紅梅呀,組織上很關心你,你看你參加革命以來,一直都是單身一個人過日子,也挺難的,組織上給你介紹了個對象,五十三軍的軍長,現在組織上來聽聽你的意見。”馬政委笑眯眯的說道,對眼前這四十多歲,但是坐立之間仍然將腰板挺得筆直的女性軍人極爲客氣。
“噢?我過得不難,挺好的,每天去訓練一下特種部隊的小夥子們,挺開心的,就是我們的裝備不行啊,組織上應該關心一下,特種部隊嘛,不能只有兩架飛機幾臺坦克就完事了。”蘇紅梅說道。
“嗨,今天來不是說這個事,是你個人的終身大事,你覺得五十三軍的軍長這人怎麼樣?”馬政委將話題又繞了回來。
“噢,我見過他,李雲偉,一個粗漢子,打仗是把能手,不過我聽說前一陣好像被那四個人給劃拉下去了吧?”蘇紅梅皺着眉頭說道。
“什麼四個人,那是革命先行者。”馬政委一臉正色的說道,看到蘇紅梅不屑的臉色,卻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蘇紅梅,上面興風做浪的四人集團可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蘇紅梅是什麼人?別看年齡不大,可是現階段新中國特種部隊的祖宗級人物,也是所有特種部隊公認的一個也是唯一的隊長。
當年跟她一起戰鬥活下來的戰友個個都某支特種部隊的大隊長,人手一個老本子,上面都是主席親自題字,某某是個好同志,某某是革命保衛者等等……
特種部隊也頗得領袖他老人家的重視,想當年的抗美援朝,西線做戰南疆護衛,甚至更早期的抗日戰爭國內解放戰爭,立下的汗馬功勞讓人爲之側目。
雖然現在四人集團鬧騰得歡,但是對特種部隊,卻一直都插不進手,想調都調不動,就連他們搞出來的一連串政令都進不了特種部隊的大門,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兵們可不管那些狗屁命令,沒有長官的命令敢闖軍營,立刻就是重機槍掃過去,甚至當初蘇紅梅還差點當着主席的面給那女人一巴掌,對這樣子狠角色,誰敢給她臉色看,就算是老帥們見了蘇紅梅也要笑呵呵的叫一聲小蘇呢。
“哪有,老李就是個直性漢子,沒什麼歪歪心眼。”馬政委有些尷尬的說道。
“就他?姓李的要是沒歪歪心眼就沒有心眼歪的人了,就他那幾手,比我們特種部隊的人還損呢。”蘇紅梅笑着說道。
“哈哈,正好,正好,你們不正好湊成一對嘛。”馬政委笑着說道。
“行了政委,我對老李那人感覺不錯,但是湊到一塊過日子就算了吧,我還沒那心情。”蘇紅梅搖了搖頭說道。
“喛我說紅梅呀,革命要搞,但是個人生活也不能放下嘛。”馬政委有些急了。
“政委,算了吧。”蘇紅梅搖了搖頭說道,然後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馬政委似乎跟蘇紅梅較上了勁,只要一有空就來騷擾一下蘇紅梅,連門口強烈自願來站崗的特種兵對他都有些不耐煩了,只要蘇紅梅使個眼色,他都敢將手上的槍托砸上去,將這個煩人的政委打出去,雖然這政委掛的也是將銜。
“蘇紅梅,蘇紅梅……”大嗓門自門外響了起來,“蘇紅梅,你給我出來,看看你的兵,怎麼教的!”
“誰呀誰呀?”蘇紅梅一聽有人竟然敢說自己的兵也怒了,一把抄起跟了她幾十年的黑色柯爾特m1911手槍,譁拉一聲就上了膛,拎着槍就衝了出去。
門口站崗的小夥子挺着腰桿,手握着五六半,頂着刺刀跟三個人對峙着,對峙的三人一老兩少,持着手槍頂着站崗的特種兵各不相讓。
“砰砰砰……”蘇紅梅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三槍,打在一老兩少的腳下,三人動都沒動,只是擡頭看向蘇紅梅。
“好哇蘇紅梅,怎麼說我李雲偉也是一個軍長,到了你這竟然連大門都進不去,茶沒喝着倒賞了幾顆花生米,你這特種部隊的大門也太難進了吧!”頗爲精神的老頭挺着腰桿叫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雲偉軍長呀,那就進來吧,省得說我不會待客。”蘇紅梅揚了揚手上的槍再揚了揚下巴傲氣十足的說道。
“小劉。”
“到。”哨兵一挺腰桿站得筆直,兩眼目視前方,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樹。
“明天站崗別帶半自動,扛挺重機過來,架到門崗上,上實彈啊,半自動可保護不了我的安全。”蘇紅梅說道。
“是,首長。”小劉敬了個禮,轉了個直角,啪啪兩步,重新走回了崗位,然後像尊石像一樣不動了。
“好大的氣派。”李雲偉氣得幾乎樂了起來,蘇紅梅也沒理他,直接轉身進屋,李雲偉的臉皮抽了抽,還是跟了進去。
“李軍長,有事直說了吧,馬政委都往我這跑了不下二十趟了,你們當年可是有過命的交情,這事不說我都知道是你在背後搞鬼。”蘇紅梅連句客套話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蘇紅梅,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點讓你看不上,是,我老李沒什麼文化,就是個編筐的出身,連認字都是參軍以後才學會的,比不得你這地主老財家的閨女,可是我老李現在怎麼說也是一堂堂軍長,又從沒有婚娶過,年紀也不比你大多少,就大你三歲,你也沒嫁過,咱們兩個湊一塊不正好嗎?放眼全軍,上哪還找比我更合適的去?”李雲偉敞着大嗓門說道。
“這事,主席明白,總理明白,可是你不明白。”蘇紅梅眯着眼睛,臉上的神色變幻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噢,我知道那事,不就是那個煞神嘛,都過去幾十年了,煞神也早就沒影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李雲偉擺了擺手說道,不過看到蘇紅梅變得很難看的臉色,卻又訕訕的停了下來,再說話時,蘇紅梅已經像一具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兩眼也有些發直,臉上不時的會露出個微笑,當年的點點滴滴甚至是教官兇狠猙獰的樣子都會讓蘇紅梅回味半天。
李雲偉終還是放棄了,雖然對於感情這東西李雲偉這大老粗也不太瞭解,但是蘇紅梅臉上那表情傻子都能看出點什麼來,何況李雲偉還不是傻子,挺精明的一人。
九十年代,年近七十的蘇紅梅身體垮了,不過南疆的戰事讓她很欣慰,小夥子個頂個的棒,這仗打得威風八面,殺得越南特工抱頭鼠竄,簡直沒有一合之敵,甚至還生俘了一名少將師長。
“紅梅,我還真是庸醫,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啊!”庸醫也老了,腦袋也禿了,背也駝了,只是這個自稱庸醫的老頭子,卻是在全世界醫術都能排得上字號的元老級人物,由他在五十年代編寫的緊急醫護,至今仍然是世界各大醫學院必修的科目。
“嘿,你這庸醫,到現在也查不出我有什麼病來,教官說得沒錯啊,你真是天下第一庸醫。”蘇紅梅的臉上擠出難看的微笑來,當年教官那可是在誇他呢。
“是啊,我查不出來,查不出來啊。”庸醫搖着頭,給蘇紅梅注射的輕量鎮定劑,看着睡了過去,他是查不出來,因爲根本就無處着手,蘇紅梅的身體各個器官都垮了,根本就無從救起。
“老首長,你怎麼也來了。”一覺醒來,看到鄧公坐在牀邊正給自己削着蘋果,蘇紅梅掙着要坐起來,“庸醫呢?”
“躺下躺下,他幾天沒閤眼了,挺不住睡了。”鄧公壓了壓手,扶着蘇紅梅躺下,“你是病人,我是個健康的人,應該我來照顧你纔對。”鄧公的川地口音聽起來讓人暖暖的,蘇紅梅在當年鄧公復出的時候就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就像當年支持毛主席一樣。
“怎麼?還想着他?”鄧公見蘇紅梅的目光一直落在牀頭的一個有些年頭的本子上,笑着伸手幫她拿了過來遞過去,蘇紅梅接了過來,輕輕的翻開,僅翻開了一頁就看個不停,甚至眼睛都有些直了。
“想他,年紀越大就越想他,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特種部隊。”蘇紅梅像是夢囈一樣的緩緩的說道,鄧公也不停的點頭,確實如此。
“我能見到他,一定能見到他的,他怎麼會忘記我們,怎麼能忘掉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們,教官,你還好吧?你應該回來看看,特種部隊啊,現在不是特戰隊,是真正的,上天入地的特種部隊了,你當年會的,他們也都會了,跳傘,外語,逃生,戰術,槍械使用,重武器,甚至他們還能使用導彈,教官,你在哪呢?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來看看我吧……”蘇紅梅喃喃的說道,本子,緩緩的合上,當本子合上那一剎那,手一軟,從不離開身體三尺之外的本子滑落到牀下,跌出四尺以外……
蘇紅梅,這朵軍花,紅軍中傳奇女性,一手締造了新中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特種部隊,終其一生,也沒有結婚生子,死後的蘇紅梅,只帶走了兩樣東西,一是煞神卡片,那是她一直都拼命守護的東西,甚至不惜當着主席的面扇那個女人耳光也要保存的東西,另一個,就是一張照片,照片上,一臉的油彩掩不住那個男人剛毅的臉,掩不住他冷峻的眼神。
ps:其實我也知道,這一章放在這裡很不合適,但是每當看到這一個章節的時候,我總是有一種鼻子酸酸的感覺,蘇紅梅,我已經被這個悲情似的人物所感動,她不該這樣,她不該一個人生活一生……她不該帶着遺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