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際帆準備的書面文件有:
1、“神鷹”歷次作戰記錄。包括戰鬥中自我雙方兵力對比和最終殲敵數。
2、“神鷹”現有編制。
3、接受改編的條件:除了昨天開出的條件外,還有八挺高射機槍(含子彈),十二門速射炮,九部電臺及配件,電話二十部(含電話線)、防毒面具一千套、醫藥用品等。
4、改編後的名稱及作戰方式。
第二天下午的正式談判,當陳際帆把已經準備好的文件推給國軍代表時,這些人立即就被文件上所列的東西驚呆了。
劉春全是軍人,他比其他人更清楚“神鷹”殲敵總數的概念,人家在幾個月的連續對日作戰中,無論是游擊戰、陣地戰還是攻城戰都取得完勝,總殲敵數將近一千八百人!臺兒莊國軍雖然殲滅鬼子上萬人,但那是第五戰區多少個軍付出多少慘重代價才取得的,但人家到現在卻僅僅只是一個營。
願不得人家敢漫天要價。電臺、電話甚至藥品等的都沒問題,劉春全雖做不了主,但他相信三戰區長官部不會在乎這點物資的,可是這幫傢伙居然獅子大開口要高射機槍和速射炮!簡直是瘋了!國軍就那麼幾個精銳師,又有幾個師是配足了高射機槍的?還有速射炮,這是個什麼東西?
驚呆了半晌,劉春全才從牙縫裡勉強蹦出幾個字來:“貴部所提的裝備要求,卑職做不了主,還得請示戰區長官部。至於番號,卑職理解貴軍官兵的意願,也一併發揮電報請示。
會談只好終止,等待劉春全將“神鷹”的全部文件發回第三戰區。
第三戰區現任司令長官是顧祝同。他的戰區主要負責蘇浙兩省作戰,本來收編安徽的那支小部隊,從哪方面講都不管他的事。要收編也應該是五戰區去收編,但是委員長下了嚴令,必須有他的戰區出面,而且要快。委員長對桂系可是留着心眼的,李宗仁剛打完臺兒莊戰役,現在聲望高得很。但這樣一來,自己又得多拿出拿出五萬大洋和上百支花機關。
不料劉春全副官發來電報,說人家提條件了,收編的事還在談。顧祝同差點沒把喝進嘴裡的茶給噴出來。
還嫌少?他媽的他們以爲自己是誰?陸大教導隊還是88師?幾個拿起槍的農民而已,要不是委員長怕投了共產黨,老子才懶得去管呢。還他媽不知足,真是比他媽土匪還土匪。
顧祝同鐵青着臉拿着這份電報詢問身邊的軍官們,這些軍官們聽到電報後個個放聲大笑,一個營居然敢伸手要高射機槍和速射炮?這不是窮瘋了嗎?
還是身邊的參謀長老成持重,他對顧祝同說:“司令,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你來看,如果是一般的農民武裝無外乎就是錢和槍,撐死了要機槍手榴彈,可是這幫人居然想到了高射機槍和速射炮,說明他的指揮官是學過軍事的,而且對日軍作戰方式非常熟悉,速射炮拿來幹啥,不用猜都知道是想用來鬼子的坦克的。還有防毒面具,游擊隊哪用得着這東西,說明這幫傢伙野心不小,還想和鬼子正面較量一番。至於電話、電臺就不用說了。綜合所有情報,這支自稱‘神鷹’的部隊恐怕從沒有把自己當做是游擊隊,一切都是以正規軍的需要出發的。按說民間出了這樣的部隊,該是國家之幸纔是。所以司令,我的意見咱們乾脆直接向蔣委員長請示,校長他老人家不還兼着三戰區長官的頭銜嗎?一切聽校長的。
顧祝同沉默了半天,點頭同意了。
“參謀長,此事就由你負責,務必把對方的原話全部發給校長,由他老人家定奪。”
蔣介石此時正在武漢與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一起研究“保衛大武漢”的計劃,徐州會戰七十萬國軍主力差點被日軍包了餃子,幸得突圍得早才保全了部隊。驚魂未定的蔣介石終於認識到,在敵我雙方火力差距非常明顯的情況下,集中重兵於孤城下和日軍進行大規模會戰是不行的。於是在國內外專家的建議下改爲圍繞武漢市的大縱深防禦作戰,作戰目的不再是單純追求守住武漢一座孤城,而是通過防禦大量消耗日軍有生力量,遲滯日軍進攻速度,爲下一步佈置全面防禦贏得時間。
顧祝同的電報第一時間就送到了蔣介石的辦公室,當時陳誠和軍政部長何應欽都在,蔣介石聽到侍從室主任唸完電報時的反應和顧祝同當初一模一樣。
“娘西皮,這個顧墨三簡直是個飯桶,就這點小事還要請示。無能!”
見到委員長髮火,陳誠趕緊把電文要過來看了一遍。
電文首先是講述了“神鷹”所有的作戰經過,然後顧祝同把自己給出的條件和“神鷹”提出的條件做了對比,並請求軍事委員會做出決定,他表示絕對服從軍委會的一切決定。
陳誠搖搖頭,難怪校長生氣,收編一隻小小的民間武裝都做不了主,這也太失戰區長官身份了。還有這支叫什麼“神鷹”特遣隊的武裝,以前沒聽說過,居然能夠取得這麼誇張的戰績,也難怪校長會對之刮目相看了。
何應欽把電文拿過來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似乎有些太匪夷所思了,一支游擊隊而已,居然連戰區長官都要請示。還有,這什麼部隊,真敢要啊。高射機槍、速射炮、防毒面具、電臺……,把自己當嫡系了?陳誠的十八軍也不敢這樣伸手,速射炮和高射機槍全國總共才三四百。何應欽看到這裡,火也上來了。
“顧墨三這是撂挑子,我建議立即發電告訴三戰區,取消收編計劃,任其自生自滅。”
陳誠在旁邊趕緊制止:“不可,校長息怒,學生舉得沒這麼簡單。”
“你說下去!”蔣介石半閉着眼將手揮了揮。
“第一、這支‘神鷹’部隊的戰績據我分析是真實可靠的,比如說他們只有一兩百人的時候,戰報上只殲滅了敵人100多人,而是避開日軍500人主力繞到後面攻擊後勤補給點。如果是某些部隊,戰報上肯定是全殲日軍多少,自己如何英勇作戰什麼的。”
蔣介石的眼睛開始睜開了。
“其次”,陳誠繼續說,“一般的部隊向中央伸手,無非是先要錢,然後是槍和子彈。但是這支部隊不同,三戰區送過去的錢和槍他們沒有再加碼,反倒是要用不着的高射機槍和速射炮,特別是要速射炮這一點和其他中央部隊都有所不同,一般大家都要山炮野炮,但是這個‘神鷹’點名要高射機槍和速射炮,他們意欲何爲呢?”
“要對付日本人的飛機和坦克。”蔣介石終於忍不住插了句。
“校長英明,學生也是這麼想的。就衝這一點至少說明部隊指揮官首先懂軍事的行家,其次他們可能還準備和日軍精銳部隊打仗,而不是滿足於山溝溝裡打游擊。再次,他們向戰區點名要電臺和電話,說明他們對現代戰爭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認識。綜合以上幾點,學生以爲,這支部隊如果能收編的話,將給政府抗戰增添意想不到的力量,但是如果讓中共捷足先登的話……”
說到這裡,蔣介石忽然站了起來對陳誠說:“你負責擬一份電文,告訴顧祝同,對方的條件照準,前提是必須服從戰區指揮,否則以叛軍論處。如果這點事都辦不了,就交給九戰區。”
看見陳誠在校長面前得了分,何應欽也不甘示弱。他也對蔣介石建議:“委員長,情報顯示日軍正加緊進攻安徽,省會合肥更是首當其衝,卑職以爲答應條件後立即以三戰區長官部命令所部參與防守合肥。”
“校長不可,”陳誠想你這不是添亂嗎?就一個營的拉上陣地要不了幾個小時就灰飛煙滅了,收編還有什麼意義。“從‘神鷹’以往的作戰方式看,無論士兵裡還是火力,它都暫時不適合與鬼子進行正面防禦戰。如果咱們花了大價錢的部隊剛上戰場就消耗光了,那軍委會收編還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就是爲了多幾個炮灰嗎?”
“辭修你說怎麼辦?”蔣介石有些不耐煩。
“允許其留在敵後,由戰區向它提供情報,讓他們發揮長處專門攻擊鬼子的機場、車站、倉庫甚至司令部等高價值目標。讓戴雨農專門給他們一套密碼方便聯絡和指揮。其實留在敵後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神鷹’在敵後建立游擊區,勢必會擠壓新四軍的空間,這樣就有效地防止了共產黨在蘇皖地區的發展壯大。”
最後一句說到了蔣介石的心坎上,敵後有一支國軍番號的部隊,至少共產黨就不會那麼囂張了。
“事情讓顧墨三去做好了,一切按照你的意思辦,我看第三戰區指揮不動,要給就大方點,再加上十二門迫擊炮,備足炮彈。部隊番號爲國民革命軍‘神鷹’獨立團,改由軍委會直轄,以後的軍餉補給由軍委會直接下發。顧墨三是指揮不動人家的。”
陳誠又贏了一局,他之所以不遺餘力說好話,一方面是愛才,畢竟是軍人嘛,另外一方面,在適當時候將這支能打硬仗的部隊收進土木系纔是正理。
有了最高當局的指示,效率就快多了,電報和物資先後運抵合肥。顧祝同和他的幕僚們看到軍委會的電文簡直就像看天方夜譚。老頭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這一不是黃埔,二不是陸大,更不是浙江人。老頭子吃錯藥了?
懷疑歸懷疑,命令還是要執行的。顧祝同立即電令前方談判的劉副官,答應所提條件,全程參與監督“神鷹”的改編工作,與合肥方面交接物資事宜。並囑咐,此事已經通天,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有了尚方寶劍,劉春全在談判桌上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大方,讓陳際帆等人驚訝不已,差點顛覆心中早已定格的國民黨反動派的形象。
最驚訝的還數胡云峰,當初提這條件時,很有點故意刁難的意味,因爲如果談崩就用不着加入國民黨了。沒想到人家居然全部答應,還加了十二門迫擊炮。
接下來的事就是部隊改編,“神鷹”的軍服不變,只是在帽徽上掛上青天白日徽。陳際帆最欣慰的是蔣介石居然答應自己的部隊繼續在敵後作戰。
一切擔心都解決了,剩下的事就是立即拿出部隊整編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