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革命軍“神鷹”獨立師夜襲浦口》,這是全國各大報紙放在頭版的重要新聞。國軍進攻鬼子的消息隨着報童們在大街小巷的叫賣聲中進入到千家萬戶。
後方的國民太需要勝利了,尤其是武漢,這裡是達官顯貴、商賈學者、三教九流聚居之地,每天聽到的都是國軍後退、日軍進逼的消息,只有這支“神鷹”,每次都能帶給大家大大的驚喜。
但是真正驚喜的還是參與武漢保衛戰的戰區司令長官們,當他們聞之日軍後方的浦口車站被炸,大量物資被毀的消息後,無不拍手稱慶。日軍的後勤被破壞,意味着各戰區前線的日軍在短期之內再無大規模的進攻能力,也就意味着各部隊能夠爭取更多的時間加強防守。司令官們紛紛給軍委會去電,要求嘉獎“神鷹”獨立師。
可是軍委會上下卻對此事有不同的看法。
一派以政治部長、九戰區司令長官、武漢衛戍總司令陳誠和委員長侍從室第一處主任林蔚爲代表,對軍委會直轄的這支部隊敢於冒險攻擊敵人後勤補給線上的重要據點浦口讚不絕口,要求報請蔣委員長給“神鷹”記功。
但是以軍政部長、參謀總長何應欽、軍統局局長戴笠等爲代表的高層卻要求委員長下令嚴詞斥責其擅自行動、不顧大局之責,還說什麼“恃寵而驕”之類的。
蔣委員長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聽着屬下們的爭執,未發一言。此次“神鷹”獨立師立下的戰功就算是再給他們青天白日勳章也不爲過,但是這支部隊似乎和自己刻意保持距離,而且在這樣重大的軍事行動面前居然事先不請示、不報告,直到後來出現危險才叫軍委會給他們擦屁股。這樣的部隊用起來真不讓人放心吶。
在全椒的陳際帆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部隊全部撤回後他立即給軍委會寫了一份報告,詳細說明當時的情況以及對保密措施的顧慮,最後就是請軍委會酌情給“神鷹”補充一些藥品等等。
剛成立的“神鷹”獨立師打這麼一場戰役,雖說對抗戰全局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但對“神鷹”獨立師自身而言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這一仗全師參加戰鬥人數爲8000人左右,結果這一仗打下來整整犧牲了兩千三百人。剩下的戰士有百分之五十還帶着不同程度的傷。一句話,“神鷹”元氣大傷,尤其是一團一營,全營五百多士兵全是老兵,但是一營再一次承受了巨大犧牲,活着回來的只有兩百人。
但是,就是這支在鬼子眼皮底下成立不久的部隊,以超凡的膽識和無謂的勇氣搶先向當面的日軍發起了進攻,把戰火燒到了敵佔區。此戰,搗毀了日軍在華東地區最大的物資轉運站,炸燬了華東日軍堆放在車站的大量作戰物資,破壞了津浦線上三百多米的鐵路,還捎帶幹掉了兩千多鬼子。
可以說,這是“神鷹”獨立師成立以來的大捷,是全國戰場上也少有的大捷。此戰使得侵華日軍武漢攻略作戰的計劃因爲後勤問題而不得不再次推遲。
更重要的是,由於日軍主力全部集中武漢外圍,後方兵力不足,原本計劃向“神鷹”發動的進攻也被迫取消。
對於日軍來說,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時間主要任務是修復車站和鐵路,回覆物資運輸,否則仗根本沒法打下去。
所以,“神鷹”通過自己主動的進攻,不僅給全國戰局帶來了有利的態勢,而且也爲自身贏得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神鷹”確實需要修養生息,傷員太多了。設在全椒縣國立醫院的是野戰醫院集中了六個縣所有的醫生和能夠尋到的一切藥品,七個主治醫生沒有白天黑夜的在手術檯前工作,儘管蘇霓虹領導下的婦救會在戰前派遣了很多婦女自願加入到救護行列,但醫院還是擁擠不堪。
傷員的情況考驗着“神鷹”獨立師脆弱的後勤,醫院的西藥只能優先供應那些重傷員,而且最多用來保命。而輕傷員一律在全椒縣其他地方進行有組織的養傷,各縣、鄉甚至村裡的老中醫、郎中們都被動員到了全椒。
每天都有人傷重不治從醫院裡被擡出來,而院長吳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爲他嚴重缺乏藥品,他已經在師部發了好幾次火了。
陳際帆和幾個團長絲毫沒有打了勝仗後的喜悅,因爲整個全椒到處都是傷員,呻吟和哀號成了主要的聲音。
他無法去責怪這些在戰場上流過血的戰士,因爲幾個月前他們還是農民、手工業者和學生。
想起21世紀軍隊上數不清的軍醫院和完善的戰地醫療保障體系,陳際帆和他的六個戰友似乎明白了爲什麼抗日戰爭會打得那麼艱難。
軍閥時代過來的國軍根本不懂得後勤保障的重要性,再加上綜合國力的巨大差距使得很多優秀的士兵再也不能重新回到戰場,他們有的甚至連基本的撫卹都沒有。
“再向軍委會發電,請軍委會務必支援一批藥品。”陳際帆命令高煥捷。
蔣委員長是被侍從室主任林蔚的一番話所打動的,本來他準備對“神鷹”這次的戰績不賞不罰,給陳際帆一點顏色看看的。所以陳際帆第一次申請藥品的電報他一直沒有理會。
“校長,”林蔚單獨來見蔣介石陳說厲害,“如今日寇進逼武漢,各路國軍節節敗退,唯有‘神鷹’獨立師敢於向當面之敵發起進攻,其勇可嘉啊。他們這一打,日軍至少一個月不能發動大規模進攻,給武漢佈防爭取了不少時間啊。”
“這些我知道,但是這個我行我素、擅自行動的脾氣是不能慣的,上次打南京、這次打浦口,都是他們一個師的擅自行動,置軍委會於何地?還把我這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放在眼裡嗎?他們不是最能打的,哼,蔣光鼐、蔡廷鍇比他們都能打,最後在福建竟然打到我的頭上來了。一個十九路軍已經夠了,我不想再有一個十九路軍。”
“校長息怒,學生以爲這些人和十九路軍還是有區別的。依我看他們就是一羣血氣方剛的青年人,仗着自己在國外學了點本事,想回來保衛國家,這是可以理解的。校長,這些人的政治水平比小學生都不如,他們沒有蔣光鼐、蔡廷鍇他們那樣複雜的背景,只是一心想打日本人罷了。”林蔚小心翼翼地說,怪不得老頭子發那麼大的脾氣,原來他想起十九路軍來了。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我給他們番號,給他們武器彈藥,還一次性發給了他們七枚青天白日勳章,爲此各戰區那些司令長官們心有怨言,就連黃埔系的軍官們都很有想法,私下裡說我喜新厭舊,我蔣某人是那樣的人嗎?我連共產黨這樣的死敵都可以容忍,還容不下這麼一支小部隊嗎?”
“那是,那是,國難當頭,委員長捐棄前嫌,團結國內各派力量一致抗戰,社會各界對您是讚賞有加啊。但是委員長,今天我必須站在軍事的角度向您提個建議。”
“講!”發泄一通的蔣介石心情稍微好了點。
“校長,之前的情報顯示,華東日軍本來是要策劃一次對全椒、合肥一線的進攻的,這裡一旦得手,日軍將會沿着大別山南麓與長江上的日軍水路夾擊武漢。可是現在呢?合肥還在我們手中,大別山地區看不見日軍一兵一卒。日軍對武漢的戰略包圍還遠未能形成,更重要的是,您親自收編的‘神鷹’獨立師就在與南京一江之隔的全椒地區,像一把匕首頂在日軍的腰眼上,對日軍後方造成了極大威脅,這支部隊的存在,其作用要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師,而且他們不但有打仗的能力,還有求戰的慾望,這是國內哪支部隊都比不上的。比如這次,他們先斬後奏,給日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也給我們的佈防贏得了時間。所以,我以侍從室第一主任的身份懇請您,一定要要給‘神鷹’獨立師最好的支援,只要這支部隊不垮,對全國的戰局有百利而無一害。”
林蔚說了那麼多,蔣介石漸漸消了氣,能從一個孫中山信任的青年軍官走到今天,蔣介石絕對不是草包,基本的戰略眼光還是有的,但是他的疑慮還是沒有消除。
“蔚文吶,你是個君子,我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但是離南京近的就只有他們嗎?新四軍可就在岡村寧次的眼皮底下活動,可是我的命令他們聽嗎?我是擔心養虎爲患啊。”
“校長,這正是我要跟您說的第二個理由。您想,自從國軍退出滬寧杭三地後,這些地方除了日本人就完全是共產黨的天下了,新四軍在河南、安徽、江西等地都有武裝在活動,共產黨拉隊伍的本事您是知道的。‘神鷹’獨立師在安徽中部站住了腳,勢必會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新四軍游擊隊的瘋狂蔓延,因爲沒有一支部隊會喜歡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兵員被掏空,糧食後勤被掏空。”
“唔,有道理。可是誰能擔保他們不會投向新四軍的懷抱?真要到那時候,黨內軍內還不那我這個委員長當笑話講?”蔣介石還是有顧慮。
“委員長多慮了,”林蔚的臉上也開始露出輕鬆地笑容,“我們得到的情報,新四軍的確聯繫過他們,不過雙方不歡而散。這些吃美國麪包的年輕人會認同共產黨的那套?恕我直言,如果要加入新四軍的話,他們根本不必等到今天,還有以他們這種天馬行空的做派,又怎受得了共產黨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這一仗要是在新四軍,少說也是個處分,嚴重的像高敬亭,不也是說殺就殺了。
“好了蔚文,黨內要多有幾個你這樣能事事從大局着想的幹部,革命何愁不能成功?日寇何愁不滅?就依你的,從戰備庫中給陳際帆運去所需的藥品,再撥給他們二十萬元作爲烈士的撫卹。此外再以我的名義斥責一番,以後切不可自作主張,否則我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林蔚心想到底是老頭子厲害,給個甜棗再敲一下頭,趕忙告辭去按照委員長吩咐的話把這事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