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徐銳命令巡捕營假借斧頭幫的名義,去搶劫那些肥羊的家資,並不僅僅只是爲了轉移財產,同時也是爲了給巡捕營找一個藉口,好讓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全面開戰,這也是徐銳整個計劃中的關鍵一步。
只有讓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長時間處於戰爭狀態,百老匯大廈纔有藉口擴充武裝,只有讓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長時間處於戰爭狀態,當巡捕營從海外進口武器時,纔不會顯得那麼的引人矚目,纔不會引起小鬼子的提前警覺。
當然了,百老匯大廈和巡捕營只是在唱雙簧而已。
斧頭幫在租界西區公然打家劫舍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是公共租界工部局下屬的警務處,因爲租界西區的吃瓜羣衆在向巡捕營報警無效後,便直接把電話打給了租界工部局警務處,不過讓吃瓜羣衆失望的是,租界工部局警務處在接警後,也沒有派出巡捕。
雖然沒有派巡捕前往,但是警務處長約翰遜還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工部局,把這一消息報告給工部局總董事喬納森。
不過,喬納森知道消息之後非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沒錯,租界工部局確實已經跟巡捕營達成了協議,但是這並不意味着雙方就真的已經握手言和了,且不說巡捕營事實上從公共租界割走了租界西區,就說廓爾喀皇家步兵營的六百多名官兵,都還讓巡捕營關着呢,喬納森又怎可能沒有芥蒂?
“真的嗎?斧頭幫今天再次大鬧租界西區,還搶了平民?”喬納森聞言大喜,又用豬腳似的胖手用力的揮舞了下,大笑道,“搶的好!哈哈!”
喬納森自然是有理由感到高興,因爲如果百老匯大廈僅僅只是搶劫了大煙館、財館以及地下錢莊等禍害人的營生,租界西區的老百姓只會拍手稱快,巡捕營也可以不管,但是現在百老匯大廈搶了平民百姓,巡捕營就必須管了。
巡捕營如果這都不管,立刻就會民心喪盡。
但如果管,就勢必會跟百老匯大廈爆正面衝突。
百老匯大廈和巡捕營都是過江的強龍,打起來就熱鬧了。
喬納森直恨不得搬一張小板凳,坐到租界西區去看熱鬧。
約翰遜卻皺緊了眉頭,小聲說:“不過,總董事先生,百老匯大廈的人做的也確實有點兒過分了,前幾天只是搶劫大煙館、賭場還有舞廳什麼的,那也就算了,還不至於威脅到租界的治安!但這次他們搶的是平民,這是會引整個租界秩序的崩潰的。”
喬納森吸了一口雪茄,淡然道:“所以呢?約翰遜處長,你認爲應該怎麼做?”
約翰遜道:“我認爲應該警告一下日本人,讓日本人去約束一下百老匯大廈,他們拿租界西區的煙館、賭館還有舞廳什麼的當肥羊宰,我們沒意見,但是絕不能擴大化,更不能威脅到租界中區、租界東區,以及老西區的安全。”
“先不急。”喬納森擺了擺胖手,淡淡的說,“還是先讓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掰一掰手腕吧,這兩家都是一樣囂張,對大英敵國都一樣的不友好,那就先讓他們去鬥一鬥,中國有句話,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們最好能夠打個兩敗俱傷。”
“可是,總董事先生,任由百老匯大廈這麼胡鬧下去,整個公共租界的治安就會急劇惡化,到時候,就有可能出現轄區內的富豪大舉外遷的情形。”約翰遜是警務處長,他優先考慮的卻是整個租界的治安。
“不會,租界的治安不會崩潰的。”喬納森卻擺了擺手,自信的說道,“因爲,巡捕營也絕不會看着租界治安崩壞。”頓了頓,喬納森又嘿嘿低笑道,“所以,約翰遜處長,我們儘管坐山觀虎鬥就是了,看着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鬥個兩敗俱傷。”
“好吧。”喬納森都這麼說了,約翰遜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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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極司菲爾七十六號。
警衛總隊長兼特務一大隊的大隊長吳世寶第一時間來到李士羣的辦公室。
看到吳世寶進來,李士羣便立刻蹙緊了眉頭,很不高興的問道:“阿寶,你又請假?”
最近這幾天,樑武義的百老匯大廈乾的是風生水起,他們七十六號的風頭已經完全被百老匯大廈蓋過了,所以李士羣的心情非常的惡劣。
昨天影佐禎昭把他叫去開會,當着他的面把樑武義一通狠誇。
看着當時樑武義得意的嘴臉,李士羣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似的。
再加上李士羣在租界西區的好幾家大煙館也有股份,樑武義此舉無形中也斷了李士羣的財路,這就使得他心情更加惡劣。
所以這幾天,李士羣對吳世寶也沒什麼好臉。
吳世寶知道李士羣心情不好,趕緊賠笑臉道:“主任,我不請假。”
李士羣擡頭看了吳世寶一眼,哼聲說:“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主任,瞧您說的。”吳世寶撓了撓頭,又道,“我剛聽到個消息。”
“消息?”李士羣又掠了吳世寶一眼,淡然道,“什麼消息?說來聽聽。”
吳世寶便小聲說道:“主任,我剛接到手下報告,說是斧頭幫剛剛在租界西區公然打家劫舍,而且這次劫的不是大煙館、賭場、舞廳這種娛樂場所,而是正常住戶,這樑武義的膽子未免太大了,真當自己是土匪山大王?”
“公然打家劫舍?”李士羣愕然道,“搶的還是正常住戶?”
“就是正常住戶,不過是大戶。”吳世寶小聲說,“霞飛路一百零八號,我記得好像是段宏野一個外宅,那娘們以前也是百樂門討生活的舞女。”
七十六號乾的就是特務的活,滬上名流的**那是必須要蒐集齊全的。
“就算是舞女,就算是大戶,那也是正常住戶啊!”李士羣瞠目結舌道,“這個樑武義還真是囂張到沒邊了,正常住戶也敢搶劫?他就不怕開罪滬上整個豪紳階層?到時滬上的豪紳階層一旦聯合起來,日本人也保他不住,更別提他那個老叔。”
“是啊,這小赤佬真是狂到沒邊了。”吳世寶連聲的附和。
只不過,李士羣更關心搶到了多少好處,當下又問吳世寶:“阿寶,斧頭幫從段宏野的外宅搶了多少好處?”
“聽說不老少。”吳世寶道,“足足裝了兩大卡車。”
“我艹!”李士羣便立刻破口大罵道,“倒是便宜了樑武義這狗曰的。”
吳世寶又說道:“主任,這些天百老匯大廈的人都快騎到我們七十六號脖子上了,您看要不要借這個機會,整一整他們?”
李士羣冷然道:“整他們,你怎麼整?”
吳世寶小聲說:“暗中攛掇滬上豪紳,聯合起來給樑武義施加壓力!”
“沒那麼容易。”李士羣卻擺了擺手,眯着眼睛說道,“昨天影佐這老鬼子把我和樑武義叫去中村機關開會,聽影佐話裡話外的意思,百老匯大廈在租界西區的行動,背後應該有中村機關的暗中支持。”
“不會吧?”吳世寶瞠目結舌的道,“中村機關會支持樑武義這麼胡鬧?”
“爲什麼不會?”李士羣悶哼一聲,說,“只要樑武義能幫日本人搞錢,影佐那個老鬼子就會全力支持,你不要忘了,眼下日本人的日子也是過的緊巴巴的,南京維新政府、二十多萬皇協軍、還有華中派譴軍,全都指着上海的稅收過日子呢。”
吳世寶說道:“正因爲日本人指着上海稅收過日子,所以纔不會由着樑武義胡鬧,因爲上海稅收的大頭就是鴉片稅收,按樑武義的這種搞法,分明是要把鴉片行業連根拔起,這叫殺雞取卵,日本人難道就不懂?”
李士羣卻冷然說道:“就算殺雞取卵,殺的也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雞,取的也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卵,關日本人鳥事?”
“可這只是日本人的一廂情願。”吳世寶說道,“難道巡捕營就只會捱打不會反擊嗎?萬一他們把火燒到租界北區還有東區,到時候整個租界北區還有租界東區的鴉片行業也被巡捕營連根拔起,日本人就知道厲害了。”
“管他孃的。”李士羣哼聲道,“反正我只知道,如果百老匯大廈真跟巡捕營幹起來,那就有樂子可瞧嘍,巡捕營可不是什麼善茬,真要是打起來,可夠樑武義那小子喝一壺的,他的百老匯大廈沒準也就幹到頭了。”
“倒也是。”吳世寶小聲說道,“主任,要不然我們幫他們添一把火?”
“添把火?”李士羣下意識的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陰聲說道,“怎麼添?”
吳世寶陰笑着說道:“咱們也派一隊人,也冒充斧頭幫的人到租界西區幹一票,最好還能殺幾個平民,這一來,我們不但可以從中撈點兒湯湯水水喝,還可以讓巡捕營跟百老匯大廈之間的仇恨更加的深,然後兩家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李士羣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觀望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