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和十幾個公使的巡捕營之行,最終無功而返,面對徐銳這樣一個老兵痞,他們這些外交官也是毫無辦法,如果局勢允許,還可以使用武力進行嚇阻,甚至直接鎮壓,可是遺憾的是,這條路現在卻是根本就行不通。
像荷蘭、盧森堡這樣的小國家是沒有能力出兵鎮壓。
英國倒有能力出兵,但是這個時候出兵鎮壓巡捕營,又能給英國帶來什麼好處?明顯不能帶來任何好處,如果真從新加坡調兵過來鎮壓巡捕營,最後只能夠便宜了日本人,這種虧本的買賣英國人是絕對不會做的。
更何況,張伯倫相現在已經被自己的政策綁架了。
張伯倫的綏靖政策的核心就是縱容德意日軸心同盟,在後將這股禍水引向蘇聯,所以在這個節骨眼,英國絕對不可能輕易下水。
有人會問了,鎮壓租界巡捕營跟日本人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在爲大半個上海已成爲日本人的地盤,英國如果在這個時候往上海大舉調兵,那可就是在日本人的臥榻之旁酣睡,日本人能答應?沒準到時巡捕營沒被鎮壓,英國跟日本卻先打起來,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法國雖然在法租界駐有軍隊,但是總兵力就一個團,這點兵力,真的要是動手,別說鎮壓巡捕營了,轉眼之間就會被巡捕營反過來給鎮壓當場!現如今的巡捕營可不再是當初跟廓爾喀皇家步兵營對峙時的巡捕營。
現在的巡捕營不僅有六千人,而且一色的美械裝備!
美國的態度則一直就很曖昧,而且美國6軍的實力弱小得可憐,戰鬥力也極差,在世界上可以說是毫無存在感,更何況,美國政府還一直嚷嚷着光榮孤立,生怕英法兩國把他拉進世界大戰的泥潭,所以也是指望不上的。
這麼一分析,還真就拿巡捕營沒轍。
各國駐滬公使紛紛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不過完全可以預見得到,明天一早,西方各國控制的報刊雜誌上,必定是一片對巡捕營的討伐聲,野蠻、愚昧落後、無視規則、自絕於文明世界等聳人聽聞的詞彙,必定會大量出現在報刊雜誌上,不過也就打打嘴炮了。
徐銳是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局面,所以顯得有恃無恐,說得直白些,中國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無論局面有多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但是西方各國不同,西方現在正處在大戰前夕的死寂之中,除了德國,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史蒂夫卻沒有回公使館,而是來到租界工部局大樓。
直到進了喬納森辦公室,史蒂夫都一直是餘怒未消。
看到史蒂夫氣沖沖進來,正聚在一起商量對策的喬納森、弗格森還有約翰遜便趕緊起身相迎,喬納森還讓女秘書詹娜給史蒂夫倒了杯熱騰騰的咖啡,史蒂夫一杯咖啡下了肚,臉色才終於稍稍緩和了些。
約翰遜小聲問道:“男爵閣下,交涉進行得不順利?”
“何止是不順利。”史蒂夫怒道,“徐銳這傢伙簡直是油鹽不進!”
喬納森立刻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給國民政府施加壓力了。”
“你是不是傻呀?”史蒂夫沒好氣的說道,“徐銳可是**的人,你覺得他會在乎國民政府的壓力?”
徐部是巡捕營司令,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消息是日方泄露的,目的無非爲了挑擬租界工部局跟巡捕營的關係。
“**?”弗格森立刻建議說,“何不試着讓蘇聯政府出面施壓?”
“也沒用。”史蒂夫呼出一口濁氣,哼聲說,“蘇聯駐滬公使早就給延安去照會,可是延安卻回覆說,巡捕營是我們租界工部局的武裝力量,跟他們沒有關係,還說徐銳根本沒有調任淞滬地區,他們不承認,你又有什麼辦法?”
弗格森聞言大怒:“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麼?”
“可不是,他們就是睜眼說瞎話,你又有什麼辦法?”史蒂夫說道,“不能調兵,不能使用武力鎮壓,說什麼都是虛的。”
這個時候,史蒂夫就持別向往他祖父的時代。
在史蒂夫很小的時候,他的祖父經常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跟他講自己從軍的光輝事蹟,祖父曾經跟他說過,大英帝國只要在中國的沿海架起一門炮,就可以迫使中國的皇帝割地賠款求和,參與戰鬥的每一個英軍士兵都能夠獲得無窮的財富。
約遜翰說:“男爵閣下,難道這事就這樣算了?難道任由巡捕營對租界實施軍管,難道就任由巡捕營將租界中區還有西區化爲抗日戰場?難道大英帝國要放棄租界的利益?這可是一年過五千萬英鎊的稅入!”
史蒂夫卻嘆息了一聲,說道:“恐怕只能這樣了。”
停頓了下,史蒂夫接着說道:“剛纔你們不在場,你們是沒看見徐銳那兇狠的眼神,這傢伙是真急了,真要跟日本人拼命了,誰若是擋着他,他就會跟誰急,你們總不會希望再去巡捕營的地牢裡呆上一段時間吧?”
弗格森等三人聞言便立刻沉默了。
說一千道一萬,巡捕營的實力要遠遠過英國在上海的軍事存在。
弗格森嘆息道:“巡捕營羽翼已豐,真要是在上海跟日軍展開激戰,戰場恐怕是不會僅僅侷限在華界各區,租界中區、租界西區甚至法租界都有可能成爲雙方反覆爭奪的戰場,西方各國能做的恐怕是十分有限。”
喬納森說:“我最擔心的是,當巡捕營被剿滅後,日軍會賴在租界不走,租界北區和租界東區不就是這樣被日本人強佔去的?如果租界中區、租界西區還有法租界也落入日本人的手裡,那麼上海這個國際大都會,可就成了日本人的禁臠了。”
上海公共租界原本有四個區,淞滬會戰第一階段,租界北區還有租界東區成了戰場,最終國民軍戰敗,日軍就順勢控制了租界北區還有東區,現在,又要輪到租界中區和西區成爲戰場,整個公共租界都要淪陷了?
史蒂夫輕哼一聲,咬牙說道:“先以租界工部局的名義,一個聲明,絕不允許雙方在租界中區及西區交戰,否則就是對大英帝國正式宣戰!然後,我會立刻給內閣上陳情書,請求內閣表正式文告,警告中日兩國政府不要過這條紅線。”
“有用麼?”弗格森聳了聳肩說,“至少徐銳不會在乎我們的警告。”
喬納森也深以爲然道:“三個月前,我們親手將徐銳這隻魔鬼從所羅門王的瓶子裡放了出來,現在再想把他關進去,卻是難了。”
“有用沒用總得試過才知道。”史蒂夫道,“難道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
弗格森兩人聳了聳肩膀,立刻閉上了嘴巴,他們當然不可能有更好的辦法。
這個時候,詹娜忽然走進來報告:“總董事先生,有一個自稱是美聯社駐中國戰地記者的海倫娜小姐,想要對您做一次專訪,讓她進來嗎?”
“美聯社?”喬納森皺了下眉頭,又說,“就說我不在……”
“等等。”喬納森話音剛落,史蒂夫卻搖手說道,“如果美聯社也能夠一起聲的話,對日本政府的震懾就會更大一些,畢竟日本還得從美國進口鋼鐵、小麥、原油等大宗商品,日本人不賣我們的面子,應該會賣美國的面子。”
喬納森點頭說道:“行,那就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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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中村機關。
影佐禎昭也正在接受朝日新聞的特別專訪。
槿次郎是朝日新聞派駐中國的記者團的席記者,在整個日本的聞聞界都算得上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向井敏明和野田毅這兩個小鬼子的百人斬比賽,就是經由他的手搬上朝日新聞的頭版頭條,並且在日本引了極大的反響。
“大佐閣下,我剛剛聽聞了一則令人震驚的消息。”槿次郎在膝蓋上攤開了筆記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又說道,“巡捕營對公共租界的中區及西區實施了軍管,這是真的嗎?如果這個事是真的,將會對皇軍對上海的管控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你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影佐禎昭雙手扶膝,表情僵硬的回答道,“對於巡捕營這種公然踐踏國際法,公然無視國際外交慣例的野蠻行徑,皇軍絕對不會坐視,如果有必要,皇軍將採取堅決正義的行動,以維持國際法之神聖莊嚴、不受侵犯。”
槿次郎聞言神情一凜,知道影佐禎昭是在爲日軍進入租界進行造勢了。
作爲朝日新聞的記者,槿次郎當然知道第七師團、第二十師團正在緊急集結,並且最遲半個月之內就會趕到上海,但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始終是個難題,如果日軍不能夠進入公共租界或者法租界,就無法從根本上剿滅徐銳的巡捕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