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辛哥露了一下面就走了,一來要回去準備下一階段的攻勢作戰,二來以他的身份留在這裡的話,司令部的那些高級參謀以及女兵、女軍官們難免會放不開,所以索性早早的找個藉口離開,把機會留給年輕人。
這之後,伊萬、阿歷克謝等十幾個高參紛紛過來向徐銳敬酒。
但是徐銳跟這些傲驕的蘇軍高級參謀根本就沒什麼共同語言,敷衍了幾句,伊萬等人也看出徐銳興致不高,便紛紛離開。
看到徐銳興致不是很高,狄安娜便提議道:“徐上校,要不去陽臺透透氣?”
狄安娜其實是想跟徐銳獨處,看到徐銳點頭,不由心花怒放,當即領着徐銳來到離大廳最近的陽臺,但是讓狄安娜無比失望的是,當她領着徐銳到來時,卻意外發現,陽臺上早就站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狼牙,是韓鋒。
看到徐銳和狄安娜聯袂過來,韓鋒趕緊立正。
徐銳擺了擺手,又問韓鋒道:“鋒子,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
韓鋒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看得出臉上的神情略微有些落寞。
徐銳端着酒杯站到韓鋒身邊,悠然說:“是不是想二丫和沒良心了。”
韓鋒便輕嗯了一聲,他還真是想家了,更想念二丫還有兒子沒良心。
站在兩人身後的狄安娜聞言噗哧一笑,問道:“韓上尉的孩子叫做沒良心麼?怎麼會起了這麼個古怪名字?”
徐銳和韓鋒便立刻回憶起大梅山根據地的第二次反掃蕩作戰,二丫快要生時,正是反掃蕩作戰最關鍵之時,結果孩子剛剛生下來,正商量起個什麼名字,韓鋒突然回來,站在院子裡大吼一聲沒良心,他其實說的沒良心炮。
但別人卻以爲這是韓鋒給孩起的名字,所以有了這麼個小名。
想到二丫跟沒良心,韓鋒的臉上便立刻流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沒來由的,徐銳也開始莫名的思念江南還有果兒,算算時間,江南此時應該已經生產了吧?卻不知道,生下的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想到江南,徐銳緊接着又想到了已經爲國捐軀的賽紅拂還有小桃紅,心下就開始一陣陣的揪痛。
狄安娜站在徐銳的身邊,只能看到他側臉。
但既便從側臉,狄安娜也仍舊能夠看到徐銳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濃濃的哀傷,更能清晰感受到徐銳心下的深切傷感,這一刻,狄安娜是真的很想伸手將徐銳攬入她懷裡,用她烈火般熱情去撫平他心中的傷痛。
但狄安娜終究沒敢造次。
正陷入思念之中的徐銳,驀然感到胸口一陣前所未有的絞疼,那感覺,就跟真的有人在拿手揪他的心臟似的,徐銳立刻悶哼一聲,用手捂住胸口蹲下來,韓鋒急扭頭看,便看到徐銳額頭上已經沁出豆大冷汗。
韓鋒嚇了一大跳,趕緊跟着蹲下身來,急道:“團長,你咋了?”
狄安娜也急壞了,直接就跪倒在徐銳的身邊,攙着徐銳胳膊問:“徐,你沒事吧?”
“沒什麼,沒事。”徐銳深吸了口氣,剛纔的這陣劇烈的絞疼來得急,去得也快,就這片刻功夫便已經消失無影了,徐銳不認爲自己的身體會出什麼問題,只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卻從他的心頭迅速的擴散,江南,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夫妻連心,剛纔這陣絞疼真的來得很不尋常。
……
幾乎同一時間,在延安。
保育院的醫務室外聚集了好多人,而且這些人大多都穿着白大褂,都是護士,而且無一例外全都眉頭緊鎖。
片刻後,保育院的凌院長帶着一個年輕醫生從醫務室裡走了出來。
那個醫生滿臉愧疚之色,搖頭說:“凌院長,江南同志的情況很不好,我建議還是趕緊設法送西安動手術,我們延安真的沒有這個條件。”
“西安?”凌院長慘然說,“只怕是沒時間了。”
提議去西安的醫生聞言也是神情黯然,是啊,從延安到西安好幾百裡,不僅路不好走而且還有土匪,既便是保守估計,也至少需要幾天,但是江南同志羊水已破,如果不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分娩,絕對會有生命的危險。
沉吟片刻之後,醫生又道:“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凌院長便立刻急切的問道:“還有辦法?楊醫生,什麼辦法?”
楊醫生一咬牙,沉聲說道:“那就只能捨棄孩子,保住大人了。”
凌院長便立刻輕嗨了一聲,拍着手說道:“這個法子要是能行,我們早就用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關鍵是江南同志無論如何不同意,她非要留下這孩子,她是寧可自己沒命也要留下這孩子,這可怎麼辦纔好,這可怎麼辦纔好啊!”
楊醫生便陷入長久的沉默,好半晌後又道:“凌陵長,實在不行,要不我試試?”
可是話音剛落,楊醫生卻立刻又自我否定,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剖腹產手術,我甚至只在實習期間做過兩例闌尾切除手術,而且當時我的導師就在身邊,這麼大的手術,我一個人根本就撐不下來啊,唉。”
凌院長便說道:“這關口,延安幾乎所有有經驗的外科醫生都已上了抗戰前線,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醫生,你要是不擔起這擔子,江南同志真只有死路一條了,小楊醫生,無論如何都只能指望你了,相信自己,你能行的!”
“可是……”小楊醫生還要推脫,卻被凌院長打斷了。
“你沒問題的,小楊醫生,你能行的!”凌院長一邊將楊醫生往分娩室裡邊推,一邊扭頭吩咐那些護士說,“趕緊的準備手術器械。”
那個小楊醫生見狀便也橫下了一條心,決定拼力一搏。
當下分娩室裡便忙碌開來,一會一個護士跑出來高喊,快點上熱水!
過了沒一會兒,又有護士跑出來高喊,止血棉,磺胺,消毒水啥的。
過了半個小時,分娩室裡陡然間響起一陣清亮的哭聲,孩子出生了。
手術檯上,江南忍着腹腔被生剖開的劇烈疼痛,問道:“媽媽,男孩還是女孩?”
“是女孩!”正在給楊醫生打下手的凌院長便立刻笑着答道,“一個很漂亮的小丫頭,長大了一定比你還要漂亮。”
江南便立刻虛弱的笑了。
儘管疼痛到能讓人窒息,但是江南的臉上卻分明掛着笑容。
楊醫生一邊縫合着傷口,一邊卻在感嘆母愛的偉大,女人,看着柔弱得就跟水似的,可一旦她們的母性被激發出來,立刻就會成爲世上最堅強的存在,沒有打麻藥就剖開腹腔,這樣的劇疼換成男人都受不了,可眼前這個女人卻硬生生忍住了。
不過忍到現在也到了江南的極限,終於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楊醫生也是舒了一口氣,這時候陷入昏迷反而更好,至少能少吃一點苦頭。
當下楊醫生加快了速度,但既便這樣,也還是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等到裡外的三層傷口全部縫合好,楊醫生整個人也都累癱了,當線頭剪斷那一刻,他便立刻腳下一個踉蹌,軟軟的癱坐在地,整個虛脫了。
邀天之幸,手術很順利,並沒有出什麼意外。
凌院長便吩咐女護士說:“趕緊扶楊醫生下去休息。”
楊醫生在兩個女護士的攙扶下離開了,不過臨走之前再三的叮囑凌院長,一定要小心做好江南的護理,一旦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就在第一時間叫他!剖腹產跟順產可不一樣,順產孩子生下來就沒事了,但是剖腹產卻還有一個危險期。
只有度過了危險期,產婦才能真正意義的確保安全。
不過讓楊醫生擔心的異常情況並沒有出現,江南很順利的度過了危險期。
第二天的一大清早,江南被一陣咿咿呀呀的嬰語喚醒,吃力的扭過頭看,便看到枕邊躺着一個用襁褓包裹着的小嬰兒,不知道是否剖腹產的緣故,嬰兒的一雙眼睛緊緊的閉着,一雙小手卻不停的掙扎着,小小的嘴巴里也發出咿啞的音節。
小嬰兒的五管還沒有化開,鄒巴巴的,看着真的好醜,但是江南的嘴角卻緩緩的洇開了一抹甜蜜的笑,只要能夠順利的產下女兒,生下她跟徐銳的愛情結晶,就是讓她立刻去死也是心甘情願,何況只是吃點苦?
凌院長回到病房看到江南已經醒轉來,立刻笑着說道:“江南,你醒了?”
江南輕輕嗯了一聲,微笑着說:“媽媽,讓你還有保育院的姐妹們受累了。”
“嗨,你說什麼呢。”凌院長道,“看到你們母女平安,我比什麼都高興,還有保育院裡的姐妹們,也都在替你高興呢,要不是我攔着,她們早進來看你還有孩子了,對了,孩子的大名肯定要等徐銳同志回來起,乳名想好沒有?”
江南的目光便再次落到女兒身上,笑着說:“人生本苦,但是我希望她能笑着面對,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所以就叫開心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