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正是黎明前最黑暗時分。
鬼子的進攻仍未結束,鬼子航空兵對奉天的不要命的轟炸仍在持續,夜空中仍不時會有一團團的巨大的煙花綻放。
察哈爾獨立團的團部卻吵成了一團。
巴特、程鹿鳴、李崢嶸、鐵鋼、趙昊這五個騎兵營長同時找到徐銳,要求參戰,除了騎兵一營因爲沒營長,沒有派人過來,其餘幾個營長全來了。
奉天保衛戰打成這樣,九個主力步兵營幾乎全部拼光,可他們六個騎兵營卻從始至終只能夠看着,鐵鋼他們幾個營長的心裡即着急,又不是滋味,在多次單獨找到徐銳、要求參戰無果之後,五個營長几乎串聯了起來,一起來向徐銳施壓。
鐵鋼急得嘴脣都起泡了,語含哀求的道:“團長,你就答應吧!”
“是啊團長,你就答應了我們吧。”趙昊等幾個團長也齊聲附和。
“不行,騎兵不能出動!”徐銳卻直截了當的予以拒絕,作爲一名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指揮員,徐銳繼承了我軍一貫的優良傳統,無論打得有多艱苦,手裡都始終會留着最後一支預備隊,留着關鍵時刻打反擊用。
而騎兵,就是徐銳留着的預備隊。
如果最後跟小鬼子打成兩敗俱傷,眼睜睜看着鬼子逃走,卻無力派兵追殺,那該是多麼可悲的事情?徐銳是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
看到徐銳這裡沒有一點轉圜餘地,鐵鋼他們幾個營長便把目標轉向王滬生。
鐵鋼繞到王滬生面前,着急的道:“政委,你快說句話吧,你快勸勸團長吧!”
趙昊說的就更加直接,甚至帶了一點情緒:“政委,您是政委,您要是發話,團長他也不能不聽吧,您快發話吧!”
“閉嘴!”在這件事上,王滬生卻跟徐銳意見一致,作色說道,“什麼政委不政委,槍聲一響,咱們全團都得聽團長的!我這個政委也不例外!”停頓了下,又道,“出不出戰,這事團長說了算,你們找我沒有用。”
徐銳還有王滬生軟硬不吃,幾個營長只能夠垂頭喪氣的離開。
幾個騎兵營長前腳纔剛走,工兵營長王正昊就悄悄走了進來。
“小王,你也來?”徐銳的眼睛立刻眯起來,也有些生氣了。
王正昊並沒有因爲徐銳生氣而有絲毫的退縮,反而上前一步,說道:“團長,騎兵機動性強,在追擊戰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所以你留着騎兵部隊做預備隊,這我能理解,但是我們工兵營在追擊戰中的作用十分有限,爲什麼不讓我們工兵營頂上去?”
徐銳懶得多解釋,沉聲道:“沒有爲什麼,工兵營不能上就是不能上!”
王正昊立刻急了,嚷嚷道:“團長,那我就要問了,我們工兵營還算不算察哈爾獨立團建制下的戰鬥部隊了?”
徐銳臉色猛一沉,正要說話時卻讓王滬生制止了。
王滬生制止了徐銳的發作,然後趕緊將王正昊拉到一邊角落,王正昊不僅跟王滬生同屬王姓,關鍵兩人還是安徽老鄉,所以王滬生一直視王正昊爲晚輩。
將王正昊拉到作戰室角落,王滬生語重心長的道:“小王哪,你得理解你們團長的苦心哪,你們工兵營雖然名義上是戰鬥部隊,但其實不然,工兵營的官兵大多都是高學歷的大學生,這些可都是寶貝,你們在別的崗位,比在戰場上更能發揮自身價值。”
“政委,這個道理我也懂。”王正昊痛苦的說道,“但是看着兄弟部隊在前線跟鬼子拼成那樣,我們卻只能在旁邊看着,這心裡不是滋味哪,尤其是看着那一具具的擔架擡下來,躺在擔架上的弟兄看我們的眼神,心裡別提有多憋屈。”
頓了頓,王正昊又道:“弟兄們都說,寧可上戰場拼死了休。”
“這點委屈就不行了?”王滬生說道,“你們就這點兒出息?”
王正昊便耷拉下腦袋,不吭聲了,王滬生又道:“這麼說吧,鬼子第七軍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很快就要完蛋大吉,我們察哈爾獨立團很快就要光復東北,到那時候,纔是你們工兵營的官兵大展身手的時候,所以現在,你們絕不能白白的犧牲掉。”
“好吧。”王正昊無奈的點了點頭,又道,“政委,鬼子真的油盡燈枯了?”
“真的。”王滬生用力的點了下頭,又道,“剛剛前線陣地報告,小鬼子的t-34坦克已經消耗完了,再次動用了他們自己的九七式,甚至九五式輕型坦克,這說明,小鬼子的坦克部隊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還有他們的步兵,估計也快要消耗完了。”
“應該也快消耗光了。”王正昊深以爲然,“畢竟我們的九個營都快拼光了。”
兩人正說話間,作戰室裡的電話鈴聲忽然間響起,徐銳抓起電話聽了片刻,臉上的神色立刻就變了,再然後擱下電話又抓起武裝帶往腰上捆,一邊又扭頭對王滬生說:“老王,團部交給你了,我去一趟北城區,那邊遇到一點小問題。”
王滬生見狀急忙說道:“老徐,北城區的防線垮了?”
“沒垮,有點小狀況,但我得過去一趟。”徐銳說完就往外走。
冷鐵鋒一個跨步跟上,說道:“老徐,我帶一個戰鬥組跟你去。”
徐銳看了冷鐵鋒一眼,最後點點頭說:“行,順便去趟醫院找些輕傷員一起。”
王滬生和王正昊聞言頓時間神情一緊,戰況已經緊急到要動員輕傷員上戰場了?
冷鐵鋒嗯一聲,轉身快步走了,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作戰室的大門外,只留下王滬生、王正昊還有杜俊傑他們幾個作戰參謀提心吊膽的留在原地。
……
當徐銳、冷鐵鋒他們上到北城區的前沿陣地時,東方天際已經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
跟着徐銳他們一起的,還有從野戰醫院裡緊急動員的一百多個輕傷員,醫院裡的傷員雖多,但是能夠重新踏上戰場的卻是不太多,冷鐵鋒總共也只動員了四百多,然後三個戰場一分,分到北城戰場的就只有一百多個傷員。
看着吊着胳膊或頭部裹着紗布的傷員,徐銳不免心下愧疚。
但是很快,徐銳便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側過頭問何書崖道:“書呆子,你們二營現在總共還剩多少人?”
何書崖道:“包括我在內,一共十八人。”
“說錯了,一共二十個!”話音纔剛落,另外一個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徐銳、冷鐵鋒還有何書崖回頭看,卻看到梅九齡從一輛已經報廢的t-34b型坦克的炮塔裡鑽出來,在他身後還有一個坦克兵,梅九齡的額頭破了個洞,鮮血正不停的流淌下來,冷鐵鋒便趕緊讓吳寒上前給梅九齡包紮。
看着梅九齡,何書崖微微一笑說:“對,一共二十個!”
徐銳又問道:“九齡,你的坦克呢?另外三輛坦克呢?”
“喏,不都在那兒呢。”梅九齡衝着前方三團正在熊熊燃燒的火團呶了呶嘴,眸子裡掠過一絲黯然之色,又說道,“剛纔鬼子突然出動了八輛t-34坦克,一通混戰下來,零三九它們全都被打爆了,我的零零幺也壞了,現在只能當固定炮塔用了。”
正說話之間,留在前方警戒的鐵牛忽然嘶聲大叫起來:“營長,鬼子上來了!”
徐銳、何書崖還有冷鐵鋒他們急回頭看,便看到三輛坦克引導着大約五十多個鬼子順着北門大街撲過來,只不過,這三輛坦克的情況卻有些異常,中間的那輛t-34坦克沒有了車載重機槍,左側的那一輛九七式坦克卻是主炮炮管都彎了。
右側的卻是一輛九五式輕型坦克,炮塔都破了個大洞。
顯然,這三輛坦克應該是受了損,經過緊急維修之後又投入戰場的。
這麼看起來,小鬼子的坦克部隊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不然不會急着把還沒有完全維修好的坦克都再次投入戰鬥。
再看跟在三輛坦克後面的鬼子步兵,不少人臉上還有胳膊上都裹着紗布,看到這,徐銳嘴角不由綻起一抹猙獰的殺意,沉聲道:“小鬼子已經油盡燈枯了!只要打退小鬼子的這一波進攻,就該輪到我們反攻了!這一仗,我們已經贏定了!”
何書崖、冷鐵鋒等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終於看到勝利曙光了。
“全都有!”徐銳緊了緊手中的毛瑟98k狙擊步,沉聲道,“準備戰鬥!”
徐銳一聲令下,梅九齡便趕緊帶着那個坦克兵爬進了他的零零幺坦克,何書崖也趕緊帶着最後剩下的十幾個殘兵進入防禦陣地,還有那一百多個傷員,也迅速抄起武器進入到大街上的環形街壘以及兩側的民房的廢墟中。
冷鐵鋒卻帶着吳寒等幾個狼牙隊員,轉輾騰挪之間就已經上到了兩側民房的頂上,然後就跟跑酷似的,兔起鶻落之間向前飛渡,片刻間就已經迂迴到了鬼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