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之後,山下奉文的反應跟井上千代子是一樣的。
山下奉文也對朝比奈舞獲得這麼重要的情報的過程產生了懷疑!如此重要的情報,朝比奈舞作爲一個俘虜,是怎麼竊聽到的?
這會不會是徐銳故意放出來,混淆他們視線的?
甚至於,朝比奈舞會不會已經被中國人策反了?
小林淺三郎很快就又回到了山下奉文的辦公室。
山下奉文聞聲回頭,問道:“小林君,命令都下達了?”
“哈依!”小林淺三郎頓首道,“命令都已經下達了,司令部的警備部隊以及吉林的警備部隊都已經加強了戒備,第四十九師團也已經在集結了,然後連夜開拔,明天天亮前就能進駐吉林縣城,有了第四十九師團,吉林城就高枕無憂了。”
山下奉文擺了擺手,忽然說:“小林君,你覺得徐銳的這一戰術可行嗎?”
“理論上當然可行。”小林淺三郎說道,“但是實際執行起來,難度不小。”
山下奉文忽然說道:“這樣吧,我們按照徐銳的這一戰術搞一次兵棋推演,看一看他的這一戰術是否真的可行?”
“哈依!”小林淺三郎自然是不會拒絕。
當下兩個老鬼子便聯袂來到了作戰室,命令值班的幾個作戰參謀擺開戰棋,根據朝比奈舞之前提供的關鍵情報,設定好新一團的各個參謀,再然後開始進行兵棋推演,整個兵棋推演持續了不到兩個小時,很快就有了結果。
小林淺三郎沉聲道:“司令官閣下,若沒有朝比奈舞小姐提供的關鍵情報,如果駐守吉林的警備部隊缺乏防備,以新一團的戰鬥力發起突襲戰,拿下吉林將毫無懸念,第四十九師團就算從新京方向增援,也將遭到阻擊,無力逆轉戰局。”
山下奉文點點頭說:“那麼也就是說,遠東方面軍囤在吉林的兩百噸軍糧,落入新一團的手中就是大概率事件。”
“哈依!”小林淺三郎頓首道,“除非吉林的守軍下令焚燬軍糧,否則的話,這個結果是避免不了的。”
“下令焚燬軍糧也沒用。”山下奉文搖搖手說,“你別忘了徐銳有狼牙部隊!狼牙部隊不會給吉林的守備部隊放火的機會的!”
“哈依!”小林淺三郎頓首說道,“也就是說,吉林城的兩百噸軍糧被搶奪,就將是不可避免的結果!”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當然,這是在朝比奈舞沒有提供這條關鍵情報之前,至於現在嘛,徐銳的新一團卻是不可能再得逞了。”
“先不說這個。”山下奉文擺了一下手,又道,“再討論新一團的戰術問題,根據推演,新一團在突襲吉林得手之後,接下來就該組織民夫隊從吉林往山區運輸糧食了,滿洲隱藏着中共的地下組織,這個我們一直都是清楚的,以共產黨的組織能力以及執行力,短時間內組織起上萬的民夫,甚至十幾萬民夫,也是沒問題的。”
停頓了一下,山下奉文又問道:“問題是,這些民夫隊真能搶在皇軍的阻截部隊到來之前將糧食運進山?”
小林淺三郎一頓首說道:“如果皇軍上當,將追擊兵團以及阻截兵團主力,全部都調到敦化方向去圍追堵截假目標,則勢必會導致吉林方向以及長白山區的兵力空虛,這樣的話,中共組織的民夫隊完全有可能將糧食搶運進山。”
說到這停頓了下,小林淺三郎又接着說道:“司令官閣下,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我們完全可以藉此機會,提前在吉林縣城及附近佈下天羅地網,等着徐銳以及他的新一團前來自投羅網,此戰結束,就可以徹底的剷除徐銳這個帝國死敵!”
山下奉文搖頭道:“可是,小林君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是徐銳故意釋放的煙霧彈呢?如果朝比奈舞獲得的是假情報,徐銳的真正意圖並非突襲吉林,而是藉機向敦化方向轉進,到時候我們將重兵集結在吉林,新一團正好藉此機會,輕鬆從敦化方向突出重圍。”
小林淺三郎不以爲然道:“就算這只是個假情報,就算新一團從敦化突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爲敦化往東的牡丹江、延吉等地也屬於泛長白山區,那裡的情況比白山、通化這邊也好不到哪去,新一團到了那邊也一樣籌集不到足夠的糧食。”
說到這頓了頓,小林淺三郎又接着說道:“所以,就算新一團從敦化突圍,皇軍要做的無非就是環繞延吉、牡丹江、雞西等地再築道封鎖溝,而新一團經此折騰之後,隨軍攜帶的軍糧及彈藥估計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那時他們就完了!”
山下奉文聞言,一對濃眉便立刻蹙緊了,因爲他必須得承認,小林淺三郎的分析可以說毫無問題,因爲敦化過去的牡丹江、延吉及雞西等地,情況不見得比白山更好,新一團沒有辦法在白山站住腳,也就沒辦法在牡丹江那邊站住腳。
從這一點來講,從敦化方向突圍就不可能是徐銳的真正意圖。
那麼,會不會突襲吉林以及從敦化突圍,都是徐銳的煙霧彈?都不是他的真正意圖?
如果真是這樣,徐銳的真正的意圖又會是什麼呢?山下奉文的一對濃眉一下鎖緊了,開始陷入到了沉思中,就像一個棋手,陷入到了長考中。
……
幾乎同一時間,新一團主力正朝着敦化方向前進。
看到李蛋掙扎着想要從擔架上面坐起來,跟在擔架邊的小護士怎麼勸也勸不住,王滬生便趕緊上前喝止道:“李蛋,你給我躺回去!”
李蛋現在可是野戰醫院的重點照顧對象。
別的不說,撤離奉天時,幾乎所有無法自己行走的重傷員都被留在了奉天,甚至就連王滬生的愛人柳眉也留了下來,李蛋是全團唯一一個被人用擔架擡着離開奉天的,因爲這個不少官兵在背後說李蛋的怪話。
李蛋也是因爲受不了背地裡的風言風語,所以身體稍有起色,就想要自己行走,但是野戰醫院的護士得了徐銳吩咐,堅決不許李蛋自己行軍,所以雙方發生了剛纔的爭執,王滬生匆匆趕過來時,兩個小護士都被李蛋氣哭了。
王滬生道:“李蛋你幹嗎呢?給我躺回去。”
“我就不。”李蛋的倔勁上來了,梗着脖子說道,“政委你不知道,有些人說的話可難聽了,說我一個大男人家家的,卻讓人小姑娘擡着走,連個娘們都不如!今天就是說破了大天我也要自己走,紅黑不躺擔架上了。”
“你閉嘴!”王滬生沒好氣道,“這事由不得你,快點給我躺回去!”
“我就不!”李蛋梗着脖子道,“你就是槍斃了我,我也不躺回去。”
“呀,跟我犟上了是吧?”王滬生見普通招數已經不奏效,便立刻亮出了殺招,當下點點頭說道,“行,你不躺回去也行,回頭我就跟老兵說,取消參加狼牙大隊的資格,你還想加入狼牙?就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
“別,別別。”李蛋一聽立刻就急了,連聲哀求道,“政委,別啊。”
王滬生哼哼兩聲,沒好氣的問道:“這麼說,你還是想加入狼牙的?”
“想,想想想想。”李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廢話,新一團八千多官兵,哪個不想加入狼牙大隊?可問題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加入狼牙大隊的。
王滬生把臉一扳,說道:“想加入狼牙大隊,就乖乖躺回擔架上去。”
李蛋便只能苦着臉躺回到擔架上,兩個小護士這才轉悲爲喜,拭去臉上的淚水,重新擡起擔架吃力的往前走,看着兩個小姑娘吃力的擡着擔架往前挪步,王滬生有些愧疚,卻也只能夠看着,因爲整個新一團就沒有一個人空着手。
野戰醫院的護士需要擡着擔架或者醫療器械,各營的官兵更需要攜帶軍需輜重,絕大部分官兵甚至需要揹負超過一百斤輜重,可比這兩個小護士累多了,而這也是新一團主力無法翻山越嶺、鑽老林子行軍的主要原因。
王滬生雖是政委,卻也沒有特權,一樣需要挑幾十斤的擔子。
挑着擔子緊走幾步,王滬生追上了何書崖,喘息着說道:“書崖,我這心裡怎麼還是沒底呢?你說山下奉文這老鬼子要不上當怎麼辦?要是他猜到了突襲吉林只是我們放出的煙幕彈,卻把重兵集結在敦化方向,那我們豈不成了自投羅網?”
“應該不會。”何書崖搖頭道,“我料定山下奉文一定會上當的!”
王滬生聞言,忍不住扭頭看了何書崖一眼,發現此刻的何書崖像極了徐銳。
當下王滬生又說道:“你就這麼肯定山下奉文一定會上當?你哪來的自信?”
何書崖微微的一笑,又說道:“因爲這對於山下奉文來說,可以說是一場穩贏不輸的賭博,賭輸了結果不會變得更糟糕,要是賭贏了,立刻就是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