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攙扶楊瘦子出門的時候,沒想到冷世東已經叫了三輛黃包車等在門口,凌風把楊瘦子扶上其中的一輛後,轉過身來對冷世東說了聲:“謝謝。”
冷世東聳了聳肩:“謝謝你剛纔的提醒。你的一聲尖叫,不僅讓我提高了警惕,而且也使佐藤走了神。把你的兄弟送到陸軍總醫院去吧,治療費我出。”
說着,他掏出一疊軍票遞給凌風。
凌風伸手接過軍票,他並不缺錢,巖井夫人給他的錢夠花,但他不想讓冷世東下不了臺。
“有一點我不明白,”凌風問道:“你爲什麼要出賣楊瘦子和那個女人?要知道,那個女人根本和軍統沒有任何關係。”
冷世東笑道:“兄弟,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用不着玩陰的。”
“什麼意思?”
“要說出賣,那也是你先出賣了我。”冷世東說道:“我讓你給戴老闆捎話,你不捎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推我一把?”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上次總部讓我與玉樹接頭,失敗後卻隻字不提,今天早上突然給了我六個漢奸的名單,讓我去殺了他們。”冷世東說道:“顯而易見,那個女人就是總部派來的,正是與你接頭後,他們才作出這個決定,看起來像是在試探我,其實是把我逼上絕路。爲了自保,我只得說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你剛纔挑釁佐藤,也不是爲中國人爭什麼氣,只是希望得到巖井先生的賞識對不對?”
“我不象你,不僅巖井先生欣賞你,就連他的夫人也喜歡你漂亮的臉蛋,我什麼也沒有,只能走一步險棋。”
“你成功了。”凌風說道:“看剛纔那架勢,巖井先生已經非常欣賞你,而我也幾乎相信你那天跟我說的一切。”
凌風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鋼筆遞給冷世東。
冷世東沒有去接,而是一臉疑惑地盯着凌風問道:“這是什麼?”
“第一,昨天那個女人真的不是總部派來的,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向總部反映你的任何事情,更別說給你捎話了。”凌風說道:“第二,這裡面有一份鬼子關於徐州兵力部署的情報。你可以幫我發出去,也可以交給巖井先生。”
冷世東一怔,他將信將疑地把鋼筆接了過去,然後問道:“不是巖井先生讓你來試探我的吧?”
“你怎麼認爲都可以,怎麼做是你的事。”凌風說道:“我再次說明,我是被你剛纔大義凜然的舉動所感動,相信你的良心未泯,剩下的,不管你怎麼做,我都無怨無悔。”
說完,凌風轉身朝前面的黃包車走去。
“等一下,”冷世東追上去問道:“你是不是玉樹?”
“我叫凌風!”
說完,凌風繼續朝前走去,坐到黃包車上後,對黃包車伕說道:“走,派遣軍陸軍總醫院。”
凌風和楊瘦子的黃包車消失後,冷世東還手揣着那支鋼筆,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如果凌風真的沒與總部接上頭,那麼他想發送情報只有通過自己,而自己把那份鋤奸名單交給巖井英一,無疑是自絕後路。
——自己如果替凌風發出這份情報,倒是可以在總部那裡彌補自己的過失,但萬一這份情報是巖井英一讓凌風來試探自己的呢?
——如果凌風跟總部接上頭,而這份情報又是巖井英一讓他來試探自己,自己要是發出去了,那就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怎麼辦?
正在冷世東舉棋不定的時候,巖井英一的轎車,從憲兵隊的院子裡駛了出來。
冷世東走過去攔下轎車,向巖井英一一鞠躬:“巖井先生,我百分之百肯定,凌風就是那個軍統潛伏特工玉樹。”
“哦,”巖井英一擡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冷世東把凌風交給他的鋼筆遞給巖井英一:“這是他剛纔給我的,說是一份有關皇軍針對徐州戰事的兵力部署情報。”
巖井英一接過鋼筆,把情報拿出來,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後,遞還給他:“你就按照他的要求發出去吧。”
“怎麼,這份情報是假的嗎?”
“情報是真的,但皇軍的機動性很大,只要稍作調整,這份情報就變得毫無價值了。”
“那是不是需要我監視凌風?”冷世東說道:“我擔心他會通知那個女人逃跑。”
巖井英一笑道:“不必了,他的事你不用管,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你行動隊的人說服過來,我會派人好好訓導他們的。”
“是。”
等巖井英一走後,冷世東回頭看着凌風離開的方向,嘟囔了一句:“抱歉,兄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爲了自保,我不得不把你的底牌亮給日本人了。”
凌風把楊瘦子送到鬼子陸軍總醫院,再三對他表示歉意,而楊瘦子卻對他千感萬謝,因爲楊瘦子知道,只要有通敵嫌疑的人,進了憲兵隊就不可能活着離開,如果不是凌風相救,他是不是軍統的特工,最終都會死在憲兵隊的,因爲日本人從來就沒把中國人當人看,草菅人命是再正常不過了。
通過這次事件,楊瘦子暗自發誓要跟着凌風乾一輩子,因爲他覺得凌風的後臺太硬,能夠把自己從憲兵隊裡“撈”出來的人,在上海灘幾乎可以說已經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辦到的。
離開醫院後,凌風在趕回租界的路上,忽然對冷世東有點擔心起來。他把那份假情報,告訴了巖井英一倒好,假如他真的良心未泯,真的是用詐降的方式投靠日本人,暗地裡想爲國家出力呢?
凌風真的想立即找到冷世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讓他無論如何要在發報之前,把那份情報的事向巖井英一告發。
問題是他要是真的一心一意想當漢奸,那麼自己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凌風忽然發現,巖井英一此人實在是太過狡猾,明着是讓自己去試探冷世東,可暗地裡有何嘗不是反過來試探自己?
爲了自己,他已經考慮不了許多了,對於冷世東的事,只能是聽天由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立即找到郝倩倩,讓她帶着人離開。
雖然租界不大,但要找一個人,尤其是不會公開拋頭露面的人,還是有一定困難的,在租界裡轉悠了半天,凌風也沒發現郝倩倩的影子。
當天十分沮喪地來到監視袁殊那個點時,埋伏在那裡的偵緝隊員告訴他,說是偵緝隊來電話,有個自稱是他相好的女人,越他到長三堂子門口見面,時間是一刻鐘之後。
凌風一聽,真是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上海灘凌風沒有什麼相好,自稱自己相好的女人,除了郝倩倩還會有誰呢?
興奮之餘,凌風掏出幾張軍票賞了那兩個兄弟,立即朝長三堂子趕去。
等他趕到長三堂子門口的時候,卻發現站在那裡等待自己的人,居然是賈秀麗。
凌風立即走了過去,問道:“怎麼,是你找我?”
賈秀麗看了凌風一眼後,說道:“跟我來。”
凌風點了點頭,跟着她走進一條弄堂,在弄堂的僻靜處,賈秀麗突然一轉身,舉着一把駁殼槍對着凌風,滿眼充滿仇恨地說道:“你這個叛徒,我代表人民判處你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