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送走周大夫後,自己在蘇州河邊找到一家飯館,一邊吃着飯,一邊朝河邊四處張望,希望能夠看到郝倩倩的影子,結果一無所獲。
等他吃過飯後已經六點了,看到實在是等不到郝倩倩,加上他下午更巖井英一說的是在長三堂子見面,而巖井英一讓他去總領館的時間已經到了。
凌風只得坐上一輛黃包車,直接朝鬼子的總領館趕去。
巖井英一剛剛與徐州方面的間諜聯絡過,原本昨天晚上坐火車抵達徐州的鈴木善信,連人影都沒看到,這使他顯得有點焦慮不安。
他給英子打了個電話,試探一下虛實,而英子顯得一切正常,至少鈴木善信離沒離開上海,英子恐怕並不知情。
“這樣吧,”巖井英一說道:“按照原計劃,晚上你到凌風那裡去,像個溫順的小媳婦那樣把他伺候好。”
“是。”英子異常平淡地答道,心裡卻欣喜若狂,她還以爲是凌風向巖井英一開了口,一想到在凌風身邊生活,就可以避免象性“奴”一樣不斷伺候那些高官,英子長長地鬆了口氣。
巖井英一剛剛放下電話,秘書就進門通報凌風來了,巖井英一讓他進來後,又把接替南造雲子特高一課課長吉澤上尉,和接替鈴木善信特務隊隊長秋尾中尉叫了進來。
兩人進門看到凌風后同時一怔,對視了一眼後沒有吭聲。
他們的表情讓巖井英一有些疑惑不解,問道:“怎麼,你們倆認識他?”
吉澤答道:“是的,先生,我們在安慶執行任務的時候,見到過他。”
秋尾補充道:“當時有人發現了我們的身份,是他掩護我們撤退的。”
因爲兩人穿便裝和軍裝的差距太大,經他們提醒,凌風才認出在安慶小餐館裡,被龍豔麗一聲叱喝喝破身份的兩個特務,居然就是吉澤和秋尾。
凌風開始是真的沒有認出他們,但巖井英一認爲他是故意的。
巖井英一心想:凌風一定是接到茅處長的命令後,才故意放走吉澤和秋尾,等到上海後,吉澤和秋尾就可以證明,他早就有背叛軍統的意思了。
而凌風如果不是腰部受傷,他是怎麼也不會放走這兩個鬼子的特務的。
陰差陽錯的結果,本來可以使凌風因禍得福,沒想到他所面對的是巖井英一,再加上他一時沒認出他們倆,使得巖井英一以爲他在重慶就處心積慮,現在佯裝不認識更是別有用心。
“哦,既然他對你們還有救命之恩,我就放心了。”巖井英一對吉澤和秋尾說道:“他叫凌風,現在在憲兵隊的偵緝隊工作,今天晚上要到長三堂子去執行任務,等會你們一塊去,他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
“是!”吉澤和秋尾異口同聲地答道。
巖井英一讓吉澤和秋尾在樓下的辦公室等候,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美國香菸遞給凌風,示意他坐在自己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說道:“在我這裡不用拘束,想抽就抽吧。”
凌風道了聲“謝謝”,人在椅子上坐下,卻沒有伸手去拿香菸。
“怎麼樣,”巖井英一問道:“找到那個漂亮的女人了沒有?”
“我沒找呀?”凌風說道:“約好是晚上七點半在長三堂子見面的。”
“是嗎?”巖井英一笑道:“我怎麼覺得,她到時候肯定不會出現在長三堂子門口呢?”
雖然只是暗示,但他的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凌風一定通知了對方,前往不要前往長三堂子。
儘管凌風沒有通知郝倩倩,但結果卻被巖井英一猜中,郝倩倩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那裡。
“先生,”凌風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的意思是我有什麼事瞞着了你?”
巖井英一說道:“我已經給井上日昭打去電話,他找到了黃文清,雖然黃文清是很好色,但從來不吃窩邊草,他發誓,從來沒有害死過自己的兄弟,並企圖霸佔兄弟的媳婦。”
“道貌岸然的謊言罷了,”凌風說道:“如果我幹過同樣的事,你這麼問我,我也不會說的。”
巖井英一點了點頭:“也是你是對的。但你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
“賭什麼?”
“你說的那個女人,今天晚上絕對不會出現!”
不用賭,凌風就知道自己非輸不可,他只得貌似滿腹委屈地說道:“她不出現的話,是不是就證明我是真的軍統特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現在就可以把我抓起來。”
巖井英一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凌風的身後,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如果她不現身,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你通知她不要出現,二是你們見面的地點,根本就不是在長三堂子。”
凌風不得不承認,恐怕這個世上很少有巖井英一想不到的事情。
“爲了保護她,你寧可暴露自己,或者在我面前,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看我究竟怎麼辦?”
凌風說道:“你可以把我送上憲兵隊的老虎凳,看看究竟能不能從我嘴裡得到什麼。”
巖井英一微微一笑:“你可以犧牲自己,保護從軍統總部來的她,她爲什麼不能犧牲自己來保全你呢?要知道,能夠派人潛伏到我身邊,是軍統夢寐以求的事,難得這麼多年我們保持着良好的關係,爲了你,軍統可以犧牲一切。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我認爲那個漂亮的女人一定會出現。”
凌風聽得心頭一凜:郝倩倩沒出現,是因爲我要保護她;她如果出現了,就是她要保護我?這麼說了,今天晚上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死局,不管出現什麼情況,結果只有一個,那我就是軍統的特工,而不是叛逃者?
凌風轉過身來面對巖井英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還收留我幹什麼?”
巖井英一說道:“和兩軍對壘的前線不同,諜報工作靠的不是一往無前的忠勇,而是運籌帷幄的智慧。《三國演義》中的周瑜就深諳此道,他明知道蔣幹是個間諜,既沒嚴刑拷打,也沒五馬分屍,而是把他想要的東西讓他偷去,結果演繹出火燒赤壁的傳奇。”
凌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也就是說,你一直認爲我是軍統的特工,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巖井英一反問了凌風一句:“你覺得信任很重要嗎?”
“當然。”
“那麼你認爲你們的蔣委員長,把軍統這麼大的特務組織交給戴老闆,是不是對他的信任呢?”
“當然。”
“那戴老闆爲什麼是軍統局的副局長,而不是局長呢?”
凌風頓時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