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井英一非常懂得如何抓住人心,吊足胃口,看到凌風充滿期待的目光,他並不急於說出下文,而是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包香菸扔給凌風。
凌風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喃喃道:“先生,我......不會吸菸。”
巖井英一接着遞給凌風一個非常精緻的打火機,不急不緩地從辦公桌後出來,坐在凌風旁邊的沙發上說道:“早聽駿雄說過,你們當年經常揹着他母親,在外面吸菸。我雖然不吸菸,但不反對別人吸菸。在這裡,你用不着拘謹。”
凌風顯得十分窘迫,面頰緋紅一片。
當年在日本的時候年輕無知,因爲經常和巖井駿雄出雙入對,也沾染上了一些紈絝子弟的惡習,比如抽菸喝酒等,巖井駿雄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凌風倒是能夠守住底線,賭場和風俗院是從來不進的。
儘管巖井英一已經把話挑明,凌風還是沒有動手去拆那包香菸,他覺得自己在巖井英一面前,表現的越拘謹越好,這樣的話,至少可以讓他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喜形於色的孩子,而不會懷疑到自己是肩負重任的特工。
凌風的做法無疑是正確的,看到凌風一身大孩子氣,儘管種種跡象表明,他很有可能是軍統派到上海的特工,但因爲早年就接觸過,巖井英一真的很難把他與一個準備潛伏在自己身邊的特工聯繫在一起。
再想想與凌風同歲,至今還在東京的大街上吃喝嫖賭的巖井駿雄,巖井英一覺得如果懷疑凌風是特工的話,似乎顯得十分滑稽。
“凌君,”巖井英一接着說道:“剛纔你所提到的,大日本帝國的皇軍殘害你的同胞,指的應該是發生在南京的事吧?其實那也是我們,甚至包括天皇陛下在內,都不願看到的事情。甚至帝國政府裡絕大多數人,都不想把對華戰爭擴大化,只是少壯派軍官擅自做主,先斬後奏,再加上一些普通士兵的肆意妄爲,才釀成南京城中的悲劇。”
巖井英一前面講的是事實,後面則純屬是爲侵略者的暴行詭辯和開脫了。
按照鬼子東京本部的計劃,他們原本打算在上海附近消滅國民革命軍的主力,從而迫使國民政府屈服。而日本上海派遣軍在淞滬戰場苦戰三個月,受到了慘重的損失,東京大本營在是否直接進攻南京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
因爲顧慮蘇聯在北方的軍事威脅,鬼子參謀本部次長多田駿等人主張“不擴大”戰事,並將上海派遣軍與第十軍臨時編組爲華中方面軍,將方面軍的作戰區域限制在蘇州、嘉興一線以東。
而鬼子戰地指揮官卻強烈要求進攻南京,柳川平助的第十軍無視參謀本部的命令,決定趁中國軍隊潰退之際,全力向南京追擊。
方面軍司令官鬆井石根則鼓動參謀本部放棄“不擴大”方針,稱“爲了使事變迅速解決,乘現在敵人的劣勢,必須攻佔南京”。
不久鬼子上海派遣軍和第十軍全面越過“制令線”,分別沿太湖的南、北兩側開始向常州、湖州進攻。
鑑於前線進展迅速的既成事實,鬼子東京大本營廢除了“制令線”,下達了攻佔南京的正式命令。
瘋狂前進的鬼子作戰部隊,把輜重部隊遠遠拋在身後,在沒有深入內陸作戰的後勤準備下,鬼子面臨着糧食供給中斷的嚴重問題,鬼子司令部於是下達了實際是要部隊搶劫的“就地徵收”命令。
鬼子在搶劫中通常伴隨着奸婬婦女的暴行,爲了掩蓋自己的罪惡,除了殺死受害人,鬼子還經常放火燒燬整個村莊。
進入南京後,鬼子的暴行更是罄竹難書。
而鬼子的天皇在得知南京大屠殺的經過後,不僅不予制裁,還親自召見鬆井石根、朝香宮及柳川平助 ,對於他們攻克南京予以嘉勉,並各贈一對鑲皇家菊花的銀瓶爲獎。
包括鬼子天皇和普通日本人都知道,對放下武器的俘虜和非戰鬥人員是應該予以保護,絕對不可殺戮,否則,鬼子的政府及軍部就不會一直隱瞞南京大屠殺的真相。
巖井英一現在把一切罪惡都推到下層官兵身上,顯然是有悖事實真相。
身負重任的凌風,爲了抑制住滿腔的怒火,不讓刻骨銘心的仇恨在巖井英一面前流露出來,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撕開煙盒,掏出一支菸,“啪”地一聲用打火機點上,言不由衷地說道:“那些事我管不了,現在我只擔心自己的出路。”
巖井英一反而裝腔作勢地說道:“作爲一個年輕的中國人,你應該時刻關注自己苦難深重的同胞。就說現在的上海吧,皇軍雖然佔領了租界之外的所有地方,但地下抵抗勢力從來就沒有安靜過,看似抵抗侵略的他們,無疑是在用平民百姓的生命當兒戲,要想普通的老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放棄抵抗,與大日本帝國合作,共同反蔣清共。”
放你媽狗屁!
凌風在心裡啐了一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
巖井英一繼續說道:“正因爲避免不必要的殺戮,大日本帝國政府在上海成立了大道政府,希望你們中國人自己管好自己。不過因爲缺乏真正有影響力的中國人,所以市長一職至今空缺。”
凌風擡眼望了他一下,顯得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是要我去當市長吧?”
巖井英一“哈哈”一笑:“凌君少年有爲,只要與大日本帝國合作,別說是上海市的市長,假以時日,成爲中國的總統甚至是皇帝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滿洲國的溥儀就是榜樣。”
看到凌風一臉驚愕地望着自己,巖井英一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現在你還過於年輕,還需要更多的磨練,倒是令尊德高望重,早年追隨中山先生,在日本反清革命多年,與大日本帝國政府許多官員私交頗深,如果有可能的話,他能出任上海市長,那就兩全其美了。”
凌風直到現在才明白,巖井英一可謂是處心積慮,多年前在日本對自己的照顧,就是爲了今天的目的。
他顯得非常無奈地看着巖井英一說道:“我家老爺子的事,我說了可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