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銅廠。
煤焦油提純過後的瀝青立即就派上了用場。
在純瀝青之內混合了大量砂石之後,鍊銅廠不長的一截上料出料的地上就被鋪上了瀝青。
雖然沒有壓路機,但有老林這是石匠在,壓力機的問題直接土法解決。
用大石頭打出了一個石頭碾子,在瀝青被鋪在地上之後,一羣老百姓嘿喲嘿呦嘿的拉着石頭碾子碾了幾遍之後,鍊銅廠內從焦炭,銅礦到鍊銅爐的道路上就有了平整的瀝青地面。
尖子山銅礦的品味不高,反倒含硫量極高。
因此在張然扶貧之時,這處銅礦已經被發現了很多年,卻一直都沒被開採的原因——硫對環境的污染太大,開採鍊銅,光是治理污染就是個大問題,所以根本沒有人願意投資。
張然組織根據地鍊銅,反而更多的就是看重了這銅礦含硫量高,可以在鍊銅的同時利用廢氣中的硫等成分提取硫酸,氨水等等,自然就會不計成本!
也正因爲如此,在一般的貧礦,在礦石上爐煉製之前,都會先經過挑選,只選出其中的精礦進行煉製,一般的廢礦就會被直接丟棄。
但在這邊,就壓根沒有選礦這一說。
只有在銅礦場開採的時候,大略的選上一遍,只要運到了鍊銅廠的銅礦,那都是一概不論的,全都會送進爐子裡煉製。
能煉出多少銅便算多少銅,最重要的是能產生足夠的煙氣,能提取出足夠的硫酸,氨水……
二三十個已經被固定在鍊銅廠工作的婦女們,此刻正在輪着小鐵錘對銅礦石和焦炭進行粉碎,然後將焦炭粉和銅礦石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之後裝上雞公車,便有人直接推着雞公車到鍊銅爐處。
雞公車的軸承還在研發,估計一時半會的是不可能有什麼進展了。
因此平時推着雖然還算輕巧的雞公車,在裝滿了礦石焦炭混合的礦粉之後,就顯得格外沉重,推起來格外吃力。
這還是在晴天,要是下雨天就更不得了了!
好在有了這些平整的瀝青地面之後,讓推雞公車供料的幾名老百姓稍微能省上那麼一點力氣不說,下雨天也不會因爲地面泥濘而耽誤了工作。
因此,幾名負責供料的老百姓對着瀝青是讚不絕口,每次推着這雞公車走在這瀝青路面上都威風八面,覺得自己都有點高人一等了一般。
徐久年指揮着幾名學徒投料的投料,觀察火候的觀察火候。
隨着焦炭的燃燒,礦石中的雜質形成了滾滾濃煙,隨着排煙口進入到了一排的塔缸之中,隨着塔缸的溫度變化,而逐漸分解成各種相對純淨的煙氣,在某個缸室內冷凝,排出缸體之外,進入到早已準備好的陶缸之中。
幾名膀大腰圓的漢子在拼命的拉動着風箱給鼓風供養,讓各種氣體在各個缸室內反應,分離。
小發動機在突突突的工作着,不斷的帶動着抽水機對充滿了二氧化硫的缸體內進行噴淋,讓二氧化硫氣體和液體產生反應生成硫酸。
此時產生的硫酸濃度極低,大概也就百分之十幾到二十的濃度。
“用母酸對這些稀硫酸進行吸收,反覆多吸收幾次,稀硫酸的濃度就會極快的增加!”
張然一邊和鄧方跑上跑下的觀察着塔缸的反應情況,一邊對正對硫酸的濃度居然如此之低而抓耳撓腮的鄧方交代。
鄧方立即反應過來,立即在缸體中加入一些母酸,讓母酸在底部吸收稀硫酸,利用抽水機的作用反覆將這些稀硫酸在缸體內循環,反覆對煙氣進行噴淋!
刺鼻的氣味開始在空中蔓延,肌膚上開始出現火辣辣的感覺!
張然知道,缸體內的硫酸的濃度,已經開始在飛速增加了!
“看來,你說的利用母酸反覆吸收,快速增加硫酸濃度的法子,奏效了!”
一看到張然就板着一張老臉的鄧方,臉上露出了成功的喜悅!
“不是見誰都說我是二把刀麼?現在咋不說了?”
張然嘚瑟的瞅着鄧方道:“要是沒我這二把刀,咱們鄧工準備咋解決這硫酸的濃度始終提升不上去的問題?估計最後不得不採用硬辦法,直接來個蒸發增加濃度吧——要是靠你那樣得到濃硫酸,嘖嘖,怕是黃花菜都涼咯……”
鄧方歪着鼻子悻悻的瞪着張然,半晌才從牙縫中冒出一句:“我特麼就不該問你——老子就不信靠老子自己就想不到這反覆吸收的法子!”
“鄧工,你這又是何必捏——承認一下我雖然是二把刀,但在很多問題上眼光卓越,比你這個專業人士強多了,難道就那麼難嗎?”
張然嘎嘎怪笑,雖然對康挺之前在背後幸災樂禍的行爲嗤之以鼻,但張然不得不承認,對瞅着鄧方吃癟,自己的心情,的確像是很爽的樣子。
“你少得意,就算你知道這反覆吸收快速增加硫酸濃度的法子,但要是沒有我,就不信你能這麼快就見到硫酸!”鄧方是不會那麼輕易被打垮的,依舊對着張然嗤之以鼻道。
但,無論二人如何拌嘴,不過想到那塔缸內正在不斷積累,形成的硫酸,二人都很興奮。
唯一遺憾的是,那些隨着廢氣最後排出塔缸的多少帶有一點硫酸的氣體,讓二人噴嚏不斷,異常難受,還有皮膚上的灼燒感,都極大的沖淡了二人的喜悅心情。
“看來,咱們還是不能光想着生產,還得在防護方面也下一點功夫才行!”
張然揉着火辣辣的鼻子道:“我們纔在這裡待了幾個小時就有點受不了了,以後那些老百姓們天天在這種環境下工作,要是不注意的話,長此以往,非得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不可……”
對這方面,鄧方根本沒有理會。
這個時代的人,對各種因爲工作環境而產生的職業病,根本就沒有一丁點認知。
別說那些資本家,就連工人們自己,都會覺得既然掙了人家工錢,那麼自己因此而遭罪,也是天經地義的。
在歷史上,八路軍的軍工部門在製備硫酸之時,就出現過因爲缺乏在這方面的認知,而讓熱心支持八路軍各種工作的老百姓們受了不少委屈的情況發生。
在那段時間裡,所有根據地的男人們既要負責糧食生產,還得配合八路軍執行各種反掃蕩作戰任務。
在軍工廠裡工作的,都是些女人。
生產任務重,條件又差,很多在製備硫酸部門工作的女人們連個換洗的衣裳都沒有。
而硫酸硝酸的煙霧腐蝕性又強,讓這些女人們衣服上更是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最後連遮羞都遮不住,因爲沒有換洗的衣裳,偷偷的躲在屋裡哭。
至於因爲煙氣的腐蝕,女人們的手上臉上大量脫皮,因爲吸入酸霧造成的呼吸性系統疾病等等,就更多了。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一方面當然是因爲條件太過艱苦,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爲缺少對職業病的防護和認知,而不是說八路軍說一套做一套,爲了生產就不顧老百姓們的死活。
在幾十年後,那些因爲工作環境而造成的諸如塵肺矽肺病等職業病的報道屢見報端的,甚至在張然的扶貧對象中,就有一家是因爲矽肺病而因病致貧,最後家破人亡悽慘無比的情況。
因此,張然絕不會允許相同的情況,發生在自己的地盤內,在第一時間就定下了在追求生產的同時,一定要讓在從事這些工作的老百姓們做好防護等各方面措施的準備!
口罩,防毒面具,防護服,護理皮膚用的各種油品,這些東西,就立即要準備了……
口罩防護服好說。
口罩不是什麼難得到的物資,讓科朗子和任海方想辦法應該就能買到!
防毒面具聽起來很難辦,自己造,以現在根據地的工業水平,似乎也是明顯造不出來的。
但反倒是最容易解決的!
因爲支隊的倉庫裡就有!
小鬼子的確是闊氣啊,武裝到了牙齒!
各種炮彈炸彈多的是,甚至還有如芥子氣等等毒氣彈,甚至是細菌彈。
靠着這些毒氣彈細菌彈,小鬼子因此而打贏了很多我軍本該贏下來的戰役,害死了不知道多少勇敢頑強的我軍戰士。
在用這些毒氣彈細菌彈害人的同時,小鬼子也在預防着我軍將這些東西用在他們身上,所以每個日軍身上除了各種裝備之外,防毒面具也是必備之物。
上一次在炸燬了小鬼子的兩輛卡車,一通手榴彈洗地炸死了二三十個軍,所繳獲的東西中,就有防毒面具。
要不是張然和康挺堅持,當時物資太多根本帶不上,加上根本不識貨的王老拐等人,估計一早就將這些防毒面具給丟掉了!
本來留着這些面具,是爲了應對以後遭遇日軍對方發起毒氣戰的。
張然可沒想到,戰士們還沒用上,這些在制酸方面工作的老百姓們倒是要先用上了……
戴上這些防毒面具,張然相信,至少在呼吸疾病方面,至少能讓這些老百姓們避免一些。
當然了,防毒面具用久了可能就沒用了,但好在張然也有別的辦法可以應對——拆開防毒面具,在其中加入活性炭,利用炭的吸附力,即便效果比不上原裝的防毒面具,但起碼也要比光戴着口罩要強得多。
現在時間已經太晚了,張然決定明天一早,就先將防毒面具給發下來,其他的,如防護服啊手套啊之類的,以後再慢慢解決。
除了硫酸逐漸在塔缸內形成,隨着鍊銅的的進程,另外一個缸體內,也不斷有液體在排出,那是氨水!
同時,不斷的有混合着礦粉和焦炭的原料注入到鍊銅爐內,有煉製完畢的礦渣不斷的從排渣口排出,灼熱高溫的粗鍊銅液,也開始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