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柳天舒心裡一沉,低聲問道:“林嬸,出了什麼事?”
“天舒兄弟,小玲和亞芳剛到家門,就被家裡人給趕出來了,說是她倆被鬼子髒了身子,有辱門風。另外,小玲和亞芳在年初的時候,與朱家寨的兩個後生訂了親。兩個後生的家裡,聽說小玲和亞芳被鬼子抓進了炮樓,前天就派人來退親,說因爲兩人不守婦道,這門親事就不成立了。這不,小玲和亞芳現在還在寨子後面的土地廟裡抱頭痛哭呢。”林嬸含淚嘆着氣說道。
“什麼?她倆被家裡的人給趕出來了?”柳天舒聽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自己冒死救人,還是因爲林嬸來找自己,也是田家寨的人自己要求的。而且聽田寨主說,鬼子抓了這兩個女子,整個寨子的人都十分憤怒。怎麼這人救回來了,家裡的人反而不接納?
“唉,天舒兄弟,這也不怪她們家人,要怪,也只能怪她倆命不好。身子被鬼子給毀了,名聲也跟着毀了,現在還有哪戶人家的青年敢娶她倆?天舒兄弟,這事你得想個辦法。”林嬸的臉上全是憂愁。
柳天舒沒想到是這麼個結局,他站在那裡想了想,望着林嬸問道:“林嬸,田寨主在家嗎?我想找田寨主談談。”
“我爹就在那邊,我帶你去。”
柳天舒跟着林嬸來到中院,看見田寨主正在對一個家丁說着什麼。田寨主看見兩人進來,揮了揮手讓那家丁離開,望着柳天舒道:“柳隊長,怎麼不多睡一會?”
“呵呵,每天都是這個時候起來,已經習慣了。”柳天舒應了一句,林嬸低頭走進房間。
田寨主將柳天舒讓進客廳,待一個丫環送上茶後,望着柳天舒道:“柳隊長,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柳天舒和警衛班的戰士被安排在前院的客房,這麼早跟着女兒到中院來,田寨主自然猜到他應該有事。
“田寨主,還別說,我真有一事想找您呢。”柳天舒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請說。”
“田寨主,我聽說昨晚救回來的兩個女子,被她們的家人給趕出來了,這事是不是真的?”柳天舒臉色平靜地問道。
“這事我知道,怎麼,你也知道了?”田寨主波瀾不驚。
不過,他猜到這事應該是女兒向柳天舒提起的,不然的話,柳天舒住在前院的客房,沒有自己的吩咐,那些下人斷不會向他提起。
想到自己女兒,他心裡就感到沉甸甸的,女兒遠嫁到北平近郊豐臺後,因爲女婿田豐家境不錯,一家人生活和和美美,哪曾想,鬼子侵佔北平,轟炮豐臺,不但將女兒的家炸成廢墟,連女婿也死在鬼子的轟炸中。
女兒無奈之下,帶着外孫女林瑤逃回了田家寨。
也是因爲這個,女兒對鬼子充滿無窮的恨意,同時,對遭到鬼子欺凌的同胞,自是滿懷同情。
“田寨主,別管我是聽誰說的,我只想知道有沒有這件事?還有,你對這件事持什麼態度?”柳天舒目光清澄,望着田寨主。
“唉,柳隊長,你是外地人,對這裡的情況並不瞭解。在我們清巖鎮,女人的名聲十分重要,像她倆這種被鬼子污了身子的人,沒有哪戶人家敢娶,而且她們的家人,都會遭人恥笑,她倆的家人也是無奈。”田寨主嘆了口氣說道。
“既然她倆被救回來不被家人接納,那爲什麼你們強烈希望救人?”柳天舒有些不解了。
“柳隊長,你不要生氣,這是兩碼事。鬼子抓了我們田家寨的女人,這是欺負我們田家寨,是打我們田家寨的臉,如果這個場子不找回來,我們田家寨在清巖鎮四里八鄉,就會被人恥笑,從而擡不起頭來。至於如何處理救回來的女子,卻是我們田家寨自己的事。我們可以爲她們拼命,爲她們報仇,但不能原諒她們被鬼子污了身體卻還活着。”田寨主望着柳天舒,語氣有些冷淡地說道。
聽到他話裡的邏輯,柳天舒有種抓狂的感覺。
強吸了一口氣後,柳天舒望着田寨主道:“田寨主,那你準備如何處理這兩個可憐的人?”
“怎麼處理?她倆的家人已經表態,不准她倆跨進家門,作爲一寨之主,我要爲全寨的人負責,爲田家寨的名聲負責,我已決定派人送她倆離開田家寨。”田寨主望着柳天舒,語氣強硬地說道。
“爹,你怎麼能這樣?”林嬸在屋裡聽到這話,猛然跑了出來。
“雪蓉,你怎麼出來了?”看見愛女出來,田寨主不由臉色一沉。
“爹,她倆落到鬼子手裡,她們也不願意啊,這事怎麼能怪她倆,你就放過她倆吧。”林嬸滿臉是淚喊道。
原來林嬸在孃家的名字叫田雪蓉。
“雪蓉,你別說了,要怪只怪她倆命不好。”田寨主將手裡的茶杯猛然一放。
看到小玲和亞芳被趕出田家寨的事已無法挽回,柳天舒只覺得心裡堵得慌,他望着田寨主,聲音有些冷淡地說道:“田寨主,既然你已決定將她倆趕出寨子,你看這樣行嗎?這大雪天的,離開了田家寨,你讓她倆怎麼活?如果她倆願意,我想暫時讓她倆跟着我們游擊隊。”
田寨主聽到這話,看了一邊低頭落淚的女兒一眼。
田雪蓉卻是身子一震,並沒有說話。
“柳隊長,她倆離開我們田家寨後,就不再是田家寨的人,何去何從與我們田家寨無關。柳隊長,老朽還有點事,你請自便。”田寨主說了這話後,站起身來,向後院走去。
柳天舒目送田寨主離開後,將眼睛轉向田雪蓉:“林嬸,帶我去見她倆。”
林嬸站起身來,帶着柳天舒徑直來到寨子後面的土地廟。
還沒到土地廟,就見兩個田家寨的寨丁站在土地廟前。
三少爺田海聽到腳步聲的從廟裡出來,一看是姐姐和柳隊長過來,不由一奇,望着兩人說道:“姐,柳隊長,你們怎麼來了?”
“田海,我們怎麼不能來?你帶着人到這裡幹什麼?”田雪蓉語氣裡充滿火藥味。
“姐,爹讓我給小玲和亞芳送點錢。”
“送點錢?恐怕是讓你趕她倆走吧?”田雪蓉冷笑一聲。
對田寨主林嬸不敢有什麼意見,但對自己這個弟弟,她卻是毫不客氣。
“姐,看你說的,你也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她倆根本不可能再留在田家寨了,這事我也是奉命行事。”田海望着姐姐辯解道。
“走開,讓我進去。”林嬸不滿地伸手一掀,將田海推到一邊,直接進了廟裡。
田海有些尷尬地看了柳天舒一眼,將兩手一攤。
“三少爺,你們田家寨這事做得不地道。”柳天舒不滿在說道。
“柳隊長,這事我知道是我們不對,不過,我爹也是沒辦法。唉,都怪這該死的小鬼子。”田海恨恨地罵了一句。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過了片刻,林嬸從廟裡出來,望着柳天舒道:“天舒兄弟,小玲和亞芳答應跟你們走,你可要照顧好她倆。”
“林嬸請放心,我一定將她倆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不但是我,我們游擊隊全體隊員都會把她倆當成親人。”柳天舒語氣堅定地說道。
“小玲、亞芳,你倆出來跟柳隊長走吧。”林嬸向裡面喊了一聲,小玲和亞芳臉色慘白走了出來,到了柳天舒面前,突然跪了下去。
柳天舒被嚇了一跳,連忙伸出手來,將兩人扶起,安慰了幾句後,大家回到田家大院前。
也許是柳天舒對田寨主心裡有氣,站在大門外並不進去,而是讓林嬸通知警衛班的戰士集合回後山村。
石強等人聽林嬸說柳隊長在大門外等他們,要他們立即趕回後山村,當下立即集合,然後走了出來。
唐季元和劉思園看到警衛班離開田家寨,自然也要跟着離開。
看到小玲和亞芳揹着包袱站在隊長身邊,劉思園不由好奇地問道:“隊長,她倆是誰?”
“思園,這是我們游擊隊的兩個新隊員,這是田小玲,這是田亞芳,從今天起,她倆就是我們游擊隊的人。我把她倆交給你,你可要好好照顧她倆。”柳天舒望着劉思園鄭重地說道。
聽柳天舒這一說,劉思園立即猜到這應該是昨晚救出的兩個女孩,當下點了點頭,大聲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就走到小玲和亞芳面前,熱情地喊了一聲姐姐,然後幫着她倆拿包袱。
柳天舒看到部隊集合完畢,對田海和跟着出來出行的林嬸說道:“三少爺,林嬸,我們走了,你們回去吧。”
離開田家寨後,一行人在雪地裡艱難行走,柳天舒漸漸感覺肚子餓了。
石強看到柳天舒放慢了腳步,幾步跑了過來,臉上擠出笑意說道:“隊長,是不是感覺餓了?”
“你怎麼知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柳天舒不由好氣地問道。
“呵呵,我當然知道,來,隊長,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石強如同耍魔術一般,手裡出現兩個金黃色的烤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