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廟的西廂房裡,柳天舒和凌村長分坐在一張小方桌的兩邊。
把西廂房打掃乾淨的郝猛宣帶着兩個隊員,已經悄然退出了房間。
“凌大叔,聽說商家寶的抗日自衛隊有一百多人,這個人的情況如何,你給我詳細說說。”柳天舒望着凌村長道。
現在沒有外人,柳天舒也不用做出公事公辦的樣子。
自己的四小隊要在清巖鎮開展工作,自是免不了與商家寶打交道。事前多一分了解,到時也多一分把握。
“柳隊長,說起這個商家寶,在清巖鎮方圓幾十裡,都算是個人物。此人早年在省城上學,據說後來參加了29路軍,還參加了長城抗戰,七七事變後。他的部隊被打散,沒有跟着其他部隊撤到南邊,而是跑回了清巖鎮。商家在清巖鎮算是有名的大戶,其族人大多住有商家堡,家大業大的。這商家寶回來後,提出要組建抗日自衛隊,可是商家的當家人並不同意,於是,他提出將他們那一房的家產分給自己。商家寶是商家二房長子,二房現在就只剩下商家寶的母親和他妻子。他提出分家產,商家的當家人勸說不過,只得將二房那份產業,分給了他。誰想到家產一到手,他立即全部變賣,用變賣的錢拉起了隊伍。”凌大叔慢慢說道。
“他的抗日自衛隊有這麼多人,每天的開支可不小,僅憑他變賣家產那點錢,能夠支撐得起?”柳天舒疑惑地問道。
“呵呵,這商家寶可是精得很,他拉起隊伍後,就提出要保境安民,然後讓鎮公所出面要老百姓捐錢。凡是家裡沒有人蔘加他的抗日自衛隊的,每個月都要交抗日費,當然,那些大戶人家,也是一樣。”凌大叔搖了搖頭說道。
“凌大叔,鎮公所不是有一支三十來人的保安大隊嗎?難道龍鎮長能允許商家寶的手伸得這樣長?”柳天舒更加不解了。
清巖鎮也算是大鎮,鎮上的保安大隊可有三十來號人,而且全都配有武器,可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商家寶讓鎮公所出面讓百姓捐錢,龍鎮長會答應?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現在的龍鎮長,看見商家寶,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凌大叔笑着說道。
“看來,我們想在這清巖鎮站住腳,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看在沒有弄清鎮裡的情況之前,隊伍暫時不進鎮裡。”柳天舒想了想說道。
吃過午飯,柳天舒讓黎樹等人留在破廟,自己則帶着石強和劉思園,出了黃石村,往清巖鎮走去。
那次柳天舒和石強在松陽鎮無意救下的林嫂,其孃家就是清巖鎮人,據他說,其父親還是田氏家族的族長,在當地也算有些名望。
在臨離開黃石村時,柳天舒從凌大叔那裡打聽了田家的情況。沒想到田家在清巖鎮,竟然能排進前五名,除了商家、龍家、錢家和朱家外,就算他們田家的人多。
田家在鎮上也有不少產業,不過,其族人卻大都住在鎮子南邊的田家寨。
三人走到鎮子邊,立即就被兩個拿着槍的抗日自衛隊員給攔住。
“你們是幹什麼的?”一個年輕的隊員眼光從三人身上掃過,同時警惕地問道。
“這位兄弟,我們是走親戚的,我們不是壞人。”劉思園上前笑着說道。
都說女孩的臉,就是最好的通過證,這話確實有理。那年輕人看到劉思園面容嬌好,氣質高雅,不是幹粗活的普通人家女孩,那態度立即變得好起來。
“我可沒說你們是壞人,不過,我們隊長有令,凡是進出鎮子的陌生人,都要接受檢查,你們從哪裡來?你們的親戚是誰?”那年輕人雖然有些羞澀,但還是認真地說道。
“我們是從石泉鎮來的,到田記辦點事。”劉思園仍然笑着說道。
聽說是找田記辦事,而且是從石泉鎮來的,那年輕人與同伴互視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進去吧。”
柳天舒看到這兩個隊員,只是簡單盤查,連他和石強有沒有武器也沒檢查,心裡搖了搖頭。
就這水平,除了嚇嚇普通百姓外,遇到真正的探子什麼的,根本就是一個擺設。
早知道如此,他和石強就不應該將手槍放在破廟。
三人進了鎮子,看到大街上不時有人走動,整個鎮子一片寧靜,全然沒有鬼子即將到來的緊張氣氛。
在大街上走了一通後,三人看到前面有一家田記商鋪,於是走了過去。
“你好,請問田家大小姐在嗎?我們是她的朋友?”看到掌櫃的狐疑的眼光,柳天舒臉上掛着和氣的笑容。
“你們是大小姐的朋友?”那個年約五十來歲的掌櫃警惕地問道。
“是的,你們大小姐的夫家是姓林吧,她有一個女兒叫林瑤,我們在松陽鎮認識的,她讓我到了清巖鎮,就去找她。”柳天舒平靜地說道。
那掌櫃的聽柳天舒直接說出大少姐的夫家姓氏,而且還叫出林瑤的名字,心裡對他的話就有幾分相信,不過,作爲田記商鋪的掌櫃,做事卻是十分穩重。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你能不能將名號留下,我家大小姐沒住在鎮上,她在田家寨。”掌櫃語氣平和地說道。
“哦,原來這樣啊,行,反正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清巖鎮,如果方便的話,就說一個叫柳天舒的,想登門拜訪。”柳天舒語氣裡沒有透出半點不悅。
“行,如果柳公子方便,那明天上午來店裡吧,我會盡快派人回寨子的。”那個掌櫃拿出一張紙,記下柳天舒的名字,然後禮貌送客。
既然林嫂沒在鎮上,三人出了田記商鋪,找了一家飯店,在二樓要了一個雅間,點了幾樣酒菜,邊吃邊聊起來。
劉思園在參加革命以前,也是大小姐身份,對在飯店吃飯,自是習以爲常。只是自從到山西后,部隊上的生活比較艱苦,出來吃飯館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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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負責開展羣衆工作,但對隊裡給了四小隊多少經費卻並不知道,這時看到柳天舒帶着兩人走進了飯館,不由擔心地說道:“柳哥,你身上帶了多少錢?”
“呵呵,你擔心到時沒錢結帳,你被扣下洗碗頂債?”柳天舒打趣地說道。
“頂債怕什麼,我是想到這次出來,唐清姐給的經費應該不多,別我們只顧吃,到時大家沒米下鍋。”劉思園低聲說道。
“沒事,你就放心吃吧,跟着我們跑了這麼半天,怎麼着,我也得好好犒勞一下不是。”柳天舒笑了笑。
這時店小二端着酒菜上來,有外人在場,劉思園自然不再多說,立即埋頭吃飯,至於柳天舒和石強,還弄了一壺小酒,兩人有滋有味地品了起來。
酒店裡的食客不少,跑堂的小二不時吆喝着進出,整個小鎮洋溢着祥和的氣氛。
“轟!”一聲巨響遠遠傳來,正舉杯與石強輕碰一下,準備慢慢喝下杯中酒的柳天舒不由一怔,酒杯就在嘴邊停住。
石強則是大吃一驚,杯子裡的酒猛然溢出,濺到桌上。
劉思園驚得變了臉色,一雙眼睛望着柳天舒。
“不好,是鬼子的九二步兵炮。”柳天舒一下就聽出了遠處的爆炸,竟然是鬼子九二步兵炮打出炮彈的爆炸聲。
隨着第一聲爆炸響起,東邊又傳來幾聲爆炸。
柳天舒放下酒杯剛一站起,就聽到樓下響起人們驚恐的聲音,同時整個小鎮響起奔跑的腳步聲。
“走,我們去看看。”柳天舒臉色一沉,帶着兩人急速下樓,石強跑去結帳後,三人急衝衝地跑到大街上。
這時,清巖鎮東邊的山頭上,爆炸聲不斷傳來,同時無數的煙霧騰空而去。槍聲也密集傳來。
看到一個行人滿臉驚慌的跑過,柳天舒拉住問道:“這位大叔,發生了什麼事?”
“鬼子打過來了,鬼子打過來了。”那男子驚慌失措地喊着,然後甩開柳天舒的手,朝着前面的小巷,飛快跑去。
雖然柳天舒早已聽出是鬼子九二步兵炮的聲音,但他心裡還存了幾分僥倖。
因爲昨晚離開隊部趕往清巖鎮時,聽杜清才說,姜家武的晉綏軍已從武陽城南下,將與虎陽口的晉綏軍合擊雙峰嶺的鬼子,重新打通虎陽口與武陽縣的聯繫。
佔領雙峰嶺的鬼子只有一個大隊,而聽杜清才的口氣,晉綏軍已集結了兩個團的兵力,以兩個團對付鬼子的一個大隊,兵力對比可是佔盡優勢。再說,晉綏軍應該明白雙峰嶺落到鬼子手中,對虎陽口的守軍來說意味着什麼?
哪曾想離昨晚還二十四個小時,鬼子竟然對清巖鎮發起了攻擊。
難道晉綏軍的反擊行動已然失敗?
柳天舒心裡閃過無數念頭,不過,他知道鬼子正在猛攻守衛在東山的抗日自衛隊,自己當務之急,是立即集合自己的小隊,作好應變的準備。
“石強,你立即返回黃石村,把部隊帶到鎮南山腳那片樹林裡,我在那裡等候你們。”柳天舒想了想,直接給石強下令。
“是,隊長,我這就回去。”石強應了一聲,轉身就朝鎮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