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楊震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這股子日僞軍爲何接二連三的總是在山外打轉轉,看着近在咫尺的山區,就是不進去的原因很簡單。楊震那驚豔的一槍,被震到的不僅僅是董平,還有這支日僞軍的最高指揮官,那個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平時牛逼閃電,關鍵時刻**了的北野高津少佐。
當楊震擊斃了山田開口的那一發三八式子彈的彈殼在被北野高津猶豫了好半天才派出的搜索人員,從他開槍的位置撿回後拿到他的面前時,這位在地上趴了足足大半個小時的少佐差點沒有嚇堆了。
他是有點手高眼低,但並不代表他是一個傻子。夜間,二百米外精確射擊,一槍擊斃目標這種槍法意味着什麼,北野高津自然知道的很清楚。
山中的這支反滿抗日分子既然裝備的都是繳獲全套日式裝備,那麼應該沒有狙擊步槍這種高檔裝備。因爲就北野高津所知,在士兵普遍槍法都不錯,甚至夠得上神槍手標準可以佔據步槍手編制百分之三四十的日軍部隊中,只有極少數的正規野戰師團中才有少量的專門狙擊手。
而且這些狙擊手使用的也大多數都是普通的三八式步槍,像歐美國家那種專用的狙擊步槍根本就還沒有裝備。即便是專門爲支那戰場研製的97式狙擊步槍,雖然早在三七年便已經完成了設計,但也沒有開始量產,只是少量的生產配發給支那戰場。
在步槍上裝備瞄準鏡,對日軍來說太奢華了。而且以三八式步槍穩定的彈道,三八式友阪步槍彈優良的彈道性能,在裝備專用瞄準鏡也有些浪費之嫌疑。所以對於對手手中是否有專門的狙擊步槍,北野高津根本就不信。
既然不是專用的狙擊步槍,那麼這個射手的槍法?想起這一點,北野高津便是一陣陣的膽寒。要知道,就算是有專用狙擊步槍,那麼在沒有任何照明的夜間二百米之外如此精確射擊,也不是一般狙擊手能夠做到的。北野少佐可以肯定,在那一聲槍響的時候,自己周圍沒有發現任何的可疑光線。
北野高津少佐固執的認爲,山田開口的死應該是一個意外。這一槍瞄準的絕對應該是自己,而不是那個山田開口大尉。
因爲自己是這支隊伍中唯一穿着日軍只有將佐以上的軍官才能穿着的高級軍官呢大衣的人,自然是狙擊手狙殺的第一目標。而自己之所以能逃過一劫,是因爲自己所處的位置好。被山田開口擋住了大部分的身體。
至於那個倒黴的山田開口,只不過一時幸運,替自己做了替死鬼而已。否者以他僅僅一個大尉的身份,是沒有資格輪到這麼樣的一位神槍手招呼他的。
一想到進山之後,這位無所不在的神槍手的威脅,北野高津脖子就一陣陣的冒涼風。因爲作爲整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自己無疑會是這個神槍手第一狙殺的目標。
不行,自己是堂堂大阪第二大銀行財團的二公子,有着在此次對華戰爭中因爲政府以及抓緊時間生產的各兵工廠鉅額貸款而賺的杯滿盆溢的鉅額財產等着自己去繼承,自己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北滿的荒山野嶺之中。
想通了的北野高津第一時間便脫下自己的那件製作精良的將佐大衣,而讓衛兵給自己找了一件普通士官穿的顯得有些笨重的棉大衣換上。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部隊全部收縮在一起,警戒線甚至只放出了五十米。用自己所有的部下給自己弄了一面大大的肉盾。
除了接連敦促落在後邊的迫擊炮中隊加速趕上來,將所有部隊全部收攏在自己身邊之外,爲了保護自己的絕對安全,這位北野少佐還將大部分的輕重機槍組成了數個值班火力小組。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便一頓猛烈開火。至於能打到什麼,那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了。
若不是因爲害怕上級處分,實在不敢將手中那把佐官指揮刀丟下,恐怕這位被楊震那一槍差點沒有嚇的尿褲子的北野高津會將身上所有代表自己是軍官的標誌通用摘下去。
而且要不是因爲太沉重,自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拿不動,被弄得有些草木皆兵的北野少佐就差沒有將做飯用的大鍋頂到腦袋上,以護衛自己的安全了。不管如何,北野高津是打定了主意,在可以提供充足火力掩護的迫擊炮中隊抵達之前,是絕對不會進山的。
北野高津不急着進山,他的那些心思和他差不多的部下自然更不會着急。主子都不急,那些協同作戰,被充作苦力的僞滿軍自然也不會着急。不進山,正好歇歇這些天揹着這些沉重的給養和彈藥,又被逼着清掃出上千米積雪而累壞了身體。
楊震那裡知道北野高津是被自己那一槍嚇唬到了,生怕自己尋找機會給僥倖逃過一劫的他也有模有樣的再來上一槍,而遲遲不敢進山。但龜縮成了一團的鬼子正好適合發揮自己費了好大勁才從秘營帶出的那些火炮的火力優勢這一點,楊震還是早就看了出來。
在抵達了拐老婆溝口外日軍駐地附近後,楊震看了看錶,距離天亮正好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在仔細打量了一下龜縮成一團,陣地中的輕重機槍不時進行一番火力盲射,試圖打草驚蛇將那些可能隱藏在自己周圍的抗日分子趕走的日軍陣地之後,楊震揮了揮手,帶隊執行敵前潛伏任務的王光宇會意的帶着三個反穿棉大衣的連,向着日軍宿營地小心翼翼的匍匐前進。
看着潛伏部隊一個個的走進黎明前濃重夜色中的背影,相對於只關心二百米外山邊上的那些灌木叢中是否會埋伏了對自己致命的殺手,而將火力偵察的重點放在了距離自己主陣地視距二百米左右,反而對眼皮子底下明顯很掉以輕心的日軍陣地上的值班火力,楊震更擔心的是在零下四十度的嚴寒之中,至少要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堅持兩個小時以上的潛伏部隊能否按照自己的要求堅持下來。
這北滿的山中雖說氣溫極低,但在白天,只要不颳風,溫度也就是在三十八九度,到四十度之間,人只要不長時間停留在一個狀態,只要不時的起來活動活動,還是不算太冷的。
但夜間,尤其是被民間稱之爲鬼呲牙天氣,一天之內最冷的凌晨,部隊能否在敵人眼皮子底下,一動不動的堅持兩個小時,楊震卻是沒有多少的信心。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就算穿的再多,北風一吹也是遍體生寒。兩個小時的潛伏下來,部隊能不能不被凍僵,楊震真的不知道。
儘管在出發之前,楊震想辦法將部隊中儲存的所有生薑全部切成片,分給了擔任潛伏部隊人手一片,以便在身體過冷的時候,啃上一小口以便驅寒。
但畢竟部隊已經在秘營中整訓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獲得過外界的補給,之前在葦河縣城弄到的生薑數量有限,每一個人都只能發一點。讓部隊僅僅依靠這麼一點生薑,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堅持兩個多小時,這在楊震看來可以說有些殘酷。
但之所以選擇在六時發起攻擊,楊震也是無奈之舉。北滿冬季的山區,清晨六點天剛剛開始放亮,能見度雖然還有些不足,但總歸比夜間一片漆黑還是要好的多。
自己沒有照明彈,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紅外、星光等各種夜視儀。若是打着手電,舉着火把去與日軍在夜間纏戰,以日軍老兵的槍法,那是嫌自己死的慢。
更何況在只有在胳膊上纏繞白毛巾這種單一而又簡單的識別方式的情況之下,按照在雙方軍裝幾乎一模一樣的情況,夜間混戰極易引起大規模的誤傷。
所以楊震猶豫良久還是將戰鬥發起時間設定在清晨六點。這個時間天剛矇矇亮,能見度應該是夠了。這個時候發起攻擊,可能出現誤傷的機率要比夜戰小得多。
看着除了日軍宿營地中燃起的篝火外,到處漆黑一片的曠野,楊震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將劉長順喊了過來。擔心歸擔心,但計劃還需要繼續執行下去。既然已經開始行動了,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待劉長順接到命令趕過來後,楊震指着日軍宿營地道:“你帶着你的連帶上兩挺重機槍馬上出發迂迴到日軍宿營地後側。距離鬼子宿營地大約百餘米之處,那裡有一處灌木叢,待抵達之後,你就在那裡隱蔽待機。”
“待王副參謀長發起攻擊二十分鐘之後,你從日軍側後方向發起攻擊。記住,發起攻擊之後,你要想一把尖刀一樣照着日軍陣地的核心給我進去。”
“我給你一支信號槍,待你攻佔鬼子的核心陣地後,打三發紅色信號彈,我這邊就全線出擊。而你要想一支釘子一樣,牢牢的給我釘在鬼子的核心陣地上。”
交待完命令,楊震神色凝重的看着劉長順道:“你發起攻擊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的火力掩護。主力所有的炮火都要打擊鬼子一線防禦,掩護王副參謀長。”
“也就是說,你要近可能的接近敵人。只要敵人沒有發現你們,沒有先開槍,你們也不要開槍。但一旦開槍,就不要有任何的顧忌。若是王副參謀長的攻勢被阻,你在鬼子身後的動作將會是給日僞軍最致命的一刀。我的意思你明白沒有?”
“明白,我馬上執行。請團長放心,我一定會盡可能的接近敵人之後,在發起攻擊。只要攻佔鬼子的核心陣地,像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鬼子核心陣地上。”楊震交待的話,劉長順幾乎是一字不差的重複了一遍。
重複完命令,劉長順向楊震敬個禮之後便集合部隊出發了。看着劉長順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朦朧的背影,楊震沉默了一下,便舉起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起潛伏部隊向日僞軍宿營地接近的情況來。
儘管在濃濃的夜色之中,在沒有任何照明手段,也不可能採取任何照明方式的情況之下,就算楊震選擇的觀察點就在當初他狙殺山田開口大尉的位於日軍宿營地不過二百米的灌木叢之中,但他也並不能看清楚潛伏部隊的動向。
不過雖然無法看清部隊的動向,但日僞軍宿營地內擔任警戒的輕重機槍打出子彈的彈着點,卻可以清楚的告訴他潛伏部隊的行動有沒有暴露。
從接近日僞軍宿營地開始,到發起攻擊前的這段時間,幾乎成了楊震自返回這個時代開始最難熬的幾個小時。
就算在潛伏部隊出發半個小時之後,接到前面派回的通信員關於潛伏部隊已經成功的接近到距離日軍宿營地不到一百米的最佳潛伏位置的報告,讓楊震一直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但接下來部隊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在冰天雪地的情況之下,能不能堅持兩個小時,卻依舊是楊震最擔心的事情。
在除了炮兵,其餘火力以及部隊技戰術,甚至人數與當面日僞軍相比並不佔據優勢的情況之下,楊震並不想打一場攻堅戰。因爲這樣的戰鬥就算是打勝了,成功的擊潰眼前這路日僞軍,對於自己來說也是得不償失。
因爲這樣的戰鬥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楊震現在根本就無力承受的。雖說對自己這近三個月的整訓,有一定的信心,但楊震的心中仍然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太安穩。
好在這三個月的整訓沒有白費,整整近兩個小時之內,在零下四十多度嚴寒的情況之下,通過這三個月在秘營打熬下的良好紀律性,以及身體素質,潛伏部隊紋絲未動,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看着手錶上的時間一點點的向預定時間接近,心中有股子度日如年感覺的楊震,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慢慢開始的落下。前面潛伏部隊並沒有讓他失望,兩個小時之內,就在日僞軍的眼皮子底下,沒有讓近在咫尺的日僞軍感覺到任何的異常。
當預定的攻擊發起時間,清晨六點這一刻終於來臨的時候,當一直跟在楊震身後的小虎子從一直舉着望遠鏡觀察的楊震口中聽到“開始”,這重重的兩個字之後,手中早已經舉起多是的信號槍將兩發紅色的信號彈打上了剛剛開始放亮的天空。這是炮擊開始的信號。
就埋伏在楊震身後大約三百米不到的預設炮兵陣地上的邱金堂,見到升上天空的兩發紅色信號彈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的下達了開炮的命令。伴隨着邱金堂的聲音落下,他身後早已經做好準備的炮兵連活動一下幾乎被凍僵的手腳都來不及,便快速的將手中的炮彈填進了炮膛。
伴隨炮兵陣地上着一聲聲迫擊炮發射時候特有的炮彈出膛時嗖嗖的聲音傳出,一發發由日本製造的90毫米迫擊炮彈狠狠砸向了他們原來的主人。
由於炮兵陣地距離設定目標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千米,手中又有楊震親自標出的極爲準確的射擊標定,第一批出膛的迫擊炮彈幾乎都沒有用任何修正,便準確的落在日僞軍的宿營地之中,將剛剛起牀的日僞軍炸了一個人仰馬翻。
與剛剛起牀便遭到炮火覆蓋,因全無防備,而死傷慘重的部下不同。炮擊發起時還在沉睡之中,直到炮彈炸響,才被從牀上炸起來,並幸運的逃過了第一輪炮火打擊的北野少佐在聽到落在自己頭頂上的密集迫擊炮彈雨之後,第一個反應不是是不是有反滿抗日分子偷襲自己,而是是不是那支友鄰部隊吃錯了藥,將自己當成了那些要被剿滅的土匪。
在北野少佐的印象之中,還沒有那支抗聯部隊有這麼強大的火力。儘管在出發之前,他便已經接到第四師團部轉下來自己預定剿滅的目標因爲在葦河縣城襲擊過一列關東軍運送軍火的軍列,車上運載的部分火炮很有可能落入該部手中,要求各進山清剿部隊多多注意的敵情通告。
但對於這份敵情通告,北野少佐並未放在心上。因爲在對中國所有武裝力量都蔑視到極點的他看來,操作火炮,哪怕是迫擊炮也是一項高難的工作。那些裝備很差的支那人,即便繳獲了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也是不會使用的。
即便偶爾會使用一些,但也不會有這麼多。打在自己腦袋上的這些迫擊炮即便按照日軍的編制,也足足有一箇中隊的建制。那些沒有兵工廠,所有補給都依靠與滿洲國軍或是皇軍作戰補充的土匪武裝,上哪去弄那麼多的火炮還有炮彈?
儘管在下江地區的清剿之中,爲數不少的清剿部隊都或多或少的捱過抗聯的迫擊炮彈。但那些號稱一個師,甚至一個軍的武裝有一門迫擊炮就已經很不錯了。那裡還會有像今兒這麼多?
之所以這位北野少佐認爲落在自己頭上的迫擊炮彈是誤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知道從老額穆鎮出發進剿的南路日軍已經抵達琵琶頂子一線。距離自己所在的位置直線距離不過幾十里。而按照預定計劃,這支部隊最終是要在阿爾佔西溝處與自己靠攏的。
在這位不相信自己的對手會有這麼多的炮兵,這麼多的迫擊炮的北野少佐看來,這些落在自己腦袋頂上的迫擊炮彈,很可能是那支友軍在向自己方向靠攏的時候,將自己當成了那些即將被自己清剿的反滿抗日武裝。
但當理所當然的認爲落在自己頭上的迫擊炮彈是那支友軍誤擊的北野少佐,命令部下將一面用來識別身份的大大的膏藥旗掛起來後,落在自己腦袋頂上的炮彈密度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強了不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錯的很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