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步話機,楊繼財先呼叫出一百毫米榴彈炮連。在快速的報上自己親自測出來座標之後,命令他們直接向自己右前方不到五百米的日軍打四發急速射。同時命令那個裝備了四門三八式野炮的七五野炮連,向這股日軍身後五十米一直到前沿陣地後方打十發急速射。
命令身後的野炮連向這個方向,打十發急速射的原因很簡單。如果這股日軍真的是從正面某一個點去的突破,打進自己防線縱深的。那麼在缺口已經打開的情況之下,其後續部隊必然要跟隨突擊,以便擴大突破口並最終擊潰守軍的抵抗,並攪亂自己整個防禦部署。
先不管情況是否與自己想象的一樣,日軍有沒有後續部隊跟進,有了這個幾十發炮彈不見得改變戰局。但是至少可以在短時間之內,封鎖住日軍可能或是必然存在的後續兵力,給可能存在的日軍後續部隊以最大的殺傷。
在暫時還無法摸清楚這股日軍究竟是從那裡冒出來的情況之下,這種遮斷式的炮擊,至少可以爲前沿陣地還在堅持防禦戰的部隊,重新堵住缺口爭取一些時間。或是打亂日軍的整體部署,爲自己想出解決問題辦法,贏得一些時間。
當然現在只憑判斷下決心的楊繼財,還不知道他這個命令起到了多大的作用。直到此戰過後,楊繼財才知道如果不是他命令野炮連,打出的這十發急速射,將後續衝進來的日軍將近一個大隊的兵力嚴嚴實實的覆蓋住,他身邊的部隊就算長了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日軍的攻勢。
搞不好他這個阿魯科爾沁旗一線現在最高軍事首長,就真的做了俘虜了。或是爲了避免被俘,給自己腦袋一槍,來一個魚死網破。而如果他這邊指揮部真的出事,那麼已經羣龍無首的阿魯科爾沁旗戰場,搞不好會有全線崩潰的危險。
當然這些事情,還不是目前楊繼財想的要的。但是事後,看着被日軍突破的地點,直到自己右前方五百米處,連綿不斷的被炮彈炸的七零八落的日軍屍體,饒是一貫的膽大包天,他的後背也不禁一陣陣的直冒冷汗。
後怕歸後怕,但這畢竟是事後了。對於楊繼財來說,暫時還考慮不到這些。至於前沿部隊現在是不是已經被日軍擊潰,雖說還沒有來得及查明。但是那邊傳來的依舊密集的槍炮聲,卻明確的告訴楊繼財,即便這股日軍真的是突破正面衝進來的。也只是被突破了一個點,而不是全線。
楊繼財這邊反應很快,後邊早就已經時刻做好準備的炮兵反應也不慢。楊繼財的座標報上去,還不足兩分鐘第一輪炮火四發一百毫米炮彈,已經準確命中他所在位置右前方的日軍中隊。
短短几分鐘之內落下二十幾發炮彈,雖說沒有徹底的打垮這股日軍,但是卻讓日軍的攻擊力度瞬間便降了下來。那挺封鎖住指揮部與電臺所在掩蔽部之間的重機槍,也在第一時間被打的啞了火。重機槍連同機槍手,一同被炸成了零件。
那個通訊參謀也很機靈,見到日軍機槍被炮彈打啞。也顧不得是暫時躲避炮火,停止了射擊,還是真的被徹底的打啞。帶着僅剩的大半個班,連滾帶爬的鑽進了電臺所在的掩蔽部。配合工作人員快速的撤收電臺,向後備指揮所轉移。
而這股衝進了巴拉奇如德一線縱深,一直試圖打近戰的日軍,原本以爲三十米的距離還是安全的。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抗聯的炮兵,在敵我雙方的散兵線三十米不到的距離上,就敢開炮進行火力覆蓋,一下子被打的死傷慘重。
四發急速射下來,這股日軍原來不惜代價的玩命攻擊勢頭一下子就慢了下來。雖然沒有徹底的停頓下來,但是卻變得有氣無力。可見這陣子日軍預料外的炮火覆蓋,給其帶來的傷亡。而日軍攻擊力度下降,給了前面阻擊的部隊重新調配兵力和火力的時間。
由於與這股被摸到距離指揮部所在位置,已經不足五百米才被發現的日軍遭遇的比較倉促。匆忙應戰使得阻擊部隊兵力和火力,配置的相當不合理。尤其是機槍火力,配置的相當不合理。甚至一上來,就有相當一部分被日軍擲彈筒給壓制住。這纔出現了十二機槍,沒有壓制住日軍火力的現象。
而且這股日軍攜帶的擲彈筒之多,也遠遠的超過一般的日軍部隊。其擲彈筒的配置,比一般的日軍中隊整整多出一倍還多。再加上敵我兩軍之間的距離不足三十米,正是日軍發揮擲彈筒火力的最佳距離。
在遭遇戰之中,日軍大量使用擲彈筒配屬輕機槍壓制守軍的機槍火力,也給守軍的機槍帶來了嚴重的威脅。楊繼財指揮所原來擔任警衛的那個排,裝備的三挺法式輕機槍,短短几分鐘之內全部被摧毀。
如果不是日軍抱着可能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以及五百米的距離,在天色還沒有放亮的情況之下,對擲彈筒這種只能憑藉經驗和視力作戰的武器,精度和射程帶來很大的影響。恐怕楊繼財的指揮部和電臺所在的隱蔽部,也逃過日軍擲彈筒的轟擊。
不過儘管機槍損失慘重,但好在易建平帶來的那個連,裝備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四零式自動步槍,依靠密集火力壓制住日軍的頭三次衝鋒。甚至是依靠拼刺刀,打退了日軍第一次攻擊,給自己爭取到了佈防的時間。
否則在倉促應戰的情況之下,只有一條半人深戰壕可以利用的警衛部隊,匆忙之間設置的那條薄弱的防線早就被日軍在機槍和擲彈筒全力掩護下的輪番衝擊,給撕開口子了。楊繼財,甚至包括易建平在內弄不好都成了俘虜。
這股恐怕被炸出經驗來的日軍,就做好了與可能遭遇的部隊打近戰的準備。無論阻擊部隊如何應戰,始終黏在被發現時候的三十米距離之內。傷亡再大,也不向後撤一步調整攻擊兵力。
按照日軍戰術,除非採取同歸於盡的打法,否則三十米之內是輕易不會使用炮火覆蓋的。因爲在這個距離上,炮彈殺傷的不僅僅是敵軍還有自己人。楊繼財破釜沉舟的這一手,三十米內的火力覆蓋,着實是打了日軍一個所料不及。十餘發炮彈,準確的命中日軍的攻擊集羣,將其後續的攻勢基本上瓦解掉。
看着日軍的攻勢,被自己的炮火瓦解。日軍的後續攻勢,也遲緩了下來,楊繼財顧不上詢問自己阻擊部隊有沒有被誤傷。抓起步話機的送話器,找到了一團長苟再合詢問前沿戰況。
既然日軍的攻擊勢頭,已經被遏制住。那麼對於眼下來說最重要的是摸清楚,自己眼前的這股日軍究竟是從那裡冒出來的。如果是日軍在正面取得突破,那麼他們的身後還有沒有後續部隊。
儘管心中充滿了怒意,但是楊繼財在步談機上卻是沒有發火。語氣平淡的好像差一點沒有被端掉指揮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一樣。楊繼財平靜的語氣,讓邊上的步談機員都感覺到異常的詫異。如果不是不敢的話,他都想問問參謀長是不是被氣糊塗了。換了一般的其他首長,早就開罵了。
楊繼財這邊表現的很平靜,步談機那邊的苟再合卻是顯得有些急躁,回答的卻是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聽着苟再合的彙報,楊繼財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原本在巴拉奇如德一線打響之後,楊繼財就對這個團長的表現很不滿意。
當然苟再合在戰鬥之中,表現的還是相當中規中矩。無論是排兵佈陣,還是防禦作戰,採取的都是典型的抗聯防禦作戰戰術。可謂是沒有一絲的越軌,規矩的好像平常的訓練一樣。但是楊繼財卻總感覺這位團長,在作戰的時候缺乏了一點東西。
對,就是靈性。那種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靈性,以及對整個戰局把握和判斷上的靈性。對上級的部署和要求,執行的固然是一絲不苟。但是卻缺乏自己的判斷和掌握,而且爲人極其刻板和固執。內心之中,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孤芳自賞的味道。
這個人在楊繼財看來,更適合當一個政工人員。即便是當軍事主官,也更適合到某一支後備部隊,去當一個最高不超過團長的職務。但是到前線來擔任軍事主官,卻是真的不是太合適。
儘管接觸不算多,但楊繼財認爲他真的不適合在前線或是後方帶兵。作爲軍事主官,他這種性格會影響到相當一部分基層幹部的。其實楊繼財感覺,他更適合去軍校當一個教務主任一類的工作。相對於帶兵來說,帶學員是最適合他的工作。
無論是防禦部署,還是在作戰之中打的都太過於死板了,基本上不知道變通。自己要求他充分佈放,他就將所有的部隊,像胡椒麪一樣均勻的部署在各個要點上,幾乎沒有任何的側重點。
他的這個部署,在楊繼財看來,甚至多少有點顧此失彼的感覺。而對於楊繼財的再三強調兵力、火力部署,要形成重點的要求,卻被他置若罔聞。整個防禦一線,除了巴拉奇如德和敖漢營子兩個要點,還相對重視一些之外,其餘的基本上都是一線平攤。
這次日軍突破,就是因爲在他在石桌子一線的防禦被日軍突破。因爲防禦正面點多、面廣,對於石桌子這種雖也算是巴拉奇如德正面側翼掩護要點,但戰術地位卻是遠不如其巴拉奇如德正面的位置無意識的忽視。
儘管在張家營子失守後,楊繼財要求苟再合將石桌子一線的守軍增加到兩個排,至少要配備兩挺重機槍加上一門六零炮,同時要派一個連長去指揮。但是楊繼財的這個要求,卻在他那裡並未被執行。拒絕從巴拉奇如德一線,抽調任何兵力和火力。
他將主要的有生力量和火力,都加強到了巴拉奇如德一線。因爲在他看來只要守住了巴拉奇如德和敖漢營子兩個要點,也必然會是日軍主要攻擊方向,日軍就根本不可能突破自己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