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抗聯之中極少是關內戰場上老炮兵出身,又是抗聯炮兵部隊創始人之一的邱金堂,可謂是經驗相當的豐富。一門炮在十分鐘之內,以最大的射速能打出去多少發炮彈,他心理還是很有數的。他手下的炮羣,在這十分鐘之內能消耗多少炮彈,他心中更是很清楚的。
在邱金堂看來按照楊繼財的這個打法,效果的確是立竿見影,但是這炮彈消耗可謂是天文數字了。而這還只是炮擊了一個多小時,要是再多出哪怕是半個小時,總部千辛萬苦從海拉爾給自己調運過來的這些炮彈恐怕全部都要打幹淨了。
在加上昨天白天和夜間戰鬥的消耗,自己手頭的炮彈儲備可就剩下不多了。尤其是火箭炮彈,本來在經過昨天的消耗之後,剩下的就不算太多。這一戰過後,恐怕無論是一零七還是一二二火箭炮彈,都要見底了。
看着邱金堂有些肉疼的表情,知道他心中在心疼那些炮彈的易建平,卻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爲在此刻易建平心中對於楊繼財的這種打法的感覺,與邱金堂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爲其表現喝彩的同時,也對於打出去的那些炮彈,顯得相當的肉疼。雖說也清楚這是眼下能解決阿魯科爾沁旗戰場困局的最好辦法,但作爲整個林西戰場最高政工首長的易建平,很清楚現在這些炮彈運過來的艱難程度。
一發炮彈從海拉爾運過來,就要消耗掉兩到三升的汽油。而一枚一零七火箭炮彈的造價,幾乎等於三枚七十五毫米野炮彈或是一門六零迫擊炮。楊繼財倒好,一二二火箭炮上來打的就是幾個齊射。一門一二二火箭炮,一個齊射就是三十發炮彈。
一個一二二火箭炮連,一個齊射就是一百六十發火箭彈,兩個齊射就打出去三百二十發。不算普通的火箭彈消耗,這個傢伙甚至將目前林西戰場僅有的百餘枚特種火箭彈,也全部使用出去。
這百餘枚特種火箭彈,幾乎是整個林西戰場上的全部。當初總部爲了保證火海戰術的成功,才特地給通遼和阿魯科爾沁旗戰場,各補充了百餘枚。打光了,因爲這些是總部手中僅有的特種炮彈。打光了,總部也無法再行補給。
按照這種打法就算抗聯再財大氣粗,也着實有些感覺到吃力。更何況現在的抗聯,與財大氣粗還相差甚遠。要是再來這麼一回,林西戰場上總部苦心運過來的炮彈儲備,恐怕就要下去一大半。
看着眼前被密集的炮彈,炸出從蘇木音塔拉向北延伸出的,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由炮彈炸出的火光組成的火牆,易建平此刻真的明白爲什麼都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了。只是儘管也心疼這些炮彈,但畢竟職務和經歷在哪兒擺着,易建平卻沒有像邱金堂那樣將肉疼的感覺表現的更加明顯。
現在他想的更多的是,今後對楊繼財的使用。在與邱金堂匯合之後,從邱金堂口中詳細瞭解了昨晚到現在的戰局,以及楊繼財與王德耀的爭執。再加上剛剛楊繼財的表現,易建平總算明白了爲何王光宇對這個年輕人讚不絕口的原因了。
甚至不顧之前最高只擔任過代理連長的楊繼財,缺乏一定的實際帶兵經驗。在王德耀陣亡之後,直接讓楊繼財接任整個阿魯科爾沁旗戰場指揮的重擔。這可謂是慧眼識珠,換了王德耀這種戰鬥絕對是打不出來的。
在兵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之下,以一個軍齡只有三年,並未受過系統的軍事教育。受過的最高軍事教育,不過是軍區教導隊的年輕人。與對面的兩個日本陸軍大學畢業的老資格對手鬥智,居然穩佔上風。
這恐怕不僅僅需要的是經驗,更多的還是在戰場的快速判斷能力和反應能力,以及目光的長遠考慮。在從邱金堂口中得知昨晚以來的戰況之後,即便是久經考驗,易建平也不得不說了一聲精彩。
能在王德耀突然決定帶領一半兵力,去偷襲二十八聯隊的情況之下。倉促之間快速的調整部署,並有意識主動放棄張家營子制高點,有意識的示弱,將當面之日軍牢牢吸引在巴拉奇如德至敖漢營子一線。
這麼做並非是簡單的下決心便可,需要非凡的勇氣和絕對犀利的戰略眼光。因爲他的兵力七拼八湊,也不過一個多團的兵力。需要面對的是第七師團兩個雖說受到一定的重創,但是卻依舊保持着完整戰鬥力的聯隊。一旦下錯一個決心,面臨的後果將會是毀滅的。
他曾經在關內見過比楊繼財更加年輕的,在紅軍時期便是師團級,甚至是軍級幹部。與他們相比,楊繼財雖說也算年輕有爲,但是並不算很突出。但是這種在戰場上快速的反應能力,以及對部隊合成化指揮的掌握能力卻絕對是第一。
這種戰鬥,可不單單是勇敢就可以打勝的。戰場上的每一個調整,每一個部署,都是相當關鍵的。一個漏洞,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而巴拉奇如德至敖漢營子一線後面,就是整個林西戰場側翼的巴林右旗。一旦被突破,那麼整個林西戰場將陷入全部的被動。
他這麼做冒的這個風險,並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在面對兩個經驗豐富,受過完整軍事教育的人,能在這一夜的鬥智、鬥力之中,儘管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是卻取得了勝利,本身就是了不得。
事實上,從現在開始他也開始欣賞這個平時少言寡語,但是出手就見真章的年輕人了。在現在的易建平看來,繼續將這個傢伙放在參謀的位置上,的確有些屈才了。這個年輕人的眼光和心態,尤其是不出手則以,出手就要你命的狠辣程度,已經不適合再做參謀,是時候該給他調整位置了。
對讓他帶兵,或是到縱隊來做作戰的副科長,或是去一師擔任副參謀長都很合適。王光宇不是對身爲參謀長的孫文玖一直不滿意嗎?調楊繼財去作戰科當副科長,想必會很對王光宇的胃口。讓他去挺進軍辦什麼參謀特訓班,這不是有些浪費人才了嗎?
相對於多少有些心疼炮彈的易建平和邱金堂,在白城子始終關注着這邊戰況,接到戰況時候剛剛吃過早飯,正在悠閒的品茶的國崎登中將。在接到前方發回來的報告之後,卻是被驚的當時兩眼一黑,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在身邊副官的攙扶之下,勉強站起來的國崎登中將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一把將電報紙憤怒摔向了師團參謀長富田直亮大佐,怒氣沖天的道:“富田君,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不是堅持在巴拉奇如德一線的抗聯,有一半的兵力去對付二十八聯,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嗎?不是說他們在巴拉奇如德一線的守軍兵力嚴重不足嗎?不是說他們的炮彈,現在已經供應不足,無法提供大量的火力支援了嗎?”
“你始終堅持既然打開了石桌子方向,我們就應該投入最大的兵力以求全線突破。利用其一半的兵力被牽制在扎嘎斯臺諾爾的機會,全師團集中兩個主要聯隊,直插巴林右旗,一舉擊潰林西戰場左翼,可以爲帝國建立不世功勳。”
“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但是現在卻是搞成這麼一個狀況。你的整個計劃,幾乎全部都是一張廢紙,你的判斷沒有一樣準確。那麼現在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落在我們頭上的炮彈是從那裡來的?
“從石桌子方向,突入抗聯縱深防線的那些帝國忠勇將士們,爲什麼會遭受這麼大的傷亡?在石桌子方向,從戰鬥打響到現在,師團投入的二十七聯隊主力,在加上二十六聯隊四個步兵中隊,連同傷兵現在撤回來的不足三個步兵中隊。”
“整整四千多帝國忠勇將士,在敵軍的炮火轟擊之下爲帝國盡忠。如果再加上之前在巴拉奇如德至敖漢營子一線遭受的損失,以及昨天白天的敵軍轟炸和炮擊。短短的一晝夜,三十六小時不到的時間之內,近七千多名忠勇帝國勇士失去了生命。”
“兩個大佐聯隊長,在同一時間戰死。我想問問富田君,第七師團加上你在內,一共纔有幾個大佐。就算是將一木清直那個白癡也算在內,第七師團一共有幾個聯隊長?現在不算一木清直那個白癡,一下子就戰死了兩個。請問富田君,你讓我怎麼和大本營交待?”
“這還沒有將昨天白天和晚上,二十八聯隊所遭受的傷亡計算在內。現在第七師團這麼大的傷亡,也就意味着全師團已經失去了戰鬥力。而我們的對手,不過是兩個新組建的步兵團。什麼叫做新編步兵團,你富田直亮應該清楚。”
“兩個新編步兵團,即便是加強了大量的重炮,與我們一個齊裝滿員的師團打了三十六個小時,卻換了一個這麼結果。這個消息傳出去,我國崎登這個師團長再加上你這個參謀長,將會成爲帝國陸軍的一個天大的笑話。”
“堂堂帝國第一批組建的老牌師團,大半夜的攻擊下來,沒有能拿下任何一個要點不說。還被兩個新兵團給打成了一副空架子,是新兵團不是他們的王牌部隊。這豈是能單純用敵軍佔據絕對的火力優勢,就能解釋的嗎?”
“我希望你富田君,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能給關東軍和東京大本營一個合理的解釋。富田君,你不要告訴我,我們忠勇的帝國勇士,都是被敵軍的飛機和重炮給硬生生的炸垮掉的。這個理由無論是大本營和關東軍,或是谷壽夫軍司令官閣下是不可能接受的。”
“從昨天晚上他們偷襲二十八聯隊開始,我們的對手就一直在給我們下套。而我們則傻呼呼的,在你這個師團參謀長的堅持之下。不僅沒有看出來這是一個圈套,還義無反顧的鑽進了他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