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手中已經是無兵可調的橫山靜雄,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從自己身邊已經不多的兵力之中,在抽調出兩個中隊來。乘坐關東軍停放在朝陽車站的唯一一列裝甲列車,利用車上的火炮和機槍掩護強行向北票增援。
橫山靜雄中將可以不管北票那些煤礦最終的結果是什麼,但是鷲津鉛平中將的生死,他卻是不能不管不問。北票丟了他還有藉口解釋,還可以將責任推給負責整個戰役部署的鷲津鉛平中將頭上。
此次整體戰局部署,都是鷲津鉛平中將一手策劃的。他這個前線最高指揮官,只有執行的權利。戰局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糜爛到如此的地步,首先就是部署上的責任。就算北票城真的丟了,也未嘗沒有一點的緩和餘地。
但是如果鷲津鉛平中將這個軍司令官也丟了,他就真的沒有辦法向大本營交差了。甚至別說東京大本營,就是梅津美治郎大將那裡自己都逃不過去。關東軍已經出現一個軍司令官被俘的巨大丑聞,再出現一個軍司令官被俘或是戰死,恐怕梅津美治郎大將都只能回東京養老。火已經燒到了屁股上,那就先救屁股吧。
至於朝陽城的防禦,他放棄了所有的外圍據點,採取了龜縮不出的架勢。雖說建平守軍那種拿中國人當肉盾的下作戰術,他實在拉不下來臉去做。但這並不妨礙他使用庫存在朝陽城內的大量毒氣彈,拼命的進行頑抗。
在熱河戰役打響之後,在兵力略微不足的情況之下關東軍緊急向朝陽、阜新兩地調運了大批的糜爛性和窒息性毒氣。僅僅在朝陽一地,就儲備了十幾萬發毒氣炮彈和發煙罐。對於橫山靜雄來說,這批毒氣彈與城內還沒有來得及投入戰場的兩個野炮中隊,一個重炮中隊,是他固守朝陽城僅有的指望。
所以他下令只要城外敵軍一露頭,不管出動的兵力多少,一律以炮彈和毒氣彈招呼。爲了掃清城外射界,在臨收縮的時候他一把火將城邊所有的村莊全部放火點燃。同時在炮彈之中,摻雜了大量的燃燒彈。好在朝陽城內的炮彈儲備還是比較充足,可以任由他浪費一些。
在橫山靜雄放棄了朝陽城外所有的據點之後,在他當面的挺進軍那個被人稱之爲王瘋子的旅長,則與政委來了一個分工合作。政委指揮一個團外加一個營的兵力直接將朝陽城內的日軍看起來。現在全軍已經配齊防毒面具,日軍的毒氣彈他自然不怕。
但在這種情況之下,攻擊堅城卻是他不願意做的。既然日軍死守不出,那麼他也沒有必要非得去啃骨頭。與其全軍囤在堅城之下,還不如向北票、義縣方向,看看能不能在撈一點東西。
雖說經過去年年底的大練兵,以及武器裝備的改善,部隊的攻堅能力與過去比,有相當大的提高。至少與以前一門火炮都沒有,只能憑藉輕武器以及有限的炸藥死打硬拼,甚至只能拿部隊硬堆的情況相比,已經好的太多了。
但鑑於前年百團大戰的經驗教訓,他依舊不太願意打這種攻堅戰。尤其是在看到朝陽城防工事完整,守軍數量並不算少,而且又有着大量毒氣配合作戰。他認爲就算能打下朝陽城,部隊也會受到一定的損失。
在他看來在眼下上級並無長期佔據北票、朝陽一線想法的情況之下,強行攻城非但部隊容易被黏住,無法發揮出本身的機動作戰優勢。而且就算能打下朝陽城,相對於所承受的損失來看,這也並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所以儘管在朝陽城外被燒成一片白地,全軍上下情緒激動,各級指戰員紛紛的上書請戰,要求徹底的消滅掉城內的日僞軍,爲鄉親們報仇的時候。他依舊對戰局的分析和判斷,保持着冷靜的頭腦。
他力排衆議,堅持只留下部分兵力將城內的日僞軍看起來,並抽調一批政工人員和小部隊在朝陽城周邊發動羣衆。而他則選擇了帶領部分部隊向外出擊,將戰場向外拓展。而首選的目標就是鷲津鉛平司令部所在地的北票。
即便是該旅政委和大部分的幹部都堅決反對,也沒有動搖他的思路和想法。在他相對於眼下火刺蝟朝陽城來說,從戰前上級下發的情報來看,日軍軍司令部就在北票。現在既然北票受到抗聯兄弟部隊攻擊,別說有這麼一尊大佛在北票,就算沒有以日軍一貫的風格來說,也勢必要快速的增援北票。
與日軍打過這麼多年的交道,他見過死戰到底的日軍,見過斷後戰死不撤退的日軍,就是沒有見過見死不救的日軍。與增援之敵打一場野戰,更是他願意幹的。圍點打援,也是他在一二九師時候的老首長,現任挺進軍司令員最愛用的戰術。
今天兄弟部隊雖說別有目的,但也基本上起到了圍點的效果。但兵力不足無法打援,那麼這個好人好事還是由他來幹爲好。畢竟從去年熱河戰役到現在,兩軍配合作戰時候,一般都是抗聯的部隊在承擔最重的戰場。這次自己伸手幫這個忙,也算是還人家一個人情。
至於究竟能夠吃多少肥肉,那就是到時候看情況再說了。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城內的日軍不出來,就堅決不強行攻城。那樣對他來說,有些過於高昂的代價,實在有些划不來。
這位老兄在戰場上瘋歸瘋,但他的發瘋並非是無的放矢。該撤退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撤退。死打硬拼,那是在需要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去做的。他上來的那股子瘋勁,說的是他在戰場上的那股子不死就要戰鬥,就要將敵軍徹底打垮的信念。
並不是他真的好動不動就抽風,上了戰場就什麼都不管不顧。打死拉到,不死就接着拼命。瘋子是說的他的作戰風格兇悍,而不是說只會傻了吧唧的硬頂。拼命歸拼命,但並不是不管什麼情況都死打硬拼。要真的是那樣,他恐怕早就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作爲老紅軍出身的幹部,從普通戰士一步步成長爲副師長。從戰士、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一步一個腳窩,一步都沒有落下。這個時候部隊提拔幹部,也沒有說什麼裙帶關係,這樣和那樣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能一步一步走的這麼紮實,從普通的戰士做到師旅長,都是從戰場上打出來的。多少年的艱苦鬥爭,一直都在與裝備佔優勢的對手作戰,這位旅長其戰機的捕捉能力以及對戰場上形勢的判斷,都是相當的出色。
多少年的艱苦鬥爭,像他一樣這些從紅軍時期倖存下來,甚至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高級指揮員,絕大部分的能力都相當的出色。大浪淘沙,留下來的都是真金。十年敵強我弱的內戰,的確給關內部隊鍛煉出一大批久經考驗的軍事幹部。
雖然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未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多年的戎馬生涯,也讓他們很難可以長時間的接受更高級的軍事深造。在抗戰爆發前後,讀過一段時期的紅大和抗大,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機會了。
但這些從戰場上成長起來的高級指揮員,無論他們身上有多少的不足,大多數因爲條件和對手的限制,更是缺乏現代化合成的作戰經驗和能力,基本上無炮兵等多兵種協調作戰的指揮經驗。
但有一點卻是那些受過正規軍事教育培養出來的幹部不具備的,那就是長期在戰火中衝殺,養出來的在戰場上敏銳的嗅覺,以及豐富的戰鬥經驗。在戰場上養成的那些指揮經驗,也是在軍校之中學不到的。這些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幹部,可以說都是精華,都是可靠的老骨頭。
雖說指揮經驗大多數是以單一的步兵爲主,但是多年從戰爭中學些戰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只要給他們必要的條件,這些戰爭大學的畢業生,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具備一名現代化合格的指揮官應該有的軍事素養。
這位旅長從眼下的整個戰局判斷,日軍在遼東戰場上的最高指揮部既然現在就在北票。那麼一旦北票受到攻擊,周邊的敵軍勢必會傾巢出動救援。但在眼下整個遼西戰場上來看,日軍很難抽調集團兵力出動。
也就是說北票周邊的日軍各個部隊,前往北票戰場增援,註定只能是分散而非集中的。這樣一來,就給自己帶來的難得的戰機。與其在朝陽城下死打硬拼,付出代價也不見得能夠佔到便宜,甚至還有可能會吃虧。還不如將眼光往外放一放,在朝陽戰場周邊尋找戰機。
充分利用戰場上瞬間即逝的戰機,抓住敵軍一部徹底的吃掉他。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與其硬着頭皮付出很大代價去攻城,還不如在兄弟部隊創造的戰機之中,很是撈上一筆劃算。即協助了兄弟部隊作戰,也讓自己吃到肉,可謂是一舉兩得。
建平城西一戰,乾淨利落的解決日軍一個加強大隊。雖說自己也遭受了一定的損失,但這個代價對於該旅目前全旅上下齊裝滿員,總兵力達到五千之衆的實力來看,還是可以承受的戰鬥,給這位旅長帶來了相當大的自信。
老子一個旅能吃掉一個齊裝滿員的加強步兵大隊,難道就吃不掉你一兩個作戰中隊。而且對於這位紅軍時期的老將來說,那場戰鬥給他帶來的不單單是前所未有的自信,還有對日軍下級軍官指揮素質下滑的認識。
那一戰他發現日軍下級指揮官,尤其是中隊長和小隊長一級的指揮官,素質幾乎與三八年到四零年之間無法相比。無論是戰鬥意志,還是指揮能力都下滑不止一個檔次。甚至出現攻擊要點,兩次進攻失敗便停滯不前的情況。
而且小隊的一級進攻戰術,無論是火力還是兵力分配,都與抗戰初期的日軍無法相比。士兵雖說作風依舊,但是最基礎的軍官素質下降,這無疑很影響日軍的作戰效率。這個發現,更加堅定了他將手向外伸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