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日軍全面侵華以來,作爲中國關內幾乎可以說是最早淪陷的大城市,天津幾乎沒有遭遇到什麼戰火。即便當初二十九軍在天津,也與日軍打了一仗。但那一戰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天津也沒有遭遇到太大的破壞。
要說到目前爲止,天津周圍打的最大一戰,還要向前推到四十四年前的庚子事變,也就是說八國聯軍進北京的時候。像今天這麼大的戰火蹂躪,對於眼下五十歲以下的人來說,基本上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戰役打響之處,之前很多老百姓還當成熱鬧看,都以爲像當年二十九軍那樣,打一陣子就撤退了。卻沒有想到整整三天過去,這戰鬥的激烈程度非但沒有下來,反倒是越打越激烈,越打越殘酷。
這幾天的血戰下來,一直都在平安下生活的天津老百姓,此刻都嚐到什麼叫做真正戰爭的殘酷。整個天津城內外密集的槍炮聲,被打成一片斷壁殘垣的街道,無不讓這些老百姓都早日盼望着這場就爆發在身邊的血戰,早日快點結束。
老百姓是什麼樣的心思,這幾天之內是什麼感受,楊震與陶淨非此刻都沒有心思去管。但是對於眼下的戰局來說,敲掉了日軍主要的機動火力,並不意味着戰事就可以在短時間之內結束。敲掉日軍的機動火力,只是加快戰事進程的一個手段,但並不能說可以一朝便奏效。
儘管天津城內的日軍,雖說在這些天的激戰下來,傷亡也相當的嚴重。但依靠着自身頑強的意志和韌性,還在拼死的抵抗着。儘管陶淨非改變了戰術,但戰局進展卻依舊相當的緩慢。每一個陣地都要經過反覆爭奪,才能最終確定歸屬。
水銀瀉地的戰術,雖說也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日軍的陣腳,但從眼下局面的變化來看,日軍方面被攪亂的還有些不夠。整個日軍防禦體系,出現混亂的只是局部。而這些局部地區,遠還沒有達到影響全局的地步。
楊震從冀東給陶淨非調來的那個師,陶淨非卻並未用到天津戰場上。在陶淨非看來,既然外圍已經肅清,部隊已經攻入天津城區,在這麼狹窄的戰場之上,眼下的兵力已經夠用。投入過多的兵力,只能造成兵力過於密集。
所以他將這個師主力,部署在大沽口以及新河一線監視塘沽日軍。並切斷天津城內的日軍,向塘沽突圍的路線,以及封鎖大沽口。爲了增強封鎖大沽口的火力,陶淨非將手中預留的一個一五零榴彈炮營,也加強到了大沽口方向。
同時在完成對海河日軍艦隊,以及機動炮羣的圍殲後。他將擔任火力封鎖任務的加農炮營,兩個榴彈炮營中的一個,外加總部配屬的兩個一二二火箭炮營,四個的師屬一零七火箭炮,兩個師屬一零五榴彈炮營,三個七十六毫米加農炮營,全部調往軍糧城、新河,以及大沽、北塘一線。
整個天津戰場,只留下一個一五零榴彈炮營作爲威懾使用。剩下的巷戰之中,他還是絕對以中小口徑直瞄火炮爲主。當然上級加強的那個,在整個抗聯之中也僅有幾個獨立營建制,一六零重迫擊炮營的兩個連還是被他留下了。
這玩意除了笨重一些之外,打日軍堅固工事羣實在是相當好用。尤其是對付日軍用那些小洋樓改建的工事,一炮下去徹底的解決問題,端是一件拆房子的超級利器。這種重迫擊炮在軍糧城的戰鬥之中,可是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之所以在火力上如此部署,是因爲陶淨非很清楚,解決了日軍機動炮羣之後。在剩下的巷戰之中,大口徑的榴彈炮和加農炮可以發揮的餘地有限。一號雖說特批了自己對海河日本艦隊,動用大口徑的榴彈炮和加農炮,但依舊沒有同意在市區作戰使用這些威力巨大的火炮。
在這種情況之下,這些大口徑的火炮威力再大,也遠不如七十六毫米加農炮,以及直瞄火炮和高射炮發揮的空間大。儘管這些火炮的威脅更大,造成的破壞也更大。但是上級的命令在哪裡擺着呢,這些火炮留在天津戰場也是一個擺設,還不如加強到更需要他們的戰線。
再加上他部署在北塘的一個加強團,以及蘆臺的晉察冀軍區一部以及冀東軍分區的一個團,他在整個天津外圍形成了北起北塘,南至大沽口,重點區域的防禦。並利用這個新抵達的師,在冀東軍分區一個團的配合下,對塘沽發起了總攻擊。
塘沽這點的日軍,雖說只有兩個步兵大隊,外加一部分工兵和海軍人員。但是這些日軍,留在天津戰場之外,對於陶淨非來說還是很不放心。原來是暫時顧及不到他們,只能以一部兵力先看着。
這次一號既然給調來一個師的兵力,那麼還等什麼?更何況塘沽那裡,除了勞工之外可沒有多少居民。天津戰場因爲無法動用,而無用武之地的火炮羣,在塘沽可以放心的使用。塘沽地形不利於大兵團作戰,不利於大量使用裝甲部隊,但是卻對使用大口徑火炮沒有任何的問題。早點解決,自己也早點安心。
對於陶淨非的考慮,楊震並未做任何的干涉。他調來一個師,就是給陶淨非作爲機動力量使用的。並未要求陶淨非,必須要將這個師立即投入到戰場上。作爲一線指揮員,陶淨非應該有他的獨立考慮。而且楊震也並不認爲陶淨非的這個部署,究竟有什麼錯誤。
儘管楊震對陶淨非的具體指揮,並未有任何的干涉。改變戰術之後,戰局依舊短時間之內,沒有從根本上得到改變,讓陶淨非心中的壓力相當的大。雖然陶淨非也知道,這種戰術調整不見得立竿見影,但他內心承受的壓力卻並未減輕。
最關鍵的是在部隊調整戰術後,由原來的集中突擊,改爲穿牆打通、多路分散滲透突擊之後,現在的他對一線的情況,也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那種全面掌握。不過在戰場上,在僵持時刻的機遇,往往就出現在很多時候不爲人注意的方向。
就在陶淨非面對調整戰術後,短時間之內依舊沒有太多變化,而心中異常的焦慮時候。在天津城內一直是日軍,在整個天津防禦重點地帶的原日本租界範圍之內,突然間卻亂成了一鍋粥。
日租界位於天津西南城區,地處原法租界與華界之間,與原意租界隔海河相對。這裡是整個天津城區,除了金湯橋正面之外,日軍防守的重中之重。整個天津守敵,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都放在了日租界與相鄰的法租界。
原本按照陶淨非的先吃肉後啃骨頭的戰術,日租界並不是整個戰場部署的重點。在西南城區的重點攻擊方向,是原英租界以及法租界的萬國橋一線。對於日租界的守敵,是以一部兵力鉗制,並以一部兵力施壓並採取佯攻,牽制其無法增援其他方向。
這裡的日軍,他是準備放到最後解決的。所以在城區西南戰場,在陶淨非調整戰術後,日軍雖說有些緊張,但原本始終還保持着進退有序。但這個局面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原來始終保持穩定的戰局,轉瞬之間被攪的大亂。
負責河西戰場西南方向攻勢的十一師師長何志山,雖然不知道日租界守敵縱深出現了什麼意外,但是從日租界守敵縱深地帶,傳來的密集槍炮聲。也是一刀一槍從死人堆裡面衝殺出來的他,馬上察覺出當面日軍縱深出現了問題。
敏銳發覺敵軍縱深出了問題的何志山,立即命令正在日租界正面,一直髮起牽制性攻擊的三十三團,立即將手中的預備隊一個營全部投入進入,加強對日租界的攻擊力度。同時命令其右翼的三十一團,也立即全部投入戰鬥。
利用其攻擊正面的英租界,與日租界緊密相連的地理位置,趁着西南方向日軍縱深出現動搖,立即向日軍嚴密控制的萬國橋方向發起總攻擊,儘可能的快的打通與河東作戰的三師之間的地面聯繫。
儘管何志山此時並不清楚日租界守敵,縱深究竟出了什麼樣問題。致電河東戰場的三師,他們那裡也不知道河西出現什麼問題。不過三師師長也告訴何志山,他們三師有一個失去聯繫的營,目前就被困在日租界。
只是因爲失去了無線電聯絡,日軍之前又一直以火力封鎖日本橋東,無法使用旗語和號音聯絡。當面的九團多次試圖派人渡過海河,與其恢復聯繫也未能成功。該營現在究竟處在什麼樣的情況和位置,三師目前也無法知曉。只是通過槍炮聲判斷,該營還在抵抗。
在得到三師的答覆後,儘管暫時還不能確定,日租界的混亂是不是該營在被困後,後續動作引起的。但是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何志山還是很清楚的。他立即調整部署,利用日租界的守敵陷入的混亂,對原來只是鉗制的日租界守敵,發起了重點進攻。至於萬國橋那個方向,留下一個團足夠了。
不過爲了摸清楚日租界守敵陷入混亂的原因,他指示在日租界作戰的三十三團,立即挑選精幹人員帶上一部電臺,想辦法滲透到守敵縱深,摸清楚日軍陷入混亂的真實原因。如果引發混亂的的確是三師的部隊,想辦法與其恢復聯繫,以便可以配合作戰。
其實儘管眼下不能確定,但是何志山私下裡卻感覺到,日租界守敵之所以陷入混亂,肯定與這個營有關係,而且很大的關係。否則現在根本就無法解釋,作爲整個天津日本守軍重點佈防地區,之前又不是主攻方向,而且現在也不是重點進攻方向,兵力大致上還保持完整的日租界守敵,爲何會出現如此不應該有的情況。
何志山認爲,如果能夠與這個營打通聯繫,那麼整個西南戰場的局面,很可能就會因此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改變。所以他在調整部署的同時,第一時間給前邊的三十三團下達了命令,一定要想辦法與該營聯繫上。雖然他不清楚步談機配備的連一級的部隊,爲什麼會出現與上級失去了所有聯絡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