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這番話說的很直接,就差沒有告訴楊靖宇與魏拯民,如果你們都犧牲了,南滿的抗日旗幟,還能堅持打下去嗎?一名指揮員可以後天培養,可以從基層幹部戰士中選拔。
但一名領導人,除了先天的原因之外,卻是需要長時間磨練的。如果說一名指揮員選拔是千里挑一的話,那麼一名合格的領導人、一名統帥那就是萬里,甚至十萬裡挑一了。元帥與將軍的區別,不單單是比誰打的勝仗多。
你們二人是南滿地區抗日的最高領導人。在至少現在找不到可以替代你們的人的情況之下,如果南滿地區如果失去了你們,失去了最高領導者,那麼這面所謂的旗幟究竟還能打多久?那就真的兩說了。
爲了保存實力,而暫時進行的轉移,並不等於永久的放棄,更不等於逃跑。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更好的消滅敵人。自己若是都被消滅了,那談什麼抗日救國?
董平的話,楊靖宇與魏拯民聽懂了,也聽進去了。沉默良久二人對望一眼後,魏拯民下定決心的道:“好,就按照你們副總指揮的意見,我們兩個全部北上。不僅僅是我們,除了留下二方面軍堅持之外,一路軍現存的部隊全部北上休整。”
對於魏拯民的這個決定,楊靖宇雖然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表示贊成。但他接下來的話,卻也算是默許了:“老魏,還是將一方面軍留下吧。曹亞範作戰經驗豐富,機智靈活。一方面軍的戰鬥力又是已經編成的兩個方面軍中最強的。況且?”
楊靖宇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他的意思魏拯民卻是聽明白了。兩個人都知道留下來也許意味在日僞軍重兵清剿之下,忍飢挨餓,數日不得一溫飽,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滅。而北撤,雖然也有一定的危險,但憑藉二人出色的指揮才能,幾乎可以肯定能平安脫險。
一方面軍的指揮雖然是二軍調過去的,但基本部隊卻是楊靖宇一手組建的老部下。也是曾經兵強馬壯的一軍在西征失敗,一師隨程斌投敵後,僅存的二師改編的。對於一方面軍,楊靖宇知根知底。人數雖然只有二百餘人,但都是久經考驗的老骨頭。
二方面軍雖然人數現在比一方面軍要多,但由二軍六師改編的二方面軍卻是以朝鮮籍的同志爲主,其指揮也是朝鮮出身。將他們留下,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甚至鑽了空子分化兩個方面軍的關係。
而且在原二軍系統戰鬥力最強,眼下兵力也最多的五師不在。四師在日僞軍重兵圍剿之下,實際上已經潰敗,餘部被編進了警衛旅的情況之下。
這個目前僅存的戰鬥力原本在二軍就屬中游的六師,實際上的戰鬥力並不如以原一軍二師改編的一方面軍。將他們留下,恐怕難以長期堅持。
但對於將一方面軍留下魏拯民卻是多少有些猶豫。一方面軍僅餘的這二百多人,是楊靖宇一手創建,鼎盛時期人數曾達到四千之衆的抗聯第一軍僅存的骨血。
如今南滿的形勢這麼險惡,將兵力單薄的一方面軍留下,這萬一要是有個變數,那一軍?自去年年底到現在,整個南滿的抗日大局都是一軍在挑大樑。幾乎所有最艱難的任務,都是一軍在承擔。
近大半年的苦戰,傷亡慘重的一軍如今僅存的這點骨血絕對不能在損失了。相比一軍,就算二方面軍真的難逃全軍覆滅的厄運,可在北滿二軍還有兵力足有三四百人,也是原二軍戰鬥力最強的五師。
想到這裡,魏拯民咬咬牙道:“將一二兩個方面軍的指揮對調調,曹亞範留下指揮二方面軍留下堅持。一方面軍由原二方面軍指揮指揮,與總部警衛旅合編隨總部北上。”
說到這裡,魏拯民擺了擺手制止了想要說話的楊靖宇道:“老楊,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是一方面軍是一軍僅存的骨血,更是整個南滿的抗日旗幟。僅存的這點兵力,絕對不能輕易的再損失掉了。”
“曹亞範在調任二師師長前是二軍六師政委,二方面軍又是以六師爲主改編的。他接替指揮,絕對不會有任何的不便。我是南滿的省委書記,有最後決定權,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
見到魏拯民少見的擡出組織關係來說話,熟知他性格,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的楊靖宇搖搖頭卻是沒有再反對。
看到一路軍這二位最高首長總算安排完畢,董平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將臨走前楊震交給他的那張標有老黑頂子秘營詳細位置的地圖,鄭重其事的交給了一路軍總部。
曾聽魏拯民講過這張地圖用處,知道這是二方面軍總指揮爲自己留下堅持部隊預備的一條退路的楊靖宇,在仔細看了一番這張地圖後,緊緊的拉住董平的手,連聲感激的道:“感謝楊副總指揮爲一路軍考慮的這麼全面。太感謝了,有了這些物資,主力北撤後,留守部隊至少不會在挨餓受凍了。也有了一個可以落腳,喘上一口氣的地方。”
被楊靖宇抓住手的董平,聽到這位一路軍總司令連聲感謝的話,有些臉紅的道:“楊總司令不用太感激,我們都是爲一個共同的理想在戰鬥。有困難了,大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感謝的話今後就不要再提了。”
說到這裡,董平儘管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道:“請楊總司令與魏政委儘快召集部隊,我們也好儘快的出發。一旦日僞軍發覺我們的動向,到那時候再行動就被動了。鬼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
對於董平有些催促意思的話,楊靖宇連忙答應:“沒有問題。一方面軍現在就樺甸東部秘營休整。二方面軍活動在安圖、撫松一帶。我們一方面向一方面軍靠攏,一方面派人尋找二方面軍,讓他們到樺甸東部山區匯合。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大約三天之內就可以抵達。”
說罷,楊靖宇掏出紙筆快速的寫了一封信後,轉過身將一個作戰參謀招來道:“丁守龍,你馬上帶上少年鐵血隊去安圖、撫松尋找二方面軍。找到他們之後,將這封信交給他們,就說我和政委命令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向一方面軍靠攏。”
“記住,這封信極爲重要。你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定要將這封信送到二方面軍手中,並親手交給二方面軍金指揮與政治部主任呂伯岐。”
就在丁守龍將信件貼身收好後,集合完部隊轉身正要出發的時候,卻被手上拎着五支衝鋒槍與一箱子手榴彈的董平給叫住了。
董平將幾支衝鋒槍與滿滿的子彈袋,以及整整一箱子的經過自己兵工廠改進的日式手榴彈交給丁守龍道:“這幾支手提機關槍是我們自己造的,雖說射程近了點,但威力還是可以的。很適合在山地與鬼子打遭遇戰。”
接着董平將自己脖子上的那枚貼身攜帶的手榴彈摘下來,在示意了一下使用方式後交給丁守龍道:“這是我們兵工廠自行生產的一種特殊毒氣手榴彈。如果你遇到被日軍合圍,突圍無望的情況之下,在用水打溼的毛巾捂住鼻子與嘴巴後,拉出保險栓後投出去。”
“記住,這種手榴彈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絕對不能輕易使用。它的威力太大,不僅能傷到敵人,更容易傷到自己。這枚手榴彈你要貼身的收藏,絕對不能交給別人。要是那個人好奇,拉響了他,那倒黴的就是你自己了。”
在魏拯民點頭示意之下,丁守龍有些疑惑的接過董平遞過來的那枚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看起來很是不起眼的手榴彈,古怪的看了董平一眼,卻是沒有說什麼。他怎麼也沒有看出這枚除了外型有些像縮小的日式手榴彈之外,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手榴彈會有那麼大的威力。
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的手榴彈真正用途的丁守龍,儘管心中也有些好奇。但也在董平的注視之下,將這枚手榴彈按照他說的那樣,貼身收藏了起來後揮了揮手,示意身後已經集結完畢的少年鐵血隊接過董平移交的武器。
看着那邊少年鐵血隊員在董平部下教導之下,正快速的熟悉着手中這種從未見過的武器,知道董平交給丁守龍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的魏拯民,雖然沒有說話,但卻是搖頭苦笑連連。
見到政委面色古怪,知道董平交給魏拯民的東西肯定有古怪的楊靖宇在丁守龍出發之後,立即追問那個東西是不是真的是毒氣彈。因爲他明白,就算二路軍有兵工廠,但要說能造造簡單的槍炮,復裝一下子彈也就差不多了。
要說連毒氣彈都能造,打死楊靖宇他也不相信。因爲他沒有見到董平還有他的部下,任何一個人身上攜帶防毒面具。要是他們真的攜帶的是毒氣手榴彈,那他們行軍不帶防毒面具那不是自己找死?還貼身收藏?
而且他還看到這種不大,可以拴在脖子上不影響任何行動的手榴彈不止一個人佩戴。董平的部下幾乎每一個人脖子上,或是身上一看就特別縫製,幾乎滿身都是口袋的軍裝胳膊上的口袋裡面都藏着同樣的東西。這東西要是真的像那個傢伙說的威力那麼大,也根本用不到攜帶這麼多。
當楊靖宇從魏拯民口中瞭解到董平移交給丁守龍的那枚手榴彈的確只是一枚普通的,除了從拉弦到爆炸只有零點八秒的時間之外,與其他眼下使用的手榴彈沒有任何區別的手榴彈真正用途之後,卻僅僅是搖搖頭,沒有有如董平想象般的發火。
沉默良久,在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楊靖宇站起身來,對身邊的魏拯民與董平道:“我們出發吧,前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說罷,不在看向董平一眼,心情突然有些惡劣的轉身邁步向東南方向走去。
之前已經見識過這些二路軍的人審訊張秀峰時,那種甚至可以說毒辣的手段的他,知道在這些人的心中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爲了完成任務。至於其他的一切,包括什麼政策之類的東西都不在他們考慮之內。
就楊靖宇瞭解,張秀峰雖然叛變了,但也算是一個硬骨頭。可在他們那些在自己看來,連小鬼子殘暴的審訊手段都比不上的審訊方式之下,卻堅持了連三分鐘都沒有就將自己叛變的經過,竟出賣了那些機密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就連自己在敦化縣城執行偵察任務,如何巧遇程斌而被其拉攏叛變時,逛過那幾個妓院,找過幾個妓女都講的清清楚楚。就差沒有把自己在與那些妓女貼身肉搏時,堅持了多長時間招供了出來。
儘管董平的部下在審訊的時候刻意的避開了一路軍總部所有的人,但張秀峰當時發出的幾乎不是人喊出來的慘叫聲卻是沒有能避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聽着那些滲人的慘叫聲,見到招供完畢被拖出來,所有手指都被一根根掰斷,不過短短三分鐘,就已經站不起來的張秀峰,從一路軍總部到警衛旅的幹部、戰士幾乎所有人都對董平這些人幾乎都有些敬而遠之。
看着有些顯得沉默的楊靖宇,董平想要解釋什麼,卻是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揮手示意自己的部隊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接替了一路軍警衛旅長方振生帶領的十幾個人擔任前衛,另外一部分擔任斷後收容任務。
董平之所以不解釋,是因爲在他看來,在已經出了應該是最貼心的警衛排長叛變事情後,其他一切的事情都必須謹慎、小心。
副總指揮交待自己的任務是保護好一路軍總司令、政委平安的抵達興山要塞二路軍總部。那麼一切可能給自己的任務帶來危險萌芽,必須壓制住。
就算採用的手段在不光彩,但也一切也必須以完成任務爲主。至於一路軍的首長以及下邊的幹部、戰士的想法,則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在向樺甸東部山區轉移的途中,除了在聽到自己政委講述之前戰鬥經過後,自己靠上來想要學點什麼的的方振聲,與早就見識過他們手段,已經見怪不怪的韓仁和之外,幾乎所有一路軍的人對董平和他的部下都採取了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對於一路軍的人對自己的態度,董平卻是毫不在意。一邊警惕的注視着周邊的環境,保持着與前衛排的聯繫。一邊應付着方振聲、韓仁和的提問。別人那些不時掃過他們的眼光,對於他來說,跟沒看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