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安井藤治對梅津美治郎大將的命令執行的並不是很堅決。爲了儘量避免損失,安井藤治只從第四聯隊與第三十聯隊各抽調了一個大隊,從第十六、二十九兩個聯隊各抽調兩個步兵中隊,並配屬騎兵一箇中隊、炮兵兩個中隊,並加強了一個重迫擊炮中隊組成了由片山省太郎少將指揮的迂迴支隊。
原本這個迂迴支隊,安井藤治只抽調了兩個步兵大隊,加強騎炮兵各一部分。後來的四個中隊是在服部卓四郎強烈的抗議之下才增加的。原本兩個步兵大隊的數量在安井藤治看來已經是不少,但與服部卓四郎要求的至少一個聯隊以上的兵力相差甚遠。這一點讓服部卓四郎極爲不滿意。
而讓服部卓四郎更爲不滿意的是,在臨出發的時候安井藤治將十五旅團的參謀長換了下來,將服部卓四郎一腳踢出去,臨時任命爲迂迴支隊的參謀長。
安井藤治這一手,在服部卓四郎看來,明顯有陷害的嫌疑。兩個步兵大隊,六個步兵中隊的迂迴兵力,你安井藤治真當你的第二師團每一個人都是以一抵百,打不死的怪物啊。這麼一點的兵力你讓老子去當參謀長,不是陷害是什麼?
只是安井藤治的任命服部卓四郎儘管極爲不滿,但又不能說不去。他這邊剛一張嘴人家的話就那撂着:“這個作戰計劃都是服部中佐親自擬定的。只有您去了,執行的纔會更加有力。才能保證部隊完全按照計劃實施。”
一張嘴便被堵了回來,知道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去不行的服部卓四郎,便想着法子的爲迂迴支隊增加兵力。好在他畢竟是上差,安井藤治也沒有太過於難爲他。在強烈不滿的服部卓四郎嚴重死磨爛打之下,安井藤治還是從第十六、二十九兩個聯隊中各抽調了兩個步兵中隊,以及一個重機槍中隊。
倒不是他抽調不出更多的兵力,但要是真按照那個傢伙要求的至少一個聯隊的兵力,那麼師團主力兵力卻又有些單薄了。第二師團此次雖然將四個聯隊全部投入,但每個聯隊卻只來了兩個步兵大隊。而每個步兵大隊的四個中隊之中也只來了三個。
作爲整個關東軍東線的主力以及總預備隊,第二師團雖然是齊裝滿員的甲種師團,總兵力高達兩萬餘人。但此次奉命接替主力損失餘燼的第二十四師團,擔任第二階段清剿主力卻並沒有全員出動。安井藤治與再三要求其全部出動的梅津美治郎打了一個大大的太極拳。
除了炮兵、輜重兵、騎兵三個聯隊全員出動之外,野戰兵力卻只來了六成。第二師團十二個野戰步兵大隊,除了八個參戰的步兵大隊之外,在牡丹江還留下了四個步兵大隊的兵力留守。
另外,本就縮水的參戰部隊也沒有全數渡江。老奸巨猾,謹慎過度的安井藤治在安全第一的情況之下,還留下了六個步兵中隊和炮兵一個大隊,騎兵一箇中隊組成了一個規模不算小的支隊,在江北作爲接應部隊。
否則以第二師團兩萬餘精兵悍將鋪天蓋地的壓過來,劉長順即便是防禦,以他就算將非戰鬥人員都加上也不過萬餘兵力的二旅,除了單兵火力稍稍的佔據些優勢之外,無論兵力、兵員素質都處於劣勢,而火力更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之下。就算有正確的戰術,但還能堅持這麼多天沒有被打垮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儘管有些不死心,但服部卓四郎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這位老資格的中將。這位商人世家出身,在參謀本部工作多年的安井藤治,可比那位在諾門罕被揍的鼻青臉腫的二十三師團長,海軍工程師造船工程師家庭出身,多年從事對蘇情報工作的小松原中將難忽悠多了。
在迂迴支隊臨出發之前,安井藤治曾經找片山省三郎少將單獨談了大半夜。看着片山省三郎少將,安井藤治中將沉思良久才道:“片山君,你此次的迂迴路線全部是山地。而之前的歷次戰事表明我們的對手最擅長的便是山地作戰。”
“他們很狡猾,我一直疑慮浩良河一線是他們在虛張聲勢。之前第二十四、二十五兩個師團齊頭並進。作爲中路的第二十四師團是其主力,他們將主要矛頭便指向了二十四師團。因爲他們知道擊敗了二十四師團,便打破了關東軍的清剿行動。”
“這一次他們很可能複製其在第一階段中計劃,打我們第二師團的主意。他們不動則已,一動便如鷹擊博兔,猛虎下山絕不遲疑。這也是我爲何在江南留下六個步兵中隊作爲機動策應兵力的原因。”
“你此次迂迴一定要謹慎在謹慎,千萬不要聽那個服部卓四郎的蠱惑。小松原中將就是聽了這個傢伙的吹噓,腦子發熱,讓二十三師團損失慘重,幾乎全軍覆滅。還累得第七師團搭上了大半的兵力。我們不能重蹈小松原中將的覆轍。”
“兩個大隊的兵力不算多,即便加上四個中隊也不算多。我也不知道在牡丹江留下四個大隊的兵力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此次作戰我的確謹慎,我不想在犯根本博輕敵冒進結果身死不說,還累的二十四師團幾乎全軍盡墨。”
“對於這個服部卓四郎你要用,但更要防。這個人有才幹不假,但他也過於膽大包天,這天下事就沒有他不敢做的。給他一個竹竿,他敢把天給你捅上一個窟窿。植田謙吉大將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他和他們那幫參謀至少佔了一半的因素。”
對於安井藤治中將的話,片山省三郎少將聽懂了。安井藤治的意思就是一句話,謹慎,再謹慎。只是片山省三郎少將心裡搞不明白安井藤治爲什麼會將服部卓四郎調到迂迴支隊,任參謀長。不過安井藤治既然不說,他這個做人下屬的也不好問。
在片山省三郎少將帶領迂迴支隊出發後,不知道爲什麼安井藤治心中卻出現了一層濃濃的陰影。八個步兵大隊,抽調走相當於三個步兵大隊,自己手頭上還剩下五個。在拋出前些天的損失將近兩個步兵大隊,安井藤治手頭剩餘的兵力實際上並未比片山省三郎少將多到那裡去。
在片山省三郎少將帶領的迂迴支隊出發後,安井藤治沒有任何猶豫的便將自己留在松花江南岸的六個中隊調了過來。部署在自己身後的太平、富貴屯一線。而將手頭上的剩餘部隊集中到了一起。
安井藤治終於將保成一團的部隊分兵的消息,立即被郭邴勳得知。在得到這個情報後,郭邴勳立即命令劉長順立即交替掩護撤退至將軍石一線即設陣地。而電令王光宇立即星夜兼程東進。直插阿陵達河一線的西和屯、富貴,並搶佔佳鶴鐵路重地永發。
終於接到撤退的命令,劉長順不敢耽擱,立即連夜組織部隊交替掩護撤出已經打成了一片廢墟的三個村屯。脫離與日軍的接觸,以最快的速度,向將軍石一線急速撤退。不過在臨撤退之前,劉長順將手頭上的剩餘地雷毫不客氣的全部埋在了佳鶴公路上。
這些天被日軍一直壓着打,劉長順可謂是火氣極大。自己兵力不足,拿第二師團沒有辦法。但用地雷出出氣,阻擊第二師團的追擊還是可以的。
接到對手已經撤退的報告,安井藤治卻並未立即採取大規模的追擊,行動依舊是不緊不慢。不緊不慢的排雷,不緊不慢的行軍。其派出的伺候足足有一箇中隊外加上一個騎兵中隊的規模。
安井藤治的過於小心,讓劉長順有驚無險的安全撤到了郭邴勳指定的將軍石一線。到了將軍石一線後,屁股坐到了山地上,劉長順輕輕的出了一口長氣。
這幾天二旅打的太苦了,傷亡已經過半。再也無力維持寬正面的防線。雖然沒有像之前王光宇那樣打成了一副空架子,但之前的三個團兵力撤至將軍石一線的時候,只能拼湊成了一個團。撤到將軍石一線,知道全線反擊即將開始的劉長順總算可以鬆口氣了。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總算熬出頭了。
而且在平原地形上打阻擊,實際上劉長順心裡面總感覺沒有底。離開山區,就像沒有了依靠一般。如今撤到山區,他心理面才感覺有底。
看着劉長順出了長長的一口氣,一邊的王效明與馬春生、柴世榮幾個人也在對視一眼之後,都笑了出來。這幾天巨大的壓力,讓二旅這幾個指揮員精神上始終繃的極緊。眼下全線反擊在即,幾個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而柴世榮也抵達一線後,被嚇了一大跳。打慣了游擊戰,習慣了在山林中鑽來鑽去,從不死打硬拼的作戰方式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天上飛機、地上大量的炮兵,日軍以中隊爲基礎的集團衝鋒作戰方式。
這種天上飛機輪番轟炸,地面上炮兵集中火力攻擊。一線陣地平均每天落彈達三四百發的作戰方式,讓柴世榮在驚訝的同時,也感覺到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實在太多。這種正規的陣地戰讓自己去打,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打。
這些天的阻擊戰下來,不僅柴世榮不適應,就連親自帶隊前來前來觀戰學習的一路軍總司令與幾個團幹部在咂舌之餘,也感覺到吃驚。要是讓他們自己來打,這種戰鬥不用多,就一天他們就得垮。而幾個團幹部私下交流,一天都是高看自己了,能頂上半天都是僥倖了。
到不是他們缺乏決死之心,只是他們沒有過這種經歷。而抗聯一路軍的部隊也從來沒有打過這種戰鬥。就在光禿禿的平原上,與裝備到牙齒的日軍硬碰硬的打,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的打過仗。
幾天的激戰下來,劉長順的二旅付出在他們眼中足夠失去作戰能力的傷亡,居然還沒有崩潰。傷亡這麼大,還有戰鬥力讓他們感覺到很驚奇。一路軍總司令私下曾經感慨的對自己的部下道:“他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打下這麼一大片基業,看來還是有一定原因的。”
一路軍總司令心中的想法,劉長順自然不知道。但他卻對補充兵員遲遲不到,卻是相當的不滿。三個團被打成了殘廢,如今只能湊成一個團。不補充兵員這仗怎麼打?自己可不想在反擊的時候作壁上觀。
對於劉長順的鬱悶,王效明苦笑道:“你彆着急,參謀長不會不考慮給我們補充兵員的事情。總部首長有總部首長的考慮,我們等等就是了。總部首長不會在即將全線反擊的時候,將我們丟在一邊的。”
對於王效明的勸解,劉長順着急的道:“可時間不等人那。補充兵員抵達部隊之後,沒有兩天的時間無法熟悉部隊。而徹底的融合進去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我估摸着王光宇現在已經出發,全線反擊也就在這一兩天的事情。補充兵員在不到,我們就真的趕不上了。”
“我就搞不清楚參謀長是怎麼想的,從江北阻擊戰一開始,我們與這個第二師團便硬碰硬。傷亡這麼大,一兵一卒都沒有給補充。除了前兩天那個雜兵營之外,連一個補充兵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我們可是主力,他就不怕打光了沒有辦法向司令員交待?我們這位參座別看平日裡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實際上骨子裡面比誰都強硬。他下什麼決心,政委是改變不了他的決定的。真不知道態度如此強勢的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你說參謀長這麼做,會不會是揹着司令員乾的?”
就在劉長順因爲補充兵員遲遲不到而在這裡大勢編排郭邴勳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出來一聲冷冷的聲音:“命令是我下的,你有什麼事情找我。今後我要是再聽到你在參謀長身後叨咕這些有的,沒的。你就給我滾到炊事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