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佳木斯日軍僅剩下的幾名軍官走進了房間後,北野高津也沒有客氣,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諸君,對眼下的戰事有什麼看法?你們已經看到了,他們現在已經調來了重炮。這棟樓房就算再堅固,也頂不住重炮的轟擊。”
“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只要他們開炮,我想我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手頭上的彈藥已經所剩無幾。現在我們面臨的形勢是打,必然全軍覆滅。突圍,在現在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情況之下,更是想也不要想。把大家請來,就是想一起拿一個主意,給大家選擇一條活下去的生路。”
說罷,北野高津閉上了嘴巴,坐下後臉色陰晴不定的盯着幾名軍官。話該說的已經說了,至於形勢都在眼前擺着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見。在生與死的面前,北野高津認爲這幾名軍官會做出最好的選擇的。
只是讓北野高津有些意外的是,他話音落下後,在座的幾名軍官居然沒有一個人站起來。整間屋子鴉雀無聲,靜的連根針掉地下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都不是蠢笨的人,北野高津話裡面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在戰又不能戰,走又不能走,只是除了全軍戰死之外,唯一的生路,是什麼大家心裡有數。可這條路,卻恰恰他們是最不願意選擇的。
在這些撈錢第一,保命第二,爲天皇盡忠最多隻能排在第三的軍官面前,爲天皇獻身,光榮戰死固然是他們不願意的。可向一支去年還被自己追的滿山跑的對手投降,也讓這些人感覺到了恥辱。他們撈錢雖然撈的厲害,但終歸還是有廉恥的。
而對這些人來說,投降除了恥辱之外,還有一點是他們最爲擔心的。那就是別看這支反滿武裝一時佔據了上風,但在滿洲最強的還是關東軍。一旦關東軍下決心,調集重兵進行清剿。這些反滿分子能堅持多久,還真的兩說。
一旦他們被擊敗,那麼關東軍對自己這些叛國者會是一個什麼處置,這些軍官閉上眼睛都能想的出來。到時候身敗名裂不說,就算想死的痛快一些都不太可能,還要連累家人跟着受累。
自己不是力竭被俘的,在還有抵抗能力的時候放下武器,按照帝國的傳統就是叛國,這沒有什麼好說的。最關鍵的一條,就是投降過去,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能有一個保證。自己會不會像帝國在支那關內戰場上做的那樣,經常將俘虜統統的殺掉?
可不投降,除了戰死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這要是戰死了,自己的家人怎麼辦?依靠帝國那點單薄的撫卹金,他們該如何生活下去?而自己在滿洲苦心經營了這幾年,積攢下的財富怎麼辦?
看着幾個軍官魂不守舍的表情,自然是心裡明鏡的知道他們在想着什麼的北野高津清了清嗓子道:“他們說了,只要我們能放下武器,保證不會傷害到我們。而且是去留兩便,如果我們想回來,等適當的時候他們會以交換戰俘的名義將我們放回來。”
“如果不願意回來,還會給我們每人一個滿洲人身份,讓我們更名改姓,平淡的生活下去。當然,如果我們願意爲他們效力,他們會將我們選派到他們的部隊但任戰術教官。”
“如果實在不願意回來,也不願意留在他們部隊任職,想去第三者地方。他們也可以送我們去江北,或是經江北送我們去支那內地。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允許你們保留自己的財物。何去何從,是戰死,還是活着,大家也好好想想。”
“不過有一點,我要和大家先說明白,別說我不照顧諸位。如果選擇放下武器,能不回來還是儘量不要回來的爲好。諾門罕戰役結束後,被交換回來的那些戰俘的結局你們也都知道。可你們不知道的是留在蘇聯的那些戰俘,現在過的是相當的不錯。”
“外邊讓人帶過來的話,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在座的諸君何去何從,就看你們自己決定了。不過醜話先說到前邊,願意留下來爲天皇戰死的,誰也不許勉強。但誰要是選擇了放下武器出去,任何人不許爲難他。”
北野高津爲了給自己尋一條生路,而且至少現在看還是很不錯的生路,可謂是不擇手段。爲了哄自己的這些部下跟着自己走,什麼話都敢往外說,撒謊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至於他的這些所謂承諾能不能兌現,那就不是他自己操心的事情了。反正只要能哄的自己部下跟着自己走就是了。
他這番話說的是大部分都是假話,真話幾乎是沒有。那邊是做了口頭保證,但不傷害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對於其他的人,則壓根就沒有什麼承諾。至於什麼到部隊中擔任戰術教官,所謂的送去蘇聯,對方更是半句也沒有提過。
北野高津的話音落下,下邊的軍官這次卻是沒有沉默。一個少尉站起來道:“中佐閣下,我們也知道再打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你能保證等我們放下武器的時候不會翻臉,不會食言?會按照他們說的那麼做?若是您都不能保證,與其等到被俘後被屠殺掉,我們還不如戰死來的乾脆。”
“還有中佐閣下,您有什麼想法?這裡您的軍銜最高,原來也只是在一線大隊擔任大隊長的職務。只要您能保證您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是實話,我們保證聽您的。”既然說出了這些話,也就代表這個少尉心中有了決斷。他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保證,以最後下定決定而已。
對於這個少尉的話,北野高津想也沒有想的直接用野村巖的話回答道:“我沒有辦法保證,也用不到保證。因爲他們要想殺我們根本就不用給我們這個機會。你們也看到了外邊的那些重炮,有了這些重炮將我們連同這座房子一起抹去會很費勁嗎?至於我的想法嗎?”
說到這裡,北野高津決定乾脆直接挑明瞭的道:“諸位都是人才,我們遠離日本,漂洋過海來到這寒冷的滿洲,究竟是爲了什麼大家都心照不宣。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話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是什麼樣地的人,你們知道,我也知道。”
“今天的戰事打成這個樣子,那些有些死腦筋想爲天皇、帝國以死效命的人,早就已經爲天皇盡忠了。至於在座的諸位,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有些話還是點到爲止,說穿了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我的想法和大家也都是一樣的。”
“我現在想說的是諸位這幾年所分的利潤都已經郵寄回日本,存在了銀行之中。我們只要活着,終究還是有一天能回到日本的。這筆錢終歸還是我們的。但是我們要是戰死了,那這筆錢就不知道是誰了。”
“至於大家內心所想的叛國一事,我想這個不可能出現。我們就算當了俘虜,也是力竭之後被俘的。這與一槍未放,便主動投降是兩碼事情。就算這支軍隊有可能最後被帝國消滅掉,但我們也可以愛放下武器後選擇去蘇聯。就像諾門罕戰役被俘人員之中沒有回來的那些人一樣。”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就是兩條路,一是雖然也許會失去尊嚴,但我們還可以活着,還能有機會享受我們這些年所得。二就是殺身成仁,爲帝國盡忠。不過準備決死一戰的人你們做出選擇之前,最好還是掂量掂量,自己部隊還有多少彈藥。
說罷,北野高津止住了話題,他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夠多的了。何去何從,只能由他們自己去琢磨了。不過誰要是試圖不顧大家的利益,頑抗到底就不怪他不客氣。在示意自己心腹去外邊做好準備。如有不從者,就地擊斃。
北野高津閉上了嘴,現場有靜了下來。實際上大家的心思都已經很明顯了,只是沒有人願意帶這個頭而已。就在幾個軍官都沉默,都還在猶豫誰也不肯帶頭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了一陣炮聲。
聽到這陣子炮聲,包括北野高津在內的所有軍官臉色都變得更加蒼白。他們都知道,這幾聲炮響,是對手已經失去了耐性,對他們提出警告。要是再沒有答覆,他們已經做好最後解決的準備了。
當炮聲平息後,那個率先開口的少尉站起身來,將身上的手槍摘了下來丟在北野高津的面前道:“中佐閣下,既然諸位長官都不肯帶着這個頭,那麼還是我犬養浩帶這個頭好了。之前我們以絕對劣勢的兵力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已經算對的起天皇、帝國了,現在也該爲自己考慮、考慮了。”
“之前澤田茂中將在臨走之前,說是去密山爲我們調集援軍,可我看就是臨危拋下自己的部下逃跑。誰都知道,在眼下的情況,依靠我們現有的兵力與彈藥儲備是絕對支撐不到現在還遠在密山的援軍趕來的。既然堂堂一個師團長都能拋下部隊逃跑,我們又何必繼續堅持下去。”
“爲天皇盡忠,不應該只是我們這些下級軍官該做的事情吧。那些領着高薪的將軍不是更應該起帶頭作用?既然他們都貪生怕死跑了,我們還打個什麼勁頭?就只是爲了那點單薄的撫卹金?”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孤兒出身,能從一個士兵走到今天,靠的全是我自己的努力,與天皇的恩典沒有半點關係。我即沒有見過天皇,更沒有得到過什麼恩惠,我也就沒有必要爲天皇盡什麼忠。”
這個少尉說的話沒有錯,大家也早就心裡清楚了。但是大家誰都沒有挑明而已。澤田茂的離去,讓還在堅持的日軍本就已經不高的士氣更是低到了極點。之所以還在抵抗,只是全憑慣性而已。
因爲儘管都知道師團長說的那些話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但這些人心中還抱着一絲僥倖,希望師團長能夠履行他走之前的諾言,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援軍帶來。但當師團長閣下的專機在自己面前被打的當場爆炸時候,實際上已經成爲了壓垮這些人抵抗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失去了唯一的指望,儘管哪怕這個指望稍微清醒一點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實現。但大家總歸還是有一個盼頭不是。但當最後一絲希望被掐斷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失去了打下去的決心。只是大家誰都不提起來而已。
如今最後一塊遮羞布被徹底的扯下,這些已經喪失了最後一絲勇氣的傢伙,也就都坦然了。是啊師團長都跑了,我們還打個什麼勁啊。想通了的這些人,也就順水推舟了。而且什麼事情有了帶頭的,剩下的人自然都會從善如流。
這個少尉說完後,剩餘的軍官在一個少佐的帶動之下,雖然還顯得多少有些猶豫,但最終也紛紛的摘下了自己身上的配槍、軍刀,放在了北野高津的面前。雖然都沒有明說,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繳械投降。
看着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槍和軍刀,北野高津鬆了一口氣。大家既然做出了選擇,剩下的事情那就好辦了。至於那些普通的官兵,北野高津沒有半點擔心。這些傢伙既然同意了,想必也是對自己的部下有信心。
當北野高津帶着殘餘的三百多日軍走出最後的陣地時候,鬆了一口氣的不單單是他一個人。一直在兩軍陣地之前等候他下決心的野村巖也明顯的大大鬆了一口氣。
一直在等候他們做決定的陳龍見到日軍排列整齊的走出最後的工事,並在出來後將手中的武器整齊的碼放在一邊後,對着身後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營揮了揮手。將投降的日軍之中的軍官與軍曹挑選出來,與士兵分開後,用繩子將所有日軍士兵一個個仔細的捆好後,全部趕上早已經準備好的卡車押走。
看着手下的士兵被全部押走,剩下的人,尤其是軍官多少有些慌了。一個個的傻了眼,不知所措的都看向沒有與自己站在一起,被單獨隔離開來的北野高津與他身邊的野村巖兩個人。
看着一個個面帶慌亂之色的幾名軍官,陳龍笑了笑道:“你們不要擔心,爲了尊重你們作爲軍官尊嚴,我們的上級決定對你們與士兵分開單獨關押。至於你們今後究竟會做什麼,我們的人會一個個的找你們談話的。安全上的事情,你們不要有什麼顧慮。”
“至於你們的那些部下,也會沒有事情。之所以使用了一些繩子,也是爲了避免出現什麼麻煩。這一點希望你們理解。”
說罷,陳龍不在看向這些從翻譯口中聽完陳龍話後平靜了下來的日軍軍官,而是轉向了一邊的北野高津與野村巖。這些日軍軍官自然有人會招呼他們,眼前的這兩個人才是他下一步的工作重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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