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警衛排的戰鬥力很清楚的楊震,的確有些大意了。他並沒有像是他自己對部下要求的必須在上一線指揮的時候將身上的佩帶的自衛手槍更換下來,一律更換爲戰鬥手槍那樣做,將自己身上佩戴的會讓他成爲首選擊殺目標那支勃朗寧手槍摘下來。
他身上佩戴的這支自第一次佳木斯戰役時候,從一個僞滿中校手中繳獲的德國原廠七點六五毫米PP手槍,是一款絕對經典手槍。性能可靠,精度極佳。即便是在它的原產地德國,也只有高級軍官才佩戴。甚至一直生產到了二十一世紀。
在繳獲了這款經典手槍後,因爲對這支經典手槍異常的喜愛,楊震就選擇這款手槍作爲大多數時間的隨身佩槍。
他有三支手槍,除了這支手槍和一支在哈爾濱日軍細菌戰基地繳獲的那個日本天皇親戚的勃朗寧一九二二式手槍,還有就是科瓦廖夫送給他的一支德國造M一九三四式七點六五毫米毛瑟自衛手槍。
這三支手槍,他一般都換着帶。這次出來,因爲把警衛排都帶上了,他就帶了這支手槍。當然,只要外出,他的褲兜裡一般都還裝上一支毛瑟一九一四式六點三五口徑的袖珍手槍。這支手槍是張婷的遺物,是楊震在訂婚後親手送給她的。張婷犧牲後,這支手槍他一直隨身攜帶這着。
這幾支無論是做工還是性能都極爲優良的手槍擱在那支軍隊中,都是隻有高級軍官佩戴的高檔貨。比起那些比利時、西班牙、德國造的毛瑟和一些左輪類的大陸貨來說。一般老兵,只要看到那個軍官佩戴這三種手槍,就知道肯定是高級軍官來了。
也許是不上一線陣地有一段時間了,也許是習慣了身邊有大量的警衛人員。在與敵接觸後,有些大意的楊震沒有把這支很招風的手槍摘下來,讓只要是有心人就一眼看得出他是一個高級指揮員。
正是他身上佩戴的這支高檔貨手槍,才讓建川二三將他選擇首選獵殺目標。而佩戴着快慢機的杜開山,則被建川二三當成了一般的警衛人員。誰見到高級軍官身上掛着快慢機這種笨相對笨重的多的多的手槍的?
擲彈筒這種武器很缺德,雖然射程近,但使用卻是極爲簡單。幾乎不用做任何準備,甚至都不用刻意選擇發射的角度,只要你大致瞄準了就可以發射。榴彈出膛的聲音也極小,因爲射程近,就算你在槍炮聲震耳欲聾的戰場上能聽到彈道聲,但基本上來不及反應。
一般人往往直到榴彈打到身邊爆炸的時候,才能發現它的存在。在戰場之上,這種使用異常簡單的武器,對輕重機槍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威脅。尤其是笨重一些的重機槍,因爲沉重不容易轉移陣地,經常在短時間之內被它打出了榴彈炸成廢鐵。
儘管有些大意,但後世多年執行秘密戰鬥任務養成的直覺和戰鬥素養,讓楊震依舊躲過了第一發榴彈。但接蹤而至的第二發榴彈卻沒有躲開,就在他的右面前爆炸。淬不及防的楊震當場便被炸成重傷,十幾片彈片鑽進了他的胸部和腹部。
見到楊震被炸成重傷,杜開山急的差點沒有當場吐血。一面指揮部隊死死的壓制住日僞軍近似乎發瘋的攻擊,一邊立即帶人將楊震搶救下來進行簡單的包紮後,立即以快的速度打開電臺,向總部彙報並求援。
實際上就在楊震負傷的時候,接到按照旅部轉過來的命令,從團山子出發增援的一個營已經趕到了戰場的外圍。如果建川二三晚上十分鐘,甚至哪怕是五分鐘動手,都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但卻恰恰就這五分鐘的時間,卻差不點要了楊震的命。
見到援軍趕到,一眼就認出帶隊的營長是自己的老部下,此時已經急怒攻心的杜開山也沒有客氣,直接下達了將眼前這股子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激戰,日僞軍加在一起也不過不到一個連兵力的敵人立即全部乾淨、徹底的消滅掉,一個活口都不許留的命令後。
自己則立即擡着已經陷入昏迷、渾身是血的楊震,將所有的東西都丟掉,騰空了拉備用物資的馬爬犁,一路上快馬加鞭,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向三十公里外的依蘭縣城趕過去。那裡是一縱一旅的駐地,有一個後勤部野戰分院。在杜開山看來,只要到了那裡司令員就有救了。
不知道杜開山懷中抱着的傷員是整個吉東軍區最高指揮員的那個增援過來的營長,在見到因爲抱着楊震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的杜開山,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而異常猙獰的面孔。嚇的一縮脖,不敢爭辯杜開山這道不留活口的命令是不是違反記錄,立即按照杜開山的命令去執行了。
還沒有來得及爲自己的刺殺成功而高興,就發現對手的援軍已經從兩翼包抄過來的建川二三此時卻真的慌了手腳。
知道再不跑,就跑不掉的他,連前面正在激戰的部下都顧不上了。一把將同樣發現對手已經增援上來,拽過坐騎想要跑的劉子山拉下馬來。一把將那匹上好的蒙古馬搶過來,翻身上馬就想跑。
建川二三的馬早在戰鬥剛一開始,就被對方的一槍給打死了。好馬變成了死馬,要想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脫離戰場,就只能向自己的友軍下手了。
剛上馬,就被他拽下來,摔了一個四腳朝天的劉子山這時候也急了,顧不得眼前這個傢伙是自己的太上皇了。爬起身來抽出槍,直接就給了這位不太客氣,搶人家逃跑工具的日軍大尉就是幾槍。身爲土匪出身的他,槍法自然是不錯。再加上距離這麼近,就算想打不中也難。
而壓根就沒有想到劉子山這條在他心目中的只不過是帝國圈養的一條狗,會在關鍵時刻反噬自己一口的建川二三沒有絲毫防備。劉子山使用的南部十四式手槍穿透力雖然弱,但近距離的殺傷力可絕對不小。這幾槍將建川二三的後背都打爛了。
幾槍解決了和自己槍馬匹的傢伙後,劉子山絲毫不敢耽擱的拽過自己的馬,翻身就要上馬逃跑,卻不防一發迫擊炮彈直接命中他所在的位置,將他逃命的想法徹底的終結了。
那個增援來的營長對杜開山的命令執行的很徹底,拒絕了見勢不妙,反水將剩下的十幾個日本兵抓起來的僞滿軍投降。一頓重機槍加迫擊炮,將這股子本來抱着發財念頭來的日僞軍殘餘消滅的乾乾淨淨。就連之前戰死的屍體也沒有發過,都補上了幾刺刀。
這些事情是此時心急火燎正向依蘭縣城疾馳的杜開山不知道的。現在他唯一知道的是,再不趕快搶救,現在只經過簡單包紮的司令員就危險了。好在還沒有用他趕到依蘭縣城,便在東山家子一線遇到了接到總部命令,前來接應他們的醫療隊。
三十公里的距離說近也近,說遠也遠。就算杜開山此時也顧不上楊震的傷勢受不受得了顛簸,一路快馬加鞭,但傷勢很重的楊震,在遇到醫療隊的時候,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血壓已經降到一個危險的地步,陷入了失血性休克。接到總部命令,專門出來迎接的醫生見到這個樣子都有些傻眼了。
看着不知所措的醫生,已經心亂如麻的杜開山,二話沒說直接將大張着機頭的快慢機頂到他的腦袋上怒道:“馬上做手術,要是救不活司令員,老子他媽的一槍斃了你。”
作爲軍醫,受過軍訓的醫生對槍並不陌生。看到頂到自己腦袋上的杜開山手中的槍張着機頭,他知道自己嘴巴里面只要說出救不活的話,這位老兄會毫不猶豫的真的開槍。
作爲醫生的他,碰到了杜開山,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被這位蠻不講理的大兵用槍指着腦袋的醫生苦笑道:“杜司令,你要是不鬆手,司令員可就真的危險了。你趕快去找一個乾淨一點,採光好的房子,我現在就給司令員動手術。司令員現在已經挺不到依蘭縣城了。”
“還有馬上讓你的兵都過來,我要抽血,給司令員輸血。我們沒有血漿,只能先用現抽了。好在我這次他媽的把手術器材帶來了,要不然就真的麻煩了。”
房子好找,他們現在就在東山家子村。這個村子雖然不大,但總歸還是有人家的。杜開山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處至少在外觀看起來,比較好一點的房子。也顧不上紀律,一腳踹開人家房門,用槍直接將人家一家人請了出去。
這位醫生也沒有客氣,在指揮楊震警衛排的士兵將人家的兩張飯桌併到一起,組裝成了一個臨時的手術檯,又用酒精徹底的消了一遍毒後,將所有的人除了助手之外,都趕了出去。就連強硬的杜開山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攆了出去。而外屋,幾個護士正緊張的給戰士們化驗血型。
被趕了出來的杜開山,只能看着緊閉的臨時手術室大門和一個個被叫進去,又被攆出來的戰士,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菸。他是第一個化驗血型的,結果他的血型也是第一個不合適的。鬱悶的他只能拎着槍臨時充當楊震的警衛,老實的站在門外。作爲一個老兵,他知道此時不能打攪醫生。
在杜開山身邊,兩眼通紅含着淚水死死的望着手術室大門的小虎子則是另外一個樣子。情緒有些失控的他,死勁的捶着自己腦袋。把手裡槍的機頭一遍遍的掰開又合上,看情形要是楊震真的不治了,他會毫不猶豫的照着自己腦袋來上一槍。
看着小虎子失態的樣子,本就心亂如麻的杜開山一腳踹在他身上:“這裡有我,你小子滾去電臺那裡。看着總部的那個通訊參謀,保持電臺暢通。總部那裡有什麼情況,把這裡的情況隨時向總部報告。”
小虎子那裡會走,他倔強的站在這裡,死死的盯着手術室的大門道:“杜司令,我那也不去,就在這裡等。我是他的警衛員,一號出事,我罪該萬死。當初我就應該將將他拽下去,我他媽的真是一個混蛋,爲什麼要隨着他的性子來。要是一號今天有什麼事情,我也不活了。”
聽到小虎子的話,杜開山也沉默了下來,良久才道:“虎子,你放心,他會挺過來的。我相信,他一定會挺過來的。司令員創造了那麼多的奇蹟,這次也一定能行。你不要在這裡,去電臺那裡,一定要保持與總部的聯繫。李政委他們現在不知道得急成什麼樣子。”
杜開山穩定住小虎子的情緒,自己心裡卻是始終靜不下來。將小虎子勸去電臺處,他自己卻是呆呆的望着臨時手術室一言不發。強忍着心裡的焦急,就在外邊等着。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甚至半天都過去了,除了不時出來將抽好的血液拿進去的護士之外,手術室的門卻始終緊閉。好在手術總歸還是結束的那一刻,就在杜開山幾乎已經失去耐心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總算是打開了。看着疲憊的醫生走出來,杜開山連忙迎了上去。
還未等他開口,明白他心思的醫生筋疲力盡的搖搖頭道:“杜司令,我已經盡全力了。彈片都取出來了,傷口也都縫合好了。現在能不能挺過去,就只能靠司令員自身的意志力了。”
說到這裡,他看着杜開山驟然有些變臉的神色,連忙改口道:“好在司令員自身的身體素質極好,你們處置也及時,在沒有止血板能夠想到用衝鋒槍彈匣替代。這彈片雖然打進了司令員的胸腔和腹腔,但僥倖沒有傷及太重要的器官,尤其是沒有傷到肝臟。”
“要能挺過今天晚上,不出現合併症,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這次真的危險,你們要是再晚來半個小時,恐怕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了。你知不知道,本來彈片並未傷及主要的血管。”
“可你這一路上狂奔,腹內的一個彈片將邊上的一根腹腔主靜脈給弄穿了。還好不是動脈,否則司令員就真的完了。杜司令,你知不知道戰場上有多少戰士,都是動脈被打穿後,流血控制不住才犧牲的?”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後,轉過頭對身邊的護士道:“馬上給司令員做盤尼西林過敏試驗,若是不過敏的話,一千二百萬百單位靜脈滴注。另外,馬上在補充五百CC的血。對了靜脈滴注的時候,別用鹽水用葡萄糖。”
聽到一千二百萬單位這麼大的劑量,那個護士嚇了一大跳道:“杜醫生,這靜脈滴注一般最大劑量才八百萬單位,您這一下子下這麼多能行嗎?這劑量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那個醫生聽到護士的擔憂,卻是搖搖頭道:“去吧,沒事的。司令員腸子都打斷了,再加上內出血,腹腔已經出現感染。劑量小了,遏制不住感染髮展。一千二百萬單位,應該差不多。傷勢太重,常規的保守方法不見得能起作用。該冒得風險,還是要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