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是第一書記,現在又被中央授予了先斬後奏的大權,他的話可謂是一言九鼎。對於他的這個命令,除了那位副參謀長提出一些質疑之外,別人沒有一個人敢反駁。這個命令被不折不扣的執行了下去。
只是那個傢伙甚爲狡猾,一直到部隊攻佔了星潭、三溪,徹底擊潰四十師的堵截也沒有露面。直到軍部全部完成北渡後,投靠了五十二師的他才公開露面。只是這個傢伙的好日子並沒有過的太久,在試圖勸降留守皖南堅持遊擊的部隊時,被林劍秋親手擊斃在雲嶺原新四軍軍部駐地附近。
關於如何處置那位臨陣失蹤的副司令的話題,只不過在軍部裡面掀起了一個小小的浪花,便很快的平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老三團丟掉榜山後,整個戰場北線有些惡化的形勢吸引過去。
尤其是幾個軍事指揮員,都清楚如果不能儘快的拿下星潭、三溪,整個部隊隨時有被徹底合圍的危險。儘管已經調派了得力人手接替指揮,但損失不輕的老三團能夠阻擊五十二師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
一旦老三團的阻擊線被突破,五十二師與當面的四十師聯起手來,等待孤軍作戰的五十二師將會是一個什麼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在南線的特務團、教導總隊一部此時也正在園嶺、牛欄嶺一線與七十九師主力正在激戰之中,承受着相當大的壓力。
而在後面,軍部原先的所在地雲嶺,已經被新七師佔領。在加上目前正由涇縣縣城南下的一零八師,以及部署在舒溪一線的一四四師。雖然整個合圍圈還沒有徹底的完成,但在戰略態勢上皖南部隊實際上已經陷入了三戰區四面合圍之中。
對眼前處境心知肚明的軍長,在調整完一系列部署之後,拎着望遠鏡帶着參謀處長、作戰科長親自趕往一線指揮。在軍長走後,軍部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了楊震,這個整個皖南部隊各級指揮員之中,年紀最輕,但也是總攬全局的人物。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到一絲答案。
只是讓所有的人感到意外的是,儘管榜山失守、老三團潰敗之後,將整個部隊向危險的懸崖邊上推進了一步。但楊震的臉上依舊是平靜無波,似乎周邊的槍炮聲不是一場激戰,而不過是一次演習而已。
不僅周圍的密集的槍炮聲,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情緒上的波動。甚至就連從已經失守的榜山打過來,就落在軍部邊上的幾發炮彈都被他無視了。
楊震不說話,整個軍部沒有人敢去主動打攪也許在沉思什麼的他。沉默良久,那位政治部主任猶豫了一下才道:“政委,我們是不是該銷燬一些機密文件了?否則一旦形勢有變,這些文件落到他們的手中?”
對於這位政治部主任的擔心,在軍長走後一直將目光放在面前地圖上的楊震,擺了擺手道:“慌什麼?我們現在離山窮水盡還遠着那。你現在就銷燬機密文件,讓部隊看了會怎麼想?沉住氣,要相信自己的部隊。”
在戰局出現惡化時候,楊震表現出來的平靜讓得知榜山失守後,多少有些顯得慌亂的軍部一下子恢復了鎮靜。尤其是因爲工作關係,被留下來沒有和其他人先行轉移,此時正在找自己熟悉的戰友要槍、要手榴彈,以便能在關鍵時刻自衛或是給自己一槍的機要科和秘書科的那十幾個女兵,也都平靜了下來,各自又有條不紊的投入了工作之中。
說完這番穩住軍心的話,看着軍部工作人員重新忙碌起來。楊震走到這座臨時作爲指揮部的茅屋的窗口,看着窗外的青山又重新陷入了沉默。此刻沒有人知道這位年輕的政委,心中在想着什麼。
作戰參謀在向他通報各部隊作戰進展情況的時候,他也只是在靜靜的聽着。楊震這一舉動,在軍部之中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氣氛。在一線陣地指揮的軍長不斷的將最新戰況回報給政委,政委卻是從來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對軍長的任何調整部署,都表示了默認。
軍部中這股奇怪的氣氛,讓所有的工作人員在納悶之餘,卻是除了作戰參謀彙報,前邊戰況的聲音之外,沒有人敢發出一點的聲響。很明顯楊震這個手握尚方寶劍的年輕政委到皖南後表現的權威,要比長期受到排擠的軍長要更讓軍部人員趕到有壓力。
而楊震沉默直到傍晚,接到老一團順利拿下星潭外圍最後一個重要據點山口一線的報告後才改變。在親自與在一線指揮軍長、以及正在指揮右翼牛欄嶺一線作戰的周桂生、馮達飛二人通完話後,楊震放下手中的電話,對身邊的軍政治部主任道:“告訴軍部所有人員,儘可能的輕裝,馬上以急行軍的速度向圍坑一線轉移。”
“命令參謀處、後勤處精簡一切不必要的行李。除了馱運電臺的馬匹之外,所有的馬匹包括我的馬匹全部騰出來,用來馱運女兵和身體較弱的同志。不許任何一個同志掉隊。這件事情,你要親自去抓。”
聽到楊震的命令,政治部主任卻是不同意道:“政委,那邊飯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吃過東西再走?前邊已經拿下風流埠、山口一線,星潭外圍已經掃清。星潭離此地已經不足十公里,我們可以讓幹部、戰士吃飽飯,養足體力後在行動不遲。”
“自出發到現在,一路上都是在山地行軍。幹部、戰士連續行軍趕路,已經是異常的疲勞和飢餓。如果再不吃上一頓熱乎飯,會影響幹部戰士的體力恢復。對部隊的士氣,也會有一定的影響。咱們又不是去赴宴,吃一頓飯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的。”
對於這位政治部主任吃完飯再走的建議,楊震卻是絲毫沒有猶豫的直接否決了:“形勢變化的很快,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我們浪費了。眼下的局勢,與中午時候相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據老一團在拿下風流埠後,俘虜的一名四十師一二零團作戰參謀供述。三戰區在我們行動後緊急由浙皖邊境抽調的六十二師一部已經抵達績溪境內,正全力趕往旌德縣城。按照他們目前的行軍速度來看,最遲將會於明日傍晚之前趕到。”
“也就是說,明天拂曉之前我們必須通過榔橋至三溪一線,進入黃饒山區。否則一旦六十二師趕到,我們付出不小代價打開的突破口,勢必將會被重新封閉。到時候,面對兩個師的阻擊,再想走恐怕就困難了。”
“而在我們身後,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七十九師在一四四師一部的配合之下,已經佔領銅山。一四四師主力已經北上至茂林、潘村一線。在今天下午,一零八師也已經進至大坑一線。也就是說,三戰區對我們的合圍圈已經初步形成。”
“而云嶺、銅山、大坑距離丕嶺,之間雖然是山地,但一個晚上的急行軍就能趕到。如果我們不抓緊時間前移,軍部將會隨時遭到攻擊。在我們身後只有一個營作爲警戒的情況之下,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前移。”
“儘管我們在出發之前一再精簡軍部設置,但作爲統帥機關,軍部仍舊顯得臃腫和緩慢。凡是打好提前量,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飯現在吃不成,到了風流埠一線可以再吃。要是軍部被人家端了,或是成了敵人的俘虜,那笑話可就大了。”
“我們吃不上飯最多餓一會肚子,但多耽誤一陣子,前邊部隊浴血拼殺爭取來的時間也許就會白白的浪費掉。在很多人看來,我們也許只付出一頓飯的代價。但對於前邊的戰士來說,我們耽擱一分鐘,他們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實在不行,可以把飯打了邊走邊吃嗎。”
說到這裡,楊震頓了一下後,用一副斬釘截鐵不容更改的語氣道:“這件事情不要在討論了,我不習慣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耽擱時間。命令部隊立即集合,十五分鐘之後立即出發,向風流埠一線進發。”
楊震這句不習慣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耽擱時間的話,將這位老資格的政治部主任當時弄的一愣。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和楊震爭論一番,但在看了看楊震的表情後,最終還是將話頭嚥了回去,轉身去傳達命令了。
看着這位政治部主任這些天有些蒼老的背影,楊震也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但對於一個地道的軍事指揮官來說,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每一分鐘的時間都是寶貴的。任何一個合格的軍事指揮員,都不會容忍在一些並不是必須的事情上耽誤每一分鐘的。
而且在楊震看來,一頓飯吃不吃,的確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一頓飯不吃餓不死人的,但是身邊只有一個營警衛力量,自身還有大批連槍都沒有的非戰鬥人員的軍部。如果被已經可以用近在咫尺的對手,趁着夜色摸上一把,那才叫虧大了。
這位政治部主任雖然資格老,甚至當過紅一方面軍的政治部副主任。但是畢竟是純粹的政工幹部出身,他的履歷雖說相當的豐富。但無論是在北伐時期,還是土地革命時期,都和軍事幹部沾不上一點邊。
要說政工經驗,從北伐軍的宣傳科長一直坐到一方面政治部主任的他可謂是相當的豐富。但是要說戰場決策,臨戰指揮卻非他所長。像今天的事情,吃不上飯固然會在短時間之內犧牲幹部、戰士的體能。但對於整個軍部的安危來說,卻也許是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