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殷楊找到的渡江地點後,楊震並沒有因爲這裡已經是殷楊偵察過而放心。而是舉起望遠鏡,將青戈江兩岸都仔細的觀察一遍。尤其是江對岸,楊震看的很仔細,一點點的搜索對岸有沒有可疑的,代表有敵軍駐紮的亮光。
經過仔細觀察,親自確定對岸也沒有敵軍之後,楊震才放下心來。這一帶的江岸新七師果然沒有設防,而江面上的水流看起來也的確很急。第一梯隊派出的先頭班,也證明了這裡的江面水流急只是表面上看起來而已,但是江水的確並不深。
簡易的竹筏很快便紮了起來,但這個由四個行軍鍋加上山上幾根毛竹捆紮起來的筏子實在太簡單了。除了電臺和李慧蘭之外,想盡辦法也只能放上三個傷員。加上楊震的戰馬以及馱電臺的馬匹加在一起,才勉強將傷員都帶上。
至於剩下的人,包括楊震在內,全部脫光下水涉渡。當脫衣服的命令下達後,所有的戰士有些猶豫。雖然現在天已經黑了,但是讓大家光屁股下水,冷不冷的先兩說,大夥多少還有些不好意思。尤其還當着李慧蘭這個女同志的面。
作爲第一梯隊的特務團,倒還好說。都是男人,光屁股倒也沒有什麼。後續的第二梯隊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對於這支中下層幹部、戰士幾乎還是一種清教徒似生活,並有着嚴格作風紀律要求的軍隊裡面,大部分的幹部和戰士都還是相當的自覺的。
而且這些基層幹部和戰士,絕大部分都出自民風相對保守的鄉村。而這個時代的鄉村也不是受被開放的幾乎沒有邊的風氣,影響的男女關係之複雜已經不分鄉村還是城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做出本應該在夜間,房間內做出某些男女身體方面研究的後世。大部分的鄉村,民風還是相當淳樸的。
讓一大幫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赤裸裸的暴露出身體,大部分的人還是難以接受的。就算是夜裡面,但是在一個不是自己最親密女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身體,也是一樣難以接受的。
說實在的,楊震也有些難爲情。但是楊震知道,這棉衣卻是不脫不行。脫光了下水,儘管冷一陣子,但是上岸之後擦乾淨再穿上乾爽的棉衣,一會就能恢復過來。但是如果不脫棉衣,這溼棉衣穿在身上,恐怕用不了明天就得病倒一片。
雖說皖南地處江南地帶,冬季的溫度最低不過零下幾度。最冷的天氣,也不過只相當於東北的晚秋。棉衣的薄厚,也與東北這個季節就是穿上比這裡厚一倍的棉衣,還經常凍得人直打哆嗦的氣候無法相比。
但現在畢竟也是寒冬臘月,零下幾度的氣溫雖說凍不死人,但是將人凍病卻沒有任何的問題。一旦棉衣溼透了,穿在身上行軍,在短時間不能點燃篝火烘烤棉衣的前提之下,戰士們會凍壞的。
看着有些猶豫的幹部戰士,楊震沒有說什麼。只是帶頭脫光身上的衣服,將衣服用雨衣包好後綁在身上。一把推開想要上來攙扶的張子雄,手裡拄着一根用竹子臨時做的柺杖,扶着第一梯隊用綁腿搭成的渡索,下到了江裡。
作爲全軍最高指揮員的楊震這一帶頭,各個幹部也就再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只能跟在楊震身後,紛紛的帶頭脫下身上的衣服,有學有樣的各自用雨衣或是油布包好,跟在楊震後邊下水。
所有的幹部這一帶頭,後邊的戰士也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紛紛脫下了身上的衣服,捆好挑在槍上,跟在第二梯隊最先下水的楊震和他身邊警衛班,拉着先頭部隊用綁腿拉出的渡河渡索過江。
好在這個時候的青戈江,雖然剛剛因爲上游的雨雪漲水,但水面與豐水期相比,還是差很多。水深更無法與豐水期相比,最深處也不過沒腰。現在又有了楊震拉出的渡索可以扶着,也沒有遇到什麼障礙。半個小時之內,所有的部隊全部上岸。
儘管有着在東北已經整整打熬了兩年,本以爲自己的體質已經很是抗凍的楊震。但在臘月時候刺骨的江水之中,下水的時候依舊感覺到一陣冰冷。好在眼下江面不寬,十幾分鐘的時間他還抗的住。
上岸之後,楊震草草的毛巾擦乾身子,穿上棉衣後,看着上岸後凍得哆裡哆嗦的戰士,馬上對身邊的殷楊道:“傳達命令,讓戰士們穿上棉衣後,跑步前進。身上不出汗,不許停下來。”
作爲偵察副科長,楊震此舉的用意,殷楊還是明白的。他也知道,就算擦乾了身體,穿上棉衣,但是在血脈沒有運行開的情況之下,也很容易坐下病根的。同樣剛剛穿上棉衣的他馬上跑過去,召集幹部帶頭,將戰士一個個的硬拉起來,向北快速的跑步前進。
部隊向北跑步前進,一方面是抓緊時間脫離敵軍最後的一道防線。另外一方面,也是讓大家將血脈都活動開。但楊震卻是沒有跟隨第二梯隊一起北上,他還要等待後邊斷後掩護的部隊渡江。
也許是新七師的部隊壓根就沒有去想過,在這個季節居然還會有人不架浮橋,不弄渡船,就這麼的涉渡青戈江。所以將精力大部分都放在各個渡口上的新七師,對於公認連涉渡都不可能的這段江岸,壓根就沒有在意。甚至連巡邏隊都沒有安排。
在第一、第二梯隊全部安全渡江後,第三梯隊的渡江行動也沒有遭遇到任何的阻擊。整個持續半個小時的渡江行動,進行的極爲順利。除了幾個戰士在渡江的時候,因爲腳下打滑或是腿凍得抽筋摔倒,嗆了幾口冰冷的江水之外,渡江行動沒有遭遇到任何的阻擊。
等第三梯隊上岸,穿衣跑步向北前進後。楊震轉身看了一眼眼前這道已經兩渡,稍微猶豫一下,就會成爲自己身邊這千餘人部隊生死界江的青戈江後,轉過頭對身邊的老三團團長、政委和殷楊、張子雄道:“不管怎麼說,雖然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突出來了。”
“你們要記住這條江水,這條涇縣的母親河見證了我們新四軍,在皖南這長達三年的戰鬥與生活。它是這段曾經火熱歷史的一個見證。記住它,不要忘記它,但是不要留戀它。今天的暫時放棄,是爲了明天更好的回來。”
說罷,楊震又看了一眼面前在夜色之下,像一條緞帶一樣平鋪在皖南大地的青戈江。轉過頭,不在絲毫留戀的帶頭向北走去。老三團的幾個幹部,同樣看了一眼這條記載了他們在皖南整整三年戰鬥、生活時光的江水後,跟在楊震的後邊離開。
待全軍渡過青戈江後,楊震卻並未因爲部隊已經大致脫險,而讓部隊停下來稍事休整。而是直到部隊進入涇縣與南陵交界處的高山一線,渡過孤峰河後,才停下來緩了一口氣。這裡已經是涇縣與南陵交界處,再往前也就是敵佔區了。
雖說南陵一線還有日軍,但這裡是日軍兵力佈防相對極爲的薄弱地區。與北面的繁昌,又同是三支隊的老遊擊根據地。五次繁昌保衛戰,讓三支隊在這裡建立了良好的羣衆基礎,到了這裡也就相對安全了。
但出於部隊現在的狀況,楊震並沒有輕易的暴露目標。而是派三支隊出身的幹部,找基本羣衆先購買了一部分糧食和給養,仍舊隱蔽在山林地帶。一方面抓緊時間與江北的蘇北指揮部聯繫,籌集渡船。一方面派人詳細的偵察南陵、繁昌境內的敵情。
對於楊震的電報,蘇北指揮部的回電相當的快。電報發出去不到半個小時,蘇北指揮部就回電,在江北無爲境內,渡船早已經預備齊全。只要楊震所部抵達繁昌境內,隨時可以南下接應。
蘇北指揮部在電報裡面再三強調,要楊震一定要保證絕對安全。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將部隊轉交給馮達飛同志指揮,就地堅持遊擊。他自己帶領部分警衛部隊,單獨渡江北上。
在這封此時已經轉移到蘇北的中原局與蘇北指揮部聯合發來的電報中,清楚的直接告訴楊震。在必要的時候脫離部隊單獨行動,這是中央再三交待的。無論在任何時候,他的安全都是擺在第一位的。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爲的地步,怎麼樣才能保證他本人的安全,是中央現在最爲關心的事情。
接到蘇北指揮部的回電,楊震卻是搖了搖頭。中央的意思他清楚,只要能保住自己,必要的時候眼下這處於三戰區與日軍夾擊形勢下的千餘部隊可以放棄。相對於千餘人困馬乏不說,實際上已經處於彈盡糧絕地步的部隊來說,自己只帶一個警衛班北上要安全的多。
現在雖然已經脫離三戰區的合圍圈,但並不代表着部隊已經安全,更不代表着已經徹底的脫離了險境。前邊雖然沒有了三戰區的部隊,但還有戰鬥力比三戰區強的多的日軍。一旦稍有疏忽,部隊面臨的局面也許搞不好會比在涇縣更加危險。
自己的那一個警衛班,都是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雖說缺乏一些必要的裝備,但是論專業技能已經不次於後世的特種部隊。再加上自己的身手,帶着這樣的一支小部隊北上,要安全的多。相對於千餘人較大的目標來說,此時自己帶領一支小部隊單獨北上,目標和危險都要小的多。
但讓他丟下部隊自己逃跑,楊震卻是打死都做不出來的。“不拋棄、不放棄”這是楊震的信條。別說部隊還剩下千餘人,就是還剩下一個人,楊震也要將他完整無缺的帶到江北。這是楊震在分兵之前早已經定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