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明瑞的彙報,楊震心中不由的一驚。自己腦袋頂上出現了鬼子的飛機在盤旋,難道鬼子已經懷疑到這裡了?楊震沒有絲毫猶豫的抓起望遠鏡跑了出來。
楊震並沒有跑出去,木楞子外邊是一小片面積大約十平米的開闊地。自己這一跑去,無異於自己暴露目標。對於自己親手設計的這個隱蔽良好的木楞子的隱蔽性,楊震還是有信心的。只要自己不主動暴露目標,鬼子的飛機在天上輕易是看不出來的。畢竟這個年代的飛機,沒有後世那些先進的雷達、熱成像儀、紅外探測儀之類先進的裝備。
楊震伏在門口小心的舉起望遠鏡看向李明瑞指着的方向。果然在自己的正北方,有幾架飛機以擦着樹梢的高度,在不同的區域上空不住的盤旋。飛機帶起的氣浪,將樹梢吹的來回直晃。是偵察機,楊震一打眼就發現了。
也許是知道地面上沒有防空火力可以威脅到自己,這幾架飛機飛的囂張的很。由於這幾架偵察機飛的太低,楊震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飛機上的編號。
看着這幾架不住盤旋的偵察機,楊震回過頭問李明瑞道:“這幾架飛機盤旋有多長時間了?我們的部隊都隱蔽好沒有?”
李明瑞聽到楊震的詢問,馬上爬了過來道:“這幾架飛機盤旋了有一陣子了。不過,司令員放心,我們在山頭上的防控哨很早就發現了這幾架飛機。”
“這東西對咱們的威脅雖大,但山林裡面靜,它飛的又低,動靜老遠就聽到了。山頭上的防空哨一發警報,各連就按照您事先要求的,躲進了各自的營房。就是那些馱馬也都牽了進去。”
“我們營房修建的時候,您就特地強調過防空,這隱蔽性極佳。就算小鬼子飛機飛的再低,只要它不下來,也發現不了我們。而且就目前形勢看,我也估計鬼子的偵察機並未發現我們的部隊。否則鬼子的飛機早就回去報信了。”
聽到李明瑞的彙報,楊震略微沉思一下道:“小鬼子這是在找我們。你去通知各連連長,敵機不走,誰也不許露頭。另外,告訴部隊準備乾糧,這兩天絕對不許生火、冒煙。尤其是夜間也不允許,夜間現在冷了,就給哨兵多加衣服,實在不行就去郭主任那裡領幾件大衣,給哨兵穿。另外,這幾天明、暗哨全部加成雙崗。值班火力也要加強。小鬼子這次來沒有發現什麼,但是他們沒有找到我們是不會死心的。”
楊震交待完李明瑞後,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塞到李明瑞手中道:“都是偵察機,小心一點便是了,你繼續觀察。我和政委他們繼續開會,你盯着點,有什麼情況再彙報。”
楊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幾個人,笑了笑道:“是小鬼子的偵察機,沒有什麼威脅,咱們不用搭理它。繼續說咱們的。”
說罷,楊震對這李延平道:“政委,我還是那句話,不管總指揮來不來,這電臺一定要想法子送到他那裡去。我們不能單單的依靠交通員,這樣既不安全,消息傳遞的也慢。有些事情,等交通員千里迢迢的趕到,黃花菜都涼了。不過,還是儘量勸說總指揮過來爲好。“”
聽到楊震語氣堅決,李延平猶豫了一下道:“既然司令員堅持,那麼還是我去吧。別人去,可能說不清楚。今天我們討論的這些,我回去也可以向總指揮彙報一下。”
說到這裡,李延平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回去,也許還有機會能說服總指揮將總部遷移過來休整。畢竟我在總指揮那裡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我的話,總指揮能聽得進去。”
聽到李延平毛遂自薦,楊震有些猶豫,良久才道:“政委,你還是考慮、考慮。部隊本身政工幹部就少,整訓期間,單就政工幹部培訓這一塊就離不開你。去總指揮那裡,難道真的就沒有人能替代你了嗎?”
李延平聽罷楊震的話,沉默了一會,沒有表態,卻是搖搖頭。李延平的堅持,楊震卻多少有些明白原因在那裡。實際上並不是沒有人可以替代他回二路軍總指揮部。此刻就坐在他身邊的作爲總指揮創建五軍時候,便跟着他的老部下,原四軍副軍長,現任部隊副參謀長的王光宇要比他適合的多。
李延平堅持回去見總指揮,其中固然有事關重大,別人去他不放心的原因。但更主要的還是他想回去,向此時作爲吉東黨政軍最高領導人的總指揮解釋,甚至是請罪。
李延平自加入楊震所部以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從西征失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但心細如髮的楊震卻從點點滴滴的跡象看出來,他只是將失敗壓制在心中而已。否則,他也不會一夜一夜的吸菸,失眠。
曾經與五軍一同作爲二路軍主力,一度兵強馬壯,在高峰的時候擁有過兩千多人槍的四軍,在此次總指揮希望很大的西征中,可以說全軍覆滅,成爲抗聯各軍中第一個完全失敗的軍。作爲一軍之長,李延平不痛苦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在他心中很有可能將失敗的完全原因歸罪給自己。
在楊震看來,李延平堅持要回去,不單單是要勸說總指揮撤到老黑頂子秘營休整,更多的是回去請罪。只是這個原因李延平不說,楊震也無法替他說出來,只能選擇了沉默。
李延平的沉默一下子讓會場沉寂了下來。良久,一邊一直沒有出聲的王光宇道:“司令員、政委,總指揮那裡還是我去吧。”
“我參軍就一直在五軍工作,當過多年的政治部主任和師長。調到四軍工作之前,還擔任過五軍的黨委委員。五軍是總指揮一手創建的部隊,我在那裡工作多年,也算總指揮的老部下。我去,還是比較合適的。”
“而且我跟隨總指揮多年,對總指揮的爲人和性格很瞭解,總指揮部的幾處秘營我也都很清楚。小鬼子此次調集重兵對下江地區圍剿,總指揮部肯定處於不斷的轉移之中。我雖已經調到四軍工作,但也能大致猜的出來總指揮部的轉移路線。我去,找總指揮也會快的多。”
說到這裡,王光宇突然聲音大了許多道:“政委,四軍失敗的原因,我作爲副軍長很清楚,責任不在你。要說有責任,也是我們大家的共同的責任,不能由你各人承擔。您放心,我以我的黨性擔保,此次西征失敗的原因,回去我會向總指揮詳細彙報的。”
聽到王光宇毛遂自薦,楊震看了一眼不說話,就在那裡吸菸的李延平後迅速的拍板道:“好,就你去。護送部隊你自己選,挑中那個就給你那個。”
王光宇搖搖頭道:“不用多,一個班足夠了。鬼子雖一時還沒有進山搜捕我們,只是還沒有摸清楚我們的動向而已。寧安境內肯定會集結大批部隊。部隊帶的多了,很容易被鬼子發現。而且我隨總指揮在寧安境內打過多年的遊擊,對這裡的環境很熟悉。人少可以從鬼子的縫隙中鑽出去。”
說罷,王光宇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道:“況且,我們部隊現在人員充實。一個班的兵力頂上我們過去在四軍一個連了。我說挑選一個班,實際上是帶着一個連。”
玩笑開過之後,王光宇又嚴肅的道:“不過,這一個班的戰士必須要挑選最可靠的。按照我的感覺,總指揮部現在應該活動在刁翎、依東一帶。”
“我們雖然通過連續作戰取得了一些勝利,將日僞軍在下江地區的兵力牽制,調回一部分。但沒有消滅抗聯二路軍,小鬼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那裡恐怕日僞軍依舊還是重兵雲集,封鎖嚴密,我這一路很可能與日僞軍遭遇。”
“所以這護送的戰士不用多,但必須是堅定、可靠的人員。因爲我們吃叛徒的虧太多了。一旦任何一個人叛變,這老黑頂子秘營就完全可能暴露。失去了老黑頂子秘營,我們也就是失去了在即將到來的冬季的最後一塊棲身之地。”
聽罷王光宇的話,楊震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樣,護送我給你挑,給你配備最好的裝備。還有這一路走的都是山地,我給你帶上足夠的給養。只要不與生人接觸,暴露的可能性不會太大。”
“不過從這裡到刁翎幾乎要穿越整個老爺嶺與張廣才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只要不出什麼意外,每天晚上十時,我們要進行一次電臺聯絡。”
說到這裡,楊震制止了王光宇想要說話的舉動道:“最起碼,我們得知道你是不是安全。老王,你這一路上我剛剛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在深山老林中行軍。”
“鬼子無論找到還是找不到我們,肯定會對這一帶的山地進行嚴密的封鎖。普通百姓在日僞軍的封鎖之下,很難進山。而且鬼子基本上已經完成對這一代的歸屯並戶,山中的村莊基本上已經被遷移餘燼。在日僞軍嚴密的封鎖之下,一般百姓也很難長時間的呆在山裡。”
“你如果在山林之中遇到什麼所謂採參人或是獵戶,很有可能是鬼子派出的探子。你一定要對陌生人多加提防,只要此人身份不明,可以違反羣衆紀律就地處決。將來有人追究,一切有我負責。”
“一切以你的安全爲重。因爲你身上不單單關係到我們與二路軍總部溝通一事,更加關係到二路軍總部的生死存亡。所以你必須謹慎、小心。必要的時候,不要有忌諱。”
“另外,我還有一句話你要替我帶給總指揮。你告訴他,若是想找黨,不必非得派部隊西征打通進關路線,更不要將希望寄託在蘇聯人身上。希望還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寄託在別人的身上總歸會是一場空的。無論是老大哥也好,還是什麼其他的人也好,自己的利益纔是第一位的。”
“你轉告總指揮,請他派出得力的人手,不經過沿線黨組織,去大連坐船到山東。我們十八集團軍在山東有部隊,中央爲了打開山東局面,自去年便派遣不少幹部到山東工作。”
“你們派出的人可以直接找他們聯繫,通過他們轉道延安。這個派出去的人最好是與已經調回中央工作的原四軍軍長熟悉的人,以免發生誤會。畢竟我們與中央已經失去聯繫很長時間,而且敵情又是這麼的複雜。當然走的時候最好是帶上一本密碼,以備今後我們能直接與中央聯繫上。”
“記住,千萬不要通過地方黨組織。因爲我們現在消息太閉塞,地方黨組織的情況很不清楚。而且,日僞對地方黨組織的破壞力度越來越大,我們不知道地方黨組織的情況,貿然與其聯繫,很有可能會暴露。”
“還有,請轉告總指揮,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無論什麼時候,身邊都要留下一支得力的部隊。還有,在事情實在不可爲的情況之下,除了留下小部隊堅持遊擊之外,全軍退到蘇聯。至少要能獲得一個短暫的休整、喘息的時機,避免全軍覆滅。”
“蘇聯人不會幫助我們與中央聯繫,但在眼下與日僞軍摩擦日益增多,尤其前一段日蘇兩軍在張鼓峰一帶爆發嚴重衝突之時,我想他們不會介意通過我們獲得一個穩定的情報來源。畢竟蘇聯人不是瞎子,對於關東軍陸續增兵的舉動不會視而不見。”
“我相信,只要我們能幫他們摸清楚關東軍在東北,尤其與蘇交界之地兵力部署情況,蘇聯人是不會介意給我們提供一個休養生息的地方的。”
對於楊震的這番話,王光宇鄭重的點點頭道:“司令員請放心,您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的轉告給總指揮。”
說罷,王光宇站起身來,給楊震、李延平、郭炳勳、彭定傑幾個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道:“司令員、政委,既然已經決定我去總指揮部彙報,那麼事情就宜早不宜遲。今晚我們就出發,我先下去做準備了。”
楊震聞言點點頭,拍了拍王光宇的肩膀後轉過頭對着彭定傑道:“老彭,你一會挑選一匹最好的馱馬,實在不行就從炮兵那裡挑選。再把在葦河縣城繳獲的日本罐頭帶上兩箱,還有奶粉、煉乳除了給傷員留下一部分之外,都給老王帶上。哦,對了還有鹽和藥品。鬼子反覆拉鋸、掃蕩,總指揮那裡恐怕會很艱苦。這些物資給總指揮部的同志補一補。”
說罷,又對郭炳勳道:“老郭,你去挑一部最好的電臺,再選一個最好的報務員。另外在給護送的部隊調劑一下,要挑選一些軍事過硬的老兵,實在不行就從班長中選拔。要保證給這個班裝備兩支衝鋒槍,每人一支手槍。還有,這個班長就讓劉長順去當。”
“你告訴他,不管如何一定要將王副參謀長和電臺安全護送到制定的地點。就算這個班都打光了,我也不怪他。只要能將王副參謀長安全護送到指定地點,我就給他記一大功。”
楊震給彭定傑與郭炳勳佈置完任務,正要對王光宇再交待一些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項的時候,外邊卻傳來了一聲聲的爆炸聲。聽到爆炸聲,楊震打住了話頭,幾步趕到了木楞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