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出了整整一夜輾轉難眠的代價後,程家驥終於有驚無險的,得到了讓他牽腸掛肚的那一個師的空番號,新一七零師。這下子,才才組建不過月餘的新二十軍,好歹在名義上是,編制齊全了。
可程家驥沒能高興多久,新的“麻煩”又朝他和黃中將“逼”了過來。“麻煩”這種東西,程家驥從軍以來,見得多了,也應會得多了。可問題是,這會拋出這個“麻煩”的人,可是那個脾氣倔強得,讓最高當局本人,有時都會頭痛三分的“廣東大麻煩”。
說起來,這一切的緣由,還是在這次桂南大捷上。
日軍二十一軍的所屬兵力中第十八師團等部,都是從廣東境內抽調來的。可以說,第二十一軍的成立及日方倉促發起的這場已被事實證明是中國事變以來陸軍最大之錯誤的(日軍大本營參謀總長閒院宮載仁語。)廣西攻略,是以直接削弱日軍在廣東的駐軍,本就算不上雄厚的實力爲前提的。也正是看準了廣東境內的日佔區兵力異常空虛這個事實,軍委會先前纔敢以兩個軍的薄弱兵力攻打廣州這座嶺南第一城。上次攻擊羊城,雖說因日軍艦炮火力強大,未能得手,可試出了駐廣州日軍陸軍的兵力確實不大。這不,眼下,日軍在南中國的海面上軍艦,都趕集似的,跑到欽州去搞“港口大聯歡”去了不說。更有新一百師以一師之衆,縱橫粵東連戰連捷的光輝戰績,專美於前。這下子,自忖此刻的廣州城,已快是空城一座的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就更是沉不住氣了。
可迫不及待歸迫不及待。曾爲北伐先鋒、鐵軍軍長的第四戰區司令長官畢竟是一時名將。心裡也清楚。光復廣州,那可是一個“天大”的軍事行動,輕忽不得。沒有側翼部隊地強有力配合。單靠第四戰區位於粵北地部隊進行正面攻擊,還是難以乾淨俐落的拿下這座五羊城的。他思來想去,主力屯於玉林五屬,前鋒以兵出粵東地四十五集團軍,就自然而然的成了這位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心目中最理想的側擊部隊人選。
說起來,這位戰區司令長官也真夠剛烈耿直的,這麼大的一件事。他竟然在沒有和任何其它高級長官通過氣的情況下。就這麼直挺挺捅到與會的幾十個將領大衆面前。他這麼做,無異於狠狠地將了。最高當局等人一軍。
“光復廣州。。@@@網。事關全局。不可草率行事,我建議還是由粵北地部隊。先試探性攻擊一下,再從長計議爲好。”陳上將之所之,會第一個跳出出來,用詞婉轉的否定戰區長官地提議。一方面固然是因他深悉四十五集團軍元氣未復,尚不堪大用地下情。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目下,軍委會正忙於運籌已是迫在眉睫地第二次桂南會戰,根本就沒有在這個當口,把幾個軍深陷於粵境的打算。
“就如陳部長所說,此次攻穗,是虛顯一槍,是爲了轉移東京大本營地注意力。單從兵學上講,攻擊廣州這種擁有極高的戰略地位的城市,沒有隻一路攻擊的道理。我認爲廣西方面應當以一兩個軍的部隊,出兵聲援一下。否則,這次佯攻,不就成了大笑話了。”性子直的人,未必沒心機。象第四戰區司令這位公認的莽張飛,現下就在肚子裡打着“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如意算盤了。在他想來,只要四十五集團的部隊一深入粵境,以自己在名義上可統轄兩廣所有部隊的戰區司令長官頭銜,儘可以,以戰事所需爲名,令其進抵廣州市郊。只要這支部隊到達了地頭,那一切就由着自己了。
雖然,最高當局、行營主任、陳上將等人都謀略大家,對第四戰區司令長官的這番用心,自不問可明。卻苦於他表面上說的這些話入情入理,加之也不好當着諸多下級將領的面,拂了這位堂堂戰區司令、陸軍上將的面子。
最後,受逼不過的行營主任在最高當局的授意下拍板,定下了以粵北部隊爲主力,由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從四十五集團自行指定一個軍配合的“佯攻”廣州的作戰方案。
眼見這事已成定局,程家驥和黃中將這兩位做不自己半點主的當事人,也就只有在心裡叫苦連天的份了。
務實的程家驥,實在是想不出,這個時候強攻廣州這座沿海名城,即使得手,除了能收回一座名城和增加點無關疼癢國際聲譽外,對戰局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而黃中將則是壓根就不認爲光靠三四個軍能拿下,隨時可以得到多方面增援羊城。說到底,程、黃二人都不是廣東人,這就註定,他們這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纏繞在包括這位上將戰區司令長官在內的所有廣東籍的將兵們,內心深處的那種揮之不去的廣州情結。WP.
讓程家驥感到萬幸的事,在從四十五集團的兩個軍中兩選一時,眼角很高的第四戰區司令長官,沒有看得上,他認爲是兵微將寡還只是一個空架子的新二十軍,而選擇了總計有近四萬兵力的新十八軍及集團軍總部。
帶着擴軍備戰這個爽差,程家驥於二月十六日晚間,如期踏上了回玉林的路途。
在車上,程家驥就黃中將所部兵出穗城後的勢必隨之而來的連鎖反應,“胡思亂想”了許多。想來想去,儘管程家驥內心很不情願,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黃中將所部此一去時間拖得越久、仗打得越是不順,對自己和自己新二十軍來說,還就愈加的是利大於弊。
自己這是怎麼了,就爲了能有一段獨立自主的發展時間,就爲了能徹底獨立號下幾個縣的地盤,就爲了能在戰略上有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就能在看着待自己親如兄弟的袍澤長官去碰壁的同時,而在心裡暗自慶幸嗎!程家驥一邊在心裡對自己對自私而大加譴責。一邊又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算計起集團軍主力開拔後。自己將要如何應對方纔能取得最大地利益來。也許只有當程家驥站在一個比今天還要高上許多的位置上的時候,他纔會明白,讓自己會身不由已得去盤算地每一件事情的得失利弊的原因。固然有自己的野心作崇的緣故,更多的還是他身上所揹負的越來越重地責任在驅使着他。
二月二十四日,玉林。新二十軍軍部。
受二十一世紀地平等風所影響,極少對下屬吆三喝四的程家驥,程大軍座,大發雷霆了。
“你看看,你在粵東做地好事。人家都捅到行營去了。”程家驥怒氣衝衝地衝着。正一付地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肅立在他面前的文頌遠。揮舞着一大疊的。從廣西省府轉來的。粵東幾個縣的幾百士紳聯名告文頌遠“濫殺良民”的訴狀。
“文老二,你給我說說。先讓陳國忠他們,裝成日軍到處招搖,以誘出主動和“皇軍”勾搭的地方士紳,然後再冠以漢奸罪名,就地槍斃。這個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老大,我沒錯!對那些中國軍隊來就掛中國旗,日本人來了立馬掛上“月經”旗的,沒骨頭的牆頭草,早就該治治了。再說從前偷襲葉家集的時候,你不就讓田家富他們幹過這麼一出嗎?真要說起來,我這手還是跟你學的了。我就吶悶了,這人怎麼了,難道真是官當得越大,膽子就越小。”以往在面對火冒三丈程家驥時,多半是會嘻皮笑臉混過去的文頌遠,今天也不是犯了什麼渾,竟直直的頂起牛來了。
嘴硬的文頌遠,這一翻出當年的老帳。讓人拿了把柄的程家驥,可就有點被動了。加上他一時半會,又解釋不清楚,當年偷襲葉家集時“權宜之計”和現下文頌遠這般大張旗鼓、明火執仗的處決主動向日軍示好的豪紳,兩者之間的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如此一來,任程家驥再是舌燦蓮花,也不免有些理屈詞窮了。
“不要再給我東扯西拉的狡辯了。就事論事,你這回就是錯了!我給你個撤職留任的處分,回去再自己關自己十天閉禁,服不服!”
老天爺!三十一條仗着世家大族的勢力和八面玲瓏的手腕,在當地呼風喚雨的豪紳的性命,最後只換了個撤職留任的處分,文頌遠可不傻,他能不服嗎!
“多謝老大了!”這窩心的事一了,文頌遠還不拔腿就跑。
“維禮兄,文老二這事,還得勞煩你幫他善後了。”程家驥看着錢紳一會欲言又止的樣子,心知對方是想勸自己對文頌遠不用如此的縱容,便搶先一步接着道:“過幾天,讓靖國找個機會,在文老二身邊多安插幾個“龍牙”的人,他要是再犯渾,把他打暈了,給綁回來就是了。”
程家驥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本想勸程家驥借這個機會狠狠的敲打一下膽大包天的文頌遠的錢紳,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等錢紳一走,一直繃着臉的程家驥,可就露出本來面目來了。
“這小子,還真敢幹,不過,還真他媽的解氣!”顯然,程家驥並沒有覺着文頌遠此舉有什麼錯,他適才那番惺惺做態,無非是做給別人看的而已。
憑心而論,對於羅定、德慶幾個縣的那些靠在暗地裡給“皇軍”籌糧帶路,能以“不倒翁”的姿態,把持一方、顧盼自雄的豪紳們。程家驥是半點好感,都欠奉。事實上,就是廣東省府,也早就想收拾這些自我標榜“知日、親日”而不降日的半吊子漢奸了,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拿不到他們“通日”的真憑實據,又生怕一開殺戒,就會逼得一大片的“土皇帝”公開投敵,而使得當地原本就不樂觀的局面,更加惡化,這才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要不然,退到粵北的廣東省府,也不會在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上,裝聾作啞了。至於,剛剛接管這五六個縣的廣西省府的態度,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心裡不知多感激文頌遠這個愣頭青,快刀斬亂麻的幫他們先打掃乾淨地方了。正是因爲如此,官場上纔會沒人真想爲了那些魚肉地方、腳踏兩船的“遇害”豪紳們,跟程家驥這個軍政兩途,目下都紅得發紫的大紅人較真。這件大案,方纔能以行營行文,把文頌遠交由程家驥“嚴加懲處”,這麼一種近乎於喜劇的方式了結。
其實,程家驥也並不是硬要要求在國難當頭之際,每一個炎黃子孫,都要做到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去與日本強盜,拼個你死我活。在他看來,作爲一箇中國人,生逢敵寇入侵之世,你打不過,你跑總行吧!跑不了,當順民,等着別人去來解放你,懦弱是懦弱些,可只要不壞了良心,不做資敵叛國的事情,胸懷寬廣的祖國,也還能接納你的。可對象文頌遠誘殺的那些挾日人以自重的老爺們那樣,把日本人的常來常往,當成實現個人價值的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的“人”。程家驥真不知道,除了殺,自己不能做些什麼。
樹欲靜、而風不止。正當程家驥以爲文頌遠闖的這個“禍”,已是昨日黃花時,一件與此相關的,惡性事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發生了!
文頌遠遇刺了,且有生命危險!
接到如睛天霹靂般砸下來的惡耗後,程家驥心急如焚的放下了手頭上的所有公事,急匆匆的趕到了醫院的手術室門外守候。他這一守,就守了足足守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醫生出來說。手術成功,文頌遠已無生命危險後,程家驥纔有心思,來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
“你們是吃乾飯的!五六個人,還護不了文師長周全。一羣廢物!”在程家驥指責下,文頌遠身邊的那幾個早已羞愧無地自容護兵們,心不有甘的爲自已辯解道:“軍座您去看看兇手,就知道了。”
程家驥很快就見到了這個“兇手”,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