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吳勝、計平就陪着粵軍的二陳、桂軍的虞王到處遊玩談生意。譚笑自己這是晚上伏案寫作,白天在零陵西郊的獅子嶺和觀芝嶺之間的一處山谷臉朝黃土背朝天地乾土工。
這裡是譚笑選的暫二十三師駐地,軍營、訓練場都在建設,之所以放棄城內的原駐軍營地,是譚笑的意思。他將在這片野地裡打造出一支強悍的野戰軍。建設的過程也是訓練的過程,在整個動土的過程中,譚笑是親自下到隊伍中做示範,指導動作細節。開始大家還覺得這位從不幹農活的師座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幹這些土活哪裡在行,沒想到一個工時下來,譚笑居然是一邊指點大家應該怎麼幹,自己的進度還比所有人都快,這下士兵們服了。
雖然大家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說爲什麼外圍的防禦戰壕要挖到兩米深,爲什麼要挖成梯田一樣兩層,爲什麼裡頭要反向挖出個可以藏人的深壁洞,還有,爲什麼戰壕都挖成鋸齒狀……太多的不明白。但這個時代的兵有個好處就是不管明不明白,反正長官讓乾的就幹。
才三天,整個駐軍基地已經有了模樣了,其實就是一個帶房子的陣地:複雜的地形加上因地形修建的各種戰壕、交通壕、隱蔽火力點、散兵坑,防炮工事、防空工事……除了房子還沒建好,只是挖出了地基,防禦工事倒全弄好了。三天裡,五千餘人晚上就在野外紮營苦幹,而且做飯還得挖煙道,絕不許露天燒火,晚上也搞燈火管制,佈哨兵……基本就是一次野戰建立陣地的演習。由於譚笑還親自晚上查哨,搞忽然集合等小動作,把大家弄得頗爲緊張,居然有了一絲實戰的味道。
在譚笑的計劃中,這就是一次摸底測試罷了,正式的訓練還要等訓練場建好,但就這麼個測試,已經把整個師的將士弄得筋疲力盡,倒不是體能撐不住,就是沒這習慣,精神上撐不住,但看着師長帶頭,也沒什麼牢騷,至少不敢發。
這天,正當譚笑在和將士們修理地球的時候,師部來了傳令兵,說是客人要走了,參座請師座回去,在譚笑旁邊幹活的士兵聽了個個暗自開心,這回可以歇歇了!
沒想到譚笑洗過澡換好衣服,出來就把一批主官召集起來,交代了任務才走,那批軍官看着軍令,個個哭喪着臉:限時完成等師座回來檢收的工程量比譚笑自己在的時候還多!
到了城裡的駐軍辦,馬上就收到好消息:粵軍那邊答覆說統計三八步槍還可用的有兩千兩百四十二條,已經交付石井兵工廠檢修做保養,估計一個月後可以發運,到時每槍配五百發子彈,外加兩門英制六磅平射炮,按陳濟棠的意思就算是送給譚笑了,陳濟棠還發了電報提到了在廣州就和譚德彰有交情,對譚德彰爲國盡忠深感悲痛,並祝賀譚笑高升云云。
天上掉餡餅了!就算這些槍按折舊打個市價三折,也要不少於七萬大洋,再加上一番檢修保養和兩門平射炮加運費,一百一十萬發子彈,四百發炮彈,沒個二十萬是拿不下來的,大手筆啊!粵軍老大就是老大!譚笑不禁概嘆。另外,心裡也打了個問號:爲什麼陳濟棠那麼給面子自己這個小師長?
粵軍有了表示,桂軍也不示弱,直接就說白總長批了兩門全新法國施耐德75mm步兵炮作爲賀禮,已經在路上了!好傢伙,這可是法國陸軍列裝的射速比克虜伯還快的名炮啊!
作爲日後的回報要怎麼付出譚笑不知道,不過東西不能白拿就是了,先是給四位代表每人塞了五千大洋,隨從也各有打賞。心情大好的譚笑送走客人後也沒回基地,晚飯就在未來老丈人吳勝家吃了。
吳家是他們一夥弟兄中最有錢的,吳勝掙下的家業比譚德彰都多,家宴很豐盛:喝螺、東安雞、女書河魚、酸辣狗肉、琥珀肉、血鴨等等地方名菜是應有盡有。
“敢情爹是把城裡的名廚都請來預備這頓家宴了吧?”譚笑吸乾了一隻喝螺的鮮美湯汁。
“嘿,我老頭子要吃好的還要出家門嗎?就小九九做的,不錯吧?可惜啊,以後要到你家去蹭了!”吳勝一臉壞笑。小九九就是吳勝的女兒,子女中行第九,也就是譚笑的未婚妻。吳勝娶了六房,生了十四個子女,在老弟兄當中最多。
“啊?九兒有這等手藝?我怎麼就不知道?”譚笑在另一個譚笑記憶中怎麼搜尋都沒找到關於自己未婚妻在廚藝方面的資料。在他的印象裡,九兒吳德磬就是個賢惠溫順的美人兒,他穿越過來時還爲這個着實心裡高興了一段時間。
“嘿,一年前才學的,要嫁人了,趕鴨子上架,沒想到她倒是心靈手巧,跟着我湘香樓的幾個廚子學了幾個月,居然是青出於藍,哈哈,我這個女兒是個寶啊!”吳勝頗爲得意。
“那是,等九兒過了門,我會好好待她的……”譚笑在原來時空只是個窮當兵的,整天在偏遠的集訓基地駐守,連個女朋友都沒找到,到了這個時空居然白得了個賢惠的大美人,自然是很滿足,看吳勝誇自己的女兒,也就附和了。
“男人呢,三妻四妾,外邊混混嫖嫖也正常,知道路回家就是了。”吳勝是個很通情達理的老丈人啊。
“不不不,有了九兒我就心滿意足了……”帶兵打仗譚笑自問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頂尖的,但生活上的事可就沒什麼經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未來老丈試探他,滿頭大汗地趕緊聲明,唯恐吳勝要毀婚約似的。
“風生,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啊!”吳勝忽然盯着譚笑。“你以前是怎麼樣的大家清楚,咱們一起也嫖過幾回了,可你這一掌門,什麼都變了,不嫖不賭,天天就窩在山溝溝裡練兵,真難爲你能忍了那麼多年啊。”
“你和大哥不同,大哥是隻求平安富貴,弟兄們能過上安樂日子,我看你啊,就是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主”吳勝眼神變得越來越深沉。“今天我看了一下你寫的那些訓練大綱,你小子是要練出支天兵天將打日本鬼子吧?”
譚笑大吃一驚:好厲害的老丈人,這都看出來了!
“你就和小八一個德性,去了軍校回來,那小子天天喊着打日本人,剛有信回來,畢業後留在中央教導隊當個班長。不過他還是比你差遠了,就知道喊,你倒是實實在在抓住了一個師,我老頭子是真佩服!該忍就忍,出手就狠,居然弄了個師!”
“哪裡,還不是大家給面子撐我嘛,要小子這點本事,沒爹這羣叔父撐着,混口飯吃就不錯了!”譚笑只好賠笑。他發現離開軍隊,他這個穿越人並沒什麼了不起。
“風生,你也不用裝孫子嘞,咱們幾個老頭子看得清楚,你小子就是個要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主!只是呢,咱們幾個都老了,下邊子孫繁盛,還真是打不動了,你要建功立業,咱們支持,只求師座給條活路!”這幾句話陰陽怪氣,把譚笑驚出一身冷汗。莫非內部有變!?
“爹這說的哪裡話?”譚笑賠笑道,一邊等着吳勝的下文。
“風生啊,這幾天老弟兄們合計過了,保安旅還是和暫二十三師分家的好。”吳勝擺擺手讓譚笑先不要說話:“咱們子侄當中像我小八那樣的大有人在,那些年輕氣盛想打天下的都跟你到暫二十三師,年紀大的,膽子小的,就留在保安旅,至於士兵,給保安旅留上三百號本地的,有家有室的,其他全編進暫二十三師。咱們還是一家人,怎麼樣?”
“這樣最好,我本意就是如此,畢竟這零陵是我們的根,總要有人看家的!”譚笑長出一口氣:“就是那些軍火廠什麼的,也歸在地方保安旅名下,省得別的部隊眼紅。”
接下來翁婿二人就開始把二十三師和保安旅的分家細節做了計劃安排,一直議了整整兩小時纔算完。譚笑可是把這老丈人佩服到頂了,人老精鬼老靈,才這麼幾天功夫,原來一羣老傢伙就看穿自己想幹什麼了。在自己大動土木搞基地的時候,老頭子們早合計過了,真不愧是東征北伐鍛煉出來的老江湖啊!
方案譚笑很滿意,基本就是去蕪留菁,把那些裙帶關係、人情味的東西全留在保安旅,由一羣老頭子去忽悠,有戰鬥力的,有雄心壯志的新生力量全歸了譚笑。那些騙來的撫卹金也基本留作軍費,只抽了十萬給保安旅做善後工作。
“風生,你要注意你那些兵,到兩廣的山區去多招些新兵,這些老兵我怕你帶不動!”吳勝最後說道:“你別看他們現在還看着不錯,但這些本地兵都是門口狗,要帶他們去外省打仗,估計都不願意……”
“軍令下來了,他們還敢反了?”譚笑不是很贊同。
“風生啊,咱們湘江這一片富裕,你就看普通的農民,一年下來吃着田裡的、河裡的,住着老宅子,哪家一年弄不下五六十塊大洋?這每月十塊五的餉太平年間還願意掙,可真要打大仗,我估計逃兵就不少。”
吳勝說的很有道理,現在湘江邊上還是比較富裕的,這個時代的一塊大洋購買力基本等於譚笑穿越過來的2010年三百四十元左右。湘江邊上的民生其實是很不錯的,特別是一些上礦的工人,每月可以拿到二十幾塊大洋,拿槍賣命的活還真不願意幹。
“這些兵多數都是本地民團出身,家都在這,還有不少就是這次剿共才徵集來的短工,除了訓練,農忙時是可以回家幹活的,我看他們就不合你練兵的要求,所以呢,這些兵以後估計還是回保安旅的多,只是現在先練着,挑尖子以後成立個教導團,用來練新兵,真正的打仗的兵,我估計你還是到兩廣的山區去招比較好。”吳勝又補充道:“我知道你要的兵都是些能打不要命的,這些兵到那些吃不飽的地方招纔好,另外那些苗民、傜民的,也不錯,基本都會打槍,能吃苦,能跑山,就是頭腦笨些。”
這又是個問題,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吳勝一說,譚笑自己也醒悟了,就拿他自己穿越的時空來看,最不要命的、能吃苦的都是農村兵,算來手上的這批人在自己眼裡和新兵沒什麼分別,只是隊列紀律比較好,就算從新練一支部隊,難度也不算太大。
“有理!我明天就安排人手去招新兵,只是這人員編制大了,軍費就不夠了,除非逐步把一些人塞回保安旅,但保安旅要得了這麼多人嗎?這至少得安排三千人啊。”
“是啊,要地方上養那麼多兵,沒誰願意,保安旅留個一千五百人頂天了……”吳勝也有點犯愁,保安旅的花銷可是地方上自己掏錢的。“先幹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別說吳勝,就是讓譚笑這樣以打日本爲使命的人自己掏錢養軍隊,都不大願意,畢竟這筆錢太大,養不起,每個月就是十幾萬,如果是打仗那還得幾倍的往上加,他那兩百萬家產要真的貼上去,沒幾下就完了,現在當了師長,各種花銷的地方也多,雖說每年的鴉片、碼頭稅捐等亂七八糟還有個三四十萬進賬,可考慮到軍隊將來必須要添置的超列裝裝備和積蓄作戰物資,譚笑只有一個感覺:自己很窮啊!至於說讓那羣老頭子集資養兵,能力是有,但他們會願意嗎?現在他們對自己的大力支持估計已經是個頭了,再要進一步,難啊!
手上現有的的五十多萬騙來的撫卹金,在譚笑心裡是早就有了用場的:強化軍火廠和械修廠,添置設備要讓前者的技術達到能生產炮彈,產能能滿足訓練。後者能改裝武器和彈藥----這是第一步的。光這些就要不少的花費,另外炮兵的訓練也超出了原來的計劃,因爲炮多了,總不能浪費啊,那就擴大炮兵部隊,這麼一來訓練費就十倍提升了。
但不練是不行的,以平射炮爲例,一個炮組沒有一年以上的訓練,沒有上百發炮彈(一發炮彈得十幾塊,75mm炮彈更貴)的消耗是練不出來達到戰鬥要求水平的,他可不敢指望自己的部隊能和一些YY穿越老大們一樣,拿過來裝備就會有部下玩得轉。買裝備的錢不是大頭,養裝備的錢纔是無底洞。像東北軍打中東路那樣,挖好反坦克壕攔住了蘇軍坦克,自己的平射炮打半天一輛都沒打着,裝備再好都是擺設。在譚笑的認知中,抗日戰場上中國部隊訓練素質的低下直接就造成了本來就拮据的作戰物資大量浪費,他絕不允許自己的部隊也犯這樣的錯誤。問題是,這樣訓練的超支軍費得自己貼,自己能撐多久呢?
十門炮,特別是那些法國施耐德,一門炮兩個操作炮組帶彈藥兵、衛兵就得八十人加八匹運輸騾馬……現在,譚笑覺得那些曾經夢寐以求的大炮是那麼的可怕。明白爲什麼國軍一個師才配置一個炮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