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平坦的路面上飛馳着。華燈初上,上海的一切還是那麼的繁華和喧囂,女人**的笑聲和報童的叫賣聲不時地傳進車廂,倔強地鑽進方遠的耳膜。就像一杯杯烈酒,不斷地麻醉着人們的神經,讓人們變得萎靡、變得對金錢和權利充滿了無盡的**。
透過車窗,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一覽無遺地展現在眼前,飯店、戲院、煙館、妓院……流氓、妓女、迫於生活的小商小販……彙集了舊中國的一切黑暗與暴力在上海灘得到了充分的展現。就是在這裡,三年之後又將點燃新一輪的戰火,不知道屆時又有多少同胞家破人亡……隨着車窗外燈光的逐漸遠去,方遠的思緒由對貧苦大衆的同情,又轉向了當前的兩國緊張局勢。上海是口木人最早滲透的地方,在多如牛毛的口木僑民之中,混雜着人數極爲龐大的特務機構,比較出名的就有早期的黑龍會……
突然,轎車猛地一剎車,“嘎”地停在了路上。方遠促不及妨之下,腦袋“咚”地撞在前面的座椅椅背上,劇烈的震盪震得腦袋暈乎乎的。
“怎麼了,這是!”方遠揉着腦袋問道。
“旅座,前面的車忽然停住了,不知道什麼事情。”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衛士排排長石北虎轉過身說道。
“前面誰在車上?”方遠不滿地問道。
“徐挺,還有兩個衛兵。”
“怎麼搞的,這是!”說着,方遠推開車門就要下車。突然,“轟隆隆”一聲爆炸從前面傳了過來,前面的座車化作一團耀眼的火球,整個兒掀翻在地,翻滾着橫在了路上。
“不好!保護旅座——!”石北虎大叫着跳下車,腳剛一落地,就見從路旁的民房中涌出了大批黑衣人。“啪啪啪……”密集的子彈鋪天蓋地地射了過來。打在車廂上嘭嘭作響,傳出一個個咧着口子的彈洞。
悟緣眼見不妙,急忙俯身把方遠壓在座椅下面,可前座的司機卻來不及躲閃頓時被打死在駕駛座上。
“哎呀!”就在此時,石北虎身子一歪,撲倒在車前。
“書林——!”方遠大驚失色,石北虎等幾個人雖是他的手下,可自己已經將他們視作了親兄弟一般,如今徐挺生死未卜,石北虎又中彈倒地,自己又怎能不急呢?顧不得傾斜的彈雨,方遠推開車門,拖着石北虎高大的身軀,奮力把他拉到轎車的後面。
“怎麼樣?”方遠喘着粗氣問道。
“沒事,只是腿上中了一槍!”石北虎按住血流不止的大腿,拔出手槍,向前面還了兩槍,說道:“旅座,這裡太危險了,你快撤吧,我掩護!”
“虎子,你要記住一句話,你們幾個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方遠是怕死,可我絕對不會丟下自己的兄弟!”說着,方遠取下腰間的勃朗寧,趴在車下,向被火光照亮了的幾個黑點扣動了扳機,“啪啪……”兩個黑點兒晃了晃,倒在地上不動了。
“哼,我的槍法也不錯嘛!”方遠自得地對石北虎說道。
“旅座,不行!這裡太危險,求你了!走吧——小和尚,快帶旅座離開這裡……”石北虎的一張大臉憋得通紅,急切地叫嚷着。
這時,後面車上的李副官帶着兩個衛兵趕了過來,“啪啪啪……”三隻手槍同時開火,幾個黑衣人措手不及,被打倒在地,其餘的也連忙伏在地上,再也不敢硬衝了。
“旅座!虎子說得對!我們後面的那輛車還能開,你快走吧,我掩護你們!”李副官急切地說道。
“好,要走咱們一起走!”方遠堅定地說道:“後面的車能裝下咱們,我喊一二三,咱們齊射一輪之後,馬上撤退!李副官,你和悟緣,扶着虎子!”
未等他們有所反對,方遠以勿庸置疑的口吻說道:“停好了,一、二、三——!打!”
“啪啪啪……”又是一陣亂槍打了過去,幾個剛剛露出頭的黑衣人又連忙縮了回去,“走啊——!”方遠大叫一聲,率先向後面的汽車奔去。
就在方遠一行剛剛趕到車旁的時候,就聽“嗖”的一聲響,一枚拖着淡淡青煙的榴彈準確地落在了方遠剛纔隱身的車旁,“轟”轎車化爲一團烈焰,燃燒成了又一個碩大的火球。
火光的照耀下,方遠的行蹤暴露無遺,密集的子彈再次籠罩過來,一個衛兵躲閃不及頓時倒在了撤退的路上。
子彈叮叮噹噹地不一會兒又把這輛汽車變成了篩子。望着滿是彈洞的汽車,李副官說道:“旅座,這裡太危險了,刺客準備了擲彈筒,我們這裡將是他的另一個目標,快,大家快撤到巷子裡!”
“我掩護,你們快撤!”石北虎掙開李副官的胳膊,就要蹣跚着向外闖。
“架上他,撤!”方遠果斷地命令着,手中手槍一刻不停地向遠處蠢蠢欲動的黑衣人射擊去。腳步卻已經移向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巷。
這條小巷似乎將是大家撤退的希望,可希望畢竟是希望,只要沒實現它總有破滅的可能。就在一行人進入巷子的一剎那,迎面而來的一陣射擊,徹底將方遠推入了進退維谷的絕境。
敵人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摸進了巷子,開始向方遠的後方包抄了。
“快,進院子——!”李副官一腳踹開旁邊的院門,簇擁着方遠一擁而入,總算及時地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
這是一處空廢已久的空房,院中橫七雜八地長滿了雜草,房門虛掩着,夜風吹在破舊的窗戶上發出嗚嗚的響聲。“進房,”李副官略一觀察周圍的地形說道。
進了房間,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倚在土牆上,李副官掏出一個彈匣問道:“誰還有子彈?”
“我還有一個半彈匣!”石北虎說道。
“我還有一個!”說話的是衛兵王文達。
“還有三顆子彈了!”方遠握緊了手中最後的三粒子彈。
“本以爲在自己的地頭上,誰還帶這麼多子彈呀?”石北虎沮喪地說道。
“是呀,這次襲擊太突然了。會是什麼人呢,旅座。”李副官不禁皺起了眉頭。
“問我嗎?”方遠苦笑着搖搖頭,“我在這裡又沒有仇家,再說這次去見杜月笙是臨時決定的,是在行程計劃之外的,又怎麼……”說到這裡,方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李副官也面色嚴峻地對方遠點了點頭,“就是這個原因!這樣一來,是什麼人襲擊的我們,也就很明顯了!我想就是……”
“啪!”一顆子彈打在窗口上,揚起了一片塵土,李副官連忙把腦袋縮到了窗臺下,低聲道:“又來了!先想辦法逃出去吧,旅座!否則一切都是空的。”
幾條黑色的身影又在院牆處開始晃動,刺客們又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