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111章

四十七年四月份,朝廷終於抓捕了前明崇禎皇帝的後裔、成日煽動羣衆反清復明的朱三太子和他的兒子。這朱三已經年過七旬,造反了大半輩子,雖是沒有給國家造成真正的大動亂,但卻也給康熙增添了不少的麻煩,康熙逮着這對冤家父子,毫不猶豫將他們斬首示衆。

剷除了一大禍患,康熙喜不自禁,就想着去看看胤禛,不知道他的禛兒這會兒在做什麼。康熙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先去看了太子,又去瞧了老八,才磨磨蹭蹭轉到胤禛那兒。

胤禛此時在做什麼呢?

別說康熙猜不着,連胤禛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親眼目睹了,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呢——胤禛入了廚房,要動手下廚!

";爺……這……這……";烏拉那拉氏多沉穩莊重的人啊,都被胤禛弄得張皇失措了。

胤禛看着烏拉那拉氏,淡淡說道:";忙你的去吧。";

烏拉那拉氏瞅着胤禛的冷臉,心裡鎮定了些,這纔是她熟悉的爺呵。不過,瞥到胤禛拿起的菜刀,瞧着她家爺的廚師姿態,烏拉那拉氏又有些不淡定了。然而,沉住了心氣,烏拉那拉氏也沒那麼不知所措了,她直接詢問胤禛,";爺這是要親自下廚?";

";嗯,";胤禛應了一聲,而後又對烏拉那拉氏說道,";你們的膳食讓大廚房準備吧。";

跟來暢春園這邊宅子的人雖是不多,主子只有胤禛和烏拉那拉氏兩人,但因爲要佈置裝飾,僕人卻是有一些,因此使用了兩個廚房,一個是大廚房,爲府裡所有人準備飲食,另外一個是烏拉那拉氏住所裡的小廚房,平日烏拉那拉氏自己加個餐、煲點湯什麼的。

胤禛生性節儉,對食物沒有多大要求,卻不會苛待自己的女人。烏拉那拉氏身爲他的嫡福晉,又確實爲他管理好了內務,胤禛給與烏拉那拉氏的關照也是足夠的。胤禛自己只是輕裝搬來暢春園,但讓烏拉那拉氏帶齊了伺候她的小班底。烏拉那拉氏的小廚房是胤禛特意提到的。因爲弘暉殤逝,烏拉那拉氏傷心過度,身子尚未調理回來,藉着這次遠離府邸衆人,胤禛也希望烏拉那拉氏可以放鬆休息一陣。

只是沒有料到,這個小廚房,胤禛會有自己使用的一天。

前朝朱氏後裔被抓獲的消息,胤禛儘管閉門謝戶,也是聽說了的,他很高興。恰逢胤禛收割紅薯,見到自己卓越的成果,胤禛很是開心,心血來潮,就想着自己洗手做羹湯,不知道味道會如何。

胤禛一直喜歡動手做一些東西,從前由於勤於政務,他一般都是在案牘前做些小玩意兒,這回是首次進入廚房。聖人所言的";君子遠庖廚";,要旨是在勸解上位者不殺生,於做紅薯是無礙的。胤禛興之所至,也就做了。

烏拉那拉氏瞭解胤禛,見到自家爺興致勃勃,便也不打擾,繼續監工去了。

小廚房裡的人早就被胤禛支走了,烏拉那拉氏走後,只剩下胤禛和蘇培盛兩個。胤禛也不要蘇培盛打下手,自己洗紅薯,切紅薯,煮紅薯。蘇培盛在一旁幹看着,覺得這種時刻,自己好多餘。

紅薯下了鍋,胤禛時不時看一看,攪一攪,動作單調,胤禛卻做出一股優雅的韻律。廚房裡漸漸漫起紅薯特有的清甜香氣。胤禛原本考慮要不要添加蜂蜜或是蜜棗調味,聞着這股清香,微微笑了,這種自然的清新淡香就很好。

有僕人匆匆趕來稟告,說皇上來了。

胤禛呆了一呆,讓蘇培盛幫忙看着鍋裡,急忙去外室接駕。

胤禛看到康熙,見禮過後,康熙和藹地詢問胤禛,";老四在忙什麼啊?";

胤禛笑了笑,可不會說自己下廚的事情,";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在瞧自己的收成。";

";喲?";康熙微微訝異,";已經有收穫了?真快呀!";康熙感嘆一句,讓胤禛帶他去看看他的成果。

胤禛帶康熙看了他從地裡挖出來的紅薯。

康熙評論道:";個頭還不夠大,可以再種植一段時間再收。";

";是。";胤禛應道。

康熙又讚揚道:";但還是很不錯的。";

胤禛便笑道:";皇阿瑪若是不嫌棄,請拿去一些品嚐。";

";好啊!";康熙應聲,";紅薯養胃,多吃,該是對身體好的。";

胤禛問道:";皇阿瑪身體可好?";

康熙覺察到自己說漏了嘴,現在不是他跟他家禛兒獨處,有些話不好多說,康熙便對胤禛說道:";近來有沒有讀書習字?";

";有,不敢懈怠。";

";拿來朕看看。";

";請皇阿瑪移步書房。";

";走吧。";

胤禛的書房向來是不準閒雜人等入內的,此處的書房亦是,並沒有伺候的人在此,康熙進入書房時,也將樑九功留在門外,只有他和胤禛兩人進到書房裡。

胤禛將近日練習的字給康熙看。

康熙看完後,作出評價,";勁道更加有力了。看來勞作對你的書法也有增益啊。";

此時沒有旁人,胤禛便大膽問道:";您身體可是有不適?";

";唔,";康熙沉吟一會兒,瞧着胤禛關切的眼眸,老實交待,";這幾日腸胃略有不適。漸進入夏,近來天氣也不好,這是正常現象。";

";那就好,";胤禛稍稍放心,想到一事,他略帶期待地問康熙,";家裡正好煮了紅薯羹,您要不要留下來,嘗一嘗?";

康熙可不會想到這是他家禛兒煮的湯羹,只是想着和胤禛一起用膳很是不錯,便傳喚樑九功,讓御膳房將當日晚膳送到胤禛這裡來。

兩人又在書房討論了一段時間,樑九功提醒兩位爺,晚膳準備好了。

康熙和胤禛去到軒亭,烏拉那拉氏正在指揮僕人擺膳。康熙和胤禛走過去,落座,就可以開始用飯了。

烏拉那拉氏端着一盅湯羹放置康熙面前,淡雅笑着,準備開口介紹她家爺做的紅薯羹,爲她家爺在皇上面前增分做努力。胤禛卻是覺察到烏拉那拉氏的意圖,在她之前先說話了,";皇阿瑪,這是兒臣福晉親手做的湯羹,請您品嚐。";

烏拉那拉氏和康熙兩人都是一愣。烏拉那拉氏瞬間體會到他家爺並不想要在康熙面前表現這個,忙順着胤禛的話發言。而康熙則是想到,他的禛兒親手種植的紅薯,被禛兒的嫡福晉親手煮成紅薯羹……他牙齒好酸。

康熙霎時就對面前的紅薯羹失去了興趣,然而,他家禛兒還在期盼地看着他,想來是在擔憂他的身體,康熙不好拂了禛兒的心意,只好勉爲其難說道:";老四媳婦親自做的啊,真不錯……";

康熙準備喝,樑九功突然插話道:";請賞賜奴才嘗一口。";

康熙這纔想起來,需要樑九功先爲他試吃,立馬就準了樑九功,心中默默想着:最好一口都喝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樑九功就只喝了一口,剩下的都是康熙的。康熙嫌棄地喝了幾勺子,想到他家禛兒,卻還要開口讚揚禛兒嫡福晉真賢惠。

晚膳過後,康熙再待了一會兒,便離去了。

康熙在澹寧居辦公了一段時辰,再去窮廬歇息,發現胤禛已經過來了。兩人都住到暢春園裡了,就是方便,胤禛過來,比起以前,會快很多。

兩人說着話,談論到紅薯,胤禛問康熙他種出的這批紅薯味道如何。

";唔,紅薯原本的品質不錯,";康熙先肯定胤禛的勞動成果,而後再說烏拉那拉氏的壞話,";就是你福晉的手藝太差了。";

胤禛輕受打擊。

康熙還在說,";……我完全是看你的面子才表揚她的,她做出來的東西啊……";

胤禛雖是被打擊了,也不願讓自己的福晉給自己背黑鍋,";……別說烏拉那拉氏了,是我做的。";

";啥?";康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胤禛再解釋道:";紅薯羹是我做的,不是烏拉那拉氏。";

";啊!";康熙震驚了,好似還是有些想不過來。";你說那份紅薯羹是你做的?你親手做的?";康熙腦子終於轉過彎來,接着就是咆哮";你早說啊!";與後悔";我應該全部喝完的!";還有翻前賬";樑九功喝了第一口!居然不是我!";

胤禛輕輕笑笑,";有什麼關係,紅薯還有得是,您讓御膳房做給您吃,他們的手藝好……";

胤禛話未說完,就被康熙打斷,";你做的很好吃!";

";您不用安慰我……";

";就是好吃!";

";……";胤禛無言看向康熙。他家皇阿瑪這會兒可真感性,在這件事情上完全是對人不對事啊……

康熙問胤禛,";你先前怎麼要說是你福晉做的?";若不是禛兒誤導,他也不致於忽然對那盅紅薯羹那般反感。

";就是怕您這樣大大誇贊……";當時在場的可不只有他們兩人,康熙若是無所顧忌,表現得太驚喜,大誇特誇,胤禛會不好意思。

";怎麼突然做羹湯啦?";康熙回憶着紅薯羹的美味。

";想做就做了。";

";嘿嘿,說得好!";康熙詭異笑着讚道。

胤禛好奇康熙的反應,不消片刻,他就體驗到了,爲何那句話會令他家皇阿瑪那麼高興,或者說是興-奮。

這一夜,康熙壓着胤禛,做得盡興,用行動表示對";想做就做";的認同。

然而,當胤禛疲勞到沉沉睡去,康熙的心滿意足裡忽而浮生出對胤禛的憐惜。

能夠閒到下廚,他的禛兒是有多麼無所事事啊;今兒過來得那樣早,也是因爲很閒吧;剛剛他一直要,禛兒卻未如同從前那樣推拒,直到他自己累得昏睡過去……住在一座宮殿裡,等着他的到來,爲他下廚,整夜滿足他,一切都圍繞着他打轉……這是康熙曾經的期望,如今的禛兒似乎有了這個趨勢,但是,看着這一天彷彿要漸漸到來,康熙只有滿心的疼惜與不忍。

這不該是他的禛兒的生活,禛兒的價值不只是讓他一人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