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親王,事兒就是這麼個事,您倒是說說,這個秦有福到底靠譜不靠譜?”納蘭明珠有點吃不準了,皇上的意思很明顯,他擔心秦有福是別有用心。納蘭明珠想到自己已經在秦有福身上做了不少投資了,如果皇上現在把秦有福給掛了起來,就他這麼個五品官,用不了幾天就得給皇上丟到腦袋後面去,再想起來,還指不定那天了,說不定這輩子也沒有這個機會,那麼現在自己在秦有福身上的投資可就白瞎了。納蘭明珠想了半天,決定到康親王傑書的府上走一趟,天天康親王的意思,順便也跟傑書拉拉關係。
康親王傑書聽完納蘭明珠說的話,揣度了半天,撂下了一句話來:“皇上是有主見的,要我說,這撤藩的事是撤定了,至於怎麼個撤法,跟其它的沒關係。”說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虛讓了一下:“請喝茶。”
納蘭明珠知道,這是康親王要送客了,也不等一邊侍候着的小廝叫送客,自己趕忙站了起來:“康親王,在下就不叨擾了,您慢用。”說着,躬身一禮,退後了兩步,轉身走出了康親王府的前廳。
……
南書房裡,康熙越想越覺得秦有福有點不對勁。若是說這人真是有大智慧的,又能給自己出謀劃策,那麼就應該是忠君爲國的,這樣的人難道不知道只有權力越大才越能爲國出力?可是這個人死活不願意當官,一天到晚的就愛計較些針頭線腦的,連秋操之時死了幾頭豬都糾纏着自己給他報銷了,他難道沒有想過,只要好好的辦差事,自己高興,哪一次賞下去不比他那幾頭豬值錢?若是這麼分析,他豈不是以退爲進,通過標新立異的手段引起專家的注意?現在看來,自己還真就注意上他了,幾乎他說什麼就聽信什麼,如果他別有居心呢?康熙頓時覺得有些不安了起來。
“喜公公,讓人把索額圖給朕找來!”康熙想起來了,自己啓用秦有福的時候,索額圖就提醒過自己,說是讓自己小心些這個人,現在既然自己也覺得秦有福有問題了,那麼還是將索額圖叫來問問的好。
“是,皇上。”職守的小太監得了喜公公的吩咐以後退出了南書房,飛快的去找索額圖不提。
“喜公公,你怎麼看秦有福這個人?”康熙想了一想,覺得還是多問幾個人的好,畢竟秦有福還算是有本事的,若是當真就這麼因爲莫須有給自己棄之不用了,未免太可惜。
“回皇上的話,奴婢以爲,秦大人這個人或許是奴婢最看不透的,一般來說,不管是文臣武將,但凡有本事的,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要麼練武成迷?說起來這個秦大人算是個文臣,可是奴婢去過秦府的書房,那裡比奴婢家裡的書房還要空,基本上就看不見一本書,難道他滿腹韜略都是天上掉下來的?若說他是武將,到也打過一仗,可是這仗也打得太詭異了,正經的連人都沒見着,不明不白就贏了,還贏得讓人無話可說,只是天下哪有這樣的打仗法的?戲文上都講究個兵對兵、將對將的,秦大人就躲了幾天,這仗就打贏了?……”喜公公本來還想說下去的,可突然醒悟到自己可是大內總管太監,知道皇上的事最多的一個人,如果嘴太多,肯定是幹不久的,皇上身邊最不需要的就是多嘴多舌的人,於是趕忙停了下來,頭一低,站起規矩來了。
“不礙的、不礙的,你接着往下說。”康熙一看喜公公的架勢,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些規矩只要是在宮裡生活過的人都知道,於是安慰着喜公公,讓他接着說。
“依奴婢看來,這個秦大人好像對政務並不怎麼上心,您給了他南書房行走的,可這麼久了,哪一次也沒見他主動進宮裡來過,若是皇上不叫他,我看他寧願在家裡呆着。再說…...”喜公公挺了一下,看了看康熙的反應。
康熙擺擺手,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別看喜公公跟秦有福關係不錯,但若是跟皇上比起來,秦有福在喜公公的心裡可就差遠了。看到皇上的手勢,喜公公的聲音降低了些:“奴婢覺得,這個秦大人特別喜歡錢,喜歡搞點小買賣什麼,若是他不當官去當個買賣人,沒準用不了幾年就發起來了。”
康熙一聽到這,整個人一愣,不由得笑了起來:“呵呵呵,喜公公,你還真沒說錯!這個秦有福還真是個做買賣的好手!當初他到確山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可後來憑着立了點功,掙下了點田產和銀子,不過幾年時間,搖身一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如果他不會做買賣,還真沒有多少人會做買賣了!你再說說,你對秦大人還有什麼看法。”康熙覺得喜公公說得倒是有道理,別的不敢說,這個秦有福做買賣還真有一套,簡直就是精於此道,短短及你那的時間,從兩手空空到掙下了諾大的家產,甚至連自己都敢算計,這樣的人可以說是算計到家了。
“……”
“……”
康熙和喜公公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秦有福,很快,外面的小太監進來通報,說索額圖大人正在南書房外面等候着皇上召見。
“傳!”康熙手一擺,轉身坐到屋裡的軟榻上去了。
“臣索額圖叩見皇上!”雖然不是正式場合,但規矩還是要的,索額圖進屋以後跪下行禮道。
“行了、行了,起來吧。”康熙跟索額圖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平時也沒有那麼多的虛禮,一指邊上的椅子:“坐。”
南書房不比其它的地方,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索額圖平時也是來慣了的,聽皇上吩咐以後,徑直坐了下來。
“索額圖,你覺得秦有福這個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康熙對索額圖的信任程度跟信任喜公公差不多,說話也用不着拐彎抹角的。
索額圖想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秦有福這個人的確是個人才,別的不說,就憑他整出來的那些個火器,我到工部問了一下,工部的幾位大人都大爲歎服,然爲簡直是巧奪天工,想得非常仔細。另外他配比出來的火藥比工部配出來的威力要大許多,若是推廣開來,神機營的火器恩那個增加不少威力。再說他發明的那個機槍,若是裝備起來,一支百十人的隊伍就能當千人使用。還有他搞出來的地雷和手榴彈,絕對是攻防之戰的利器,這些東西,一旦泄露出去,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索額圖知道康熙是想聽一聽增加是怎麼評估秦有福的,說話的時候儘量保持着不偏不倚的態度。
“這個朕明白,工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都找過朕,一個是希望能控制火器的轉播,免得爲敵所用,另一個就是想在火器營中使用這些火器。”康熙點了點頭,他接着說:“昨天秦有福進了一趟宮,是朕叫他進來的,本來是想問他一下廣東尚可喜請撤藩的事情,誰知道談着談着,秦有福竟然扯到兵役制度的變革上去了,按照他的說法,爲了藏兵於民,需將兵戶制改爲兵役制,要求全國所有滿足年齡要求的年輕人都有必須服役幾年,服役期滿了以後就可以退伍,這樣就能藏兵於民,一旦需要,我們就可以講這些退了伍的軍士重新招回來,等於說全國就有了源源不斷的兵馬。這個事情你怎麼看?”康熙皺着眉頭問道。
“萬萬不可啊皇上!”索額圖差一點就要打斷康熙的話說出自己的擔心來了:“您想想,我大清入關時日未久,臺灣鄭氏、全國各地還有前明餘孽在不停的鬧事,天下百姓歷經多年戰亂剛剛穩定下來,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雖然目前三藩的問題尚未解決,但有我幾十萬八旗勁旅,足以應付戍邊和內亂的問題,若是這個時候按照秦有福的辦法在全國範圍內改革兵制,一來三藩定然恐慌,認爲朝廷的舉動是針對他們,則三藩必反,諸省總兵、總督正在雲年對調,見此政策定然顧慮重重,但有什麼風吹草動,定然不受節制,則天下大亂,兵制變革定不可爲!”索額圖當是從目前朝廷的動作上來分析兵制改革的。
“朕也是這麼認爲的!依朕看來,按秦有福的辦法,不出十年,藏兵於民事可以實現了,但天下漢人也全民皆兵,一旦造反作亂,我滿人畢竟人數有限,如何是全天下漢人的對手?到時候萬一出事,怕是連關外都去不了了。”康熙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皇上所言極是!臣以爲,按照秦有福平日精明的程度,居然在此時拋出兵制變革的說法,實在令人捉摸不透。誠然,若單從軍事的角度考慮,秦有福此法可謂大善。我大清幅員遼闊,人數衆多,若實現藏兵於民,則從此無需顧慮任何敵對勢力,到時候只有我們打別人的份,誰也不敢動我們。但正如皇上擔心的,若當真藏兵於民,則我們滿人危矣,只要漢人中有強勢者登高一乎,恐怕我們滿人就真如皇上所言,別說關外,估計我們滿人就要滅族滅種了。”索額圖是滿人,考慮得更多的是滿人統治地位的問題,當然跟康熙的想法很接近。
“那麼你認爲秦有福這個人還能用麼?”康熙進跟着問道。
索額圖想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臣以爲此人不可不用,但是使用起來一定要慎之又慎,時刻提放。他每每對時政判斷得異常精準,處理事情的辦法堅決果斷,每有妙着。但是
仔細想一下,此人行事異常膽大凶險,一旦控制失當,很可能滿盤皆輸,另外此人口齒伶俐,極善蠱惑人心,幾乎每句話都另有深意,讓人不敢不防。對這樣的人,臣建議皇上要知人善用,對他說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必須全面衡量,小心謹慎。另外秦有福手段層出不窮,萬一爲敵所用,後患無窮,必要時寧可取其性命,也斷斷不可放此人離京。”
康熙對索額圖的一番話很是贊同:“朕明白你的意思。的確,秦有福說言之事確實令人神往不已,但是也處處危機,朕原本想將他外放一段時間以觀後效,但索額圖你這麼一說,朕也覺得不該放任此人離開。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控制此人?難道將其下獄麼?”
索額圖搖了搖頭:“臣以爲,此人若是用好了,當時皇上一大助力,就這樣將其下獄,恐怕今生今世也不會爲吾皇所用了,倒不如先將他掛起一段時間,不管不問的,另外安排幾個人監視其行蹤,隨時報告就是。”
秦有福那裡知道索額圖的一番話,他就成了不是囚徒的囚徒,也變成了滿朝文武大臣避之不及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