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四更了,佟貴妃剛好睡醒,準備起身去看胤禛。
她剛剛坐起來,還沒有升帳便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英祿小心的在幾尺之外跪下,小聲說:“主子,沒見着賤婢,奴才先回來了。”
良妃對延禧宮保護得極好,就算英祿輕功很好,也不敢輕易靠近。
今夜剛剛接近便被發現,離開後擴大範圍找了一陣都沒有發現康熙在哪兒,只有回來了。
“沒驚動人就行。見沒見着也沒那麼要緊。”康熙一直沒有和佟貴妃主動聯繫,佟貴妃便也把這事冷了下來。
她不着急。
要拉攏一個人,如果很着急,對方反而會拿喬。
至於她爲什麼會派英祿盯着延禧宮,原因也很簡單,還有三五天成嬪就要生了,這個時候恰恰是康熙最危險的時候。
太皇太后一定迫不及待的等着孩子生下來,找個藉口降罪於他。他也不是個傻子,想活着就一定要和皇帝有點什麼,得了恩寵,這樣纔能有名份保住性命。
可是,能不能有名份,卻不是賤婢自己說了算的。這就需要佟貴妃出馬了。在他最危險的時候幫他一把,相信皇帝和他都會承她這份人情。
英祿對主子的心思也把握得十分到位,聞言立刻便諂媚道:“主子說得極是。像他那樣的人能活着就不錯了,何況還能當個小主。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佟貴妃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反而不着急。
她相信明後兩天康熙一定會來找她求救。
想罷,佟貴妃吩咐道:“你先回去歇着吧,從現在開始不要再管他了。等他自己來。”盯得太勤,是會被發現的。
打發了身邊的奴才,佟貴妃便起身去看胤禛。
延禧宮。
成嬪這些日子腿和腳腫得厲害,已經不怎麼下牀。只在早晚叫康熙來按摩舒緩疲勞。這些天來,康熙常去太醫院學習給孕婦按摩的辦法,也從中學習一些臨產時的知識,以備不時之虛。成嬪覺得他很貼心,也還誇獎過他。
今天醒得早,才四更就醒了。
海蘭服侍主子如廁之後,便去找康熙。
門鎖着,她敲了半天康熙纔開,她一看康熙臉上煞白很嚇人,頓生退意:“你怎麼了。”
康熙身子虛得很。非但如此,他更是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胭脂?”海蘭疑心陡增:“你要這個幹什麼?”
宮女向來是不能塗脂抹粉的,何況罪奴。
康熙嘆氣:“我這臉色太難看了,就算要見成嬪也不能是這樣。”
也是。海蘭想想成嬪自打懷孕後就很少用胭脂了,拿盒舊的給他也不會被誰發現,這便道:“你等一下。”
她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確定康熙不是有病纔去拿給他。
康熙接了胭脂後,卻露出爲難的臉色。
海蘭知道他要梳洗一下,這便出去了。心裡卻在想着他好拿架子,不過是個賤婢,還要揹着人打扮。
過了一陣,康熙開門出來。臉上的顏色好看了許多。海蘭一望,發現他並沒有抹粉,那這胭脂是用哪兒去了?
她警惕的觀察着,覺得他和前些天不一樣了。真要說是哪兒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好在她沒看到有什麼威脅,這才把他帶到了成嬪的面前。
成嬪問了幾句話卻沒再要康熙服侍,教他去休息了。
海蘭不解的問原因。
成嬪臉上露出不愉之色:“我的簪子沒了。”
海蘭瞪大了眼睛,立刻會意過來:“這賤婢敢偷東西嗎。”
她一想康熙剛纔要胭脂,更加確定了想法。這賤婢心大了,想要勾引皇帝了。
這樣的人,可就不能再留在延禧宮了。
成嬪覺得海蘭想得只有一半對。說起來,康熙照顧人真的是很盡心盡力的。如果說他真的想要有個名份,有個出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誰不惜命?
誰都知道現在他現在有多麼危險。
按道理,他這麼幫成嬪,等皇裔真的安全落地,成嬪也應該回報他纔是。
成嬪當然也知道應該報答他。但她很糾結。有了孩子,她就得處處爲孩子着想。如果真的把康熙拉攏到自己手下,風險很大。
這是一場豪賭,她沒本錢啊。
她想着想着,腿脹得更難受了:“哎喲,不行,海蘭你給我按按。”
海蘭急忙過來,按了幾下之後,成嬪就不高興的搖頭。
讓一個人伺候慣了啊,是很難改的。
海蘭看着主子臉上的表情,想起幾個月前成嬪謹小慎微的模樣,心裡有了變化。這幾個月來她們一心一意把注意力放在未來阿哥的身上,對康熙倒一直不是很重視,這樣可不行啊。眼下是關鍵的時刻,既然康熙已經動了向上爬的心思。不管是幫他,還是除掉他,都得早做決定。
成嬪也在這麼想。這些天康熙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也體會至深,要她除掉他,她幹不出來,不光是她膽小不敢幹,也怕幹不成反而弄巧成拙便宜了別人。
那就只能幫他了。這樣康熙也得回報她,將來她還能落一個好名聲。
可是,跟康熙結盟,那就得迎接太皇太后還有後宮嬪妃的圍攻。
到底哪頭的利益更大些呢。
成嬪咬着脣,肚子也不舒服起來。
海蘭感是對成嬪很忠心的人,但凡有什麼事,向來是她給成嬪出主意。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教唆主子賭一把,她一邊幫成嬪按着腿,一邊說:“不敢瞞主子,奴才前些日子就向那賤婢說過了,不過,那時候是騙他的。”
成嬪這才知道海蘭曾經瞞着她跟康熙講要回報他,很是詫異。
現在她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實力,憑什麼這麼說大話?
可是不答應又能怎麼樣。等康熙真的成了事,到時候,後宮裡誰都會以爲是成嬪授意和幫忙的,成嬪有嘴也說不清。還不如真的去幫他。
那時不過是隨便誆他,現在卻要認真起來。
因爲,一切都在於皇帝的態度。
皇帝在乎成嬪,在乎未來的小阿哥,這是無庸置疑的,成嬪提位是沒有爭議的事,一旦成了妃位,這本錢和勢力就不一樣了。
到時候以回報賤婢的理由留住他的小命,再求皇帝賞他個名份,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要拿皇帝當成擋箭牌,誰敢把成嬪和小阿哥怎麼樣。
至於賤婢也得報恩不是。
在宮裡人人都如此,早晚都得有同盟,有固寵的工具。賤婢長得漂亮出身卻不好,將來即使有了孩子,也沒有辦法和成嬪爭。
成嬪覺得海蘭說得很有道理:“也好,你親手做點好吃的給他送過去。再把他帶來。我們跟他好好聊聊吧。”
下午。
康熙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
身上還是疼,不過可以忍。
用完點心後,他去見成嬪。
成嬪沒提簪子和胭脂的事,卻去試探他和皇帝有沒有關係。海蘭走過去,有意無意的想掀康熙的袖子,看胳膊上的紅點還在,就安心了。
康熙看她是這種態度,心下頓時明朗,想了想,主動開了口。
昨夜成了事,早晚要公開的,不如現在就公開。
雖然康熙知道良妃只是絕大多數只是爲了得到胤禩纔會親近他,然而突破了這一關,以後什麼都不是事兒了。
守宮砂已褪。這紅點是用胭脂點上的,水洗就掉。
成嬪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他嚇了一跳,竟敢私下勾引聖躬,這是死罪啊。
可是,誰又能說只要勾引就一定成功呢。這必須得有對方的配合才能成事。這也就是說,皇帝並不討厭他,而且有了賞他名份的意思。
倘若只是一時拿他取樂,他不可能活着回來。
成嬪頓時覺得好頭疼。
康熙不跟她說一聲就自己幹出這種事來,這不就是強行的把她拉下水麼。在外人眼裡肯定會這樣想的。可是她也得體諒他。畢竟,海蘭只是有着口頭的保證,遲遲未有行動,他想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心寬一些,未來就能好走很多。
成嬪想畢,嘆了口氣:“這事也怪本宮,一心想着皇裔沒能關心你。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暫且不要公開,等我的孩子生下來再說。”
經一事長一智。
與其這時候把康熙拋開,讓外人看笑話,不如賭一把。
她有點慶幸。宮裡不缺聰明人,康熙是塊肥肉,沒想到,竟是進了她的嘴。
康熙點頭感謝。他知道,成嬪這話就等於是結盟了。看來,爲母則強的成嬪也有了莫大的改變。
成嬪給他好處,他也會回報她。
這是後話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七阿哥。對於肚裡的孩子,成嬪已經篤定是個兒子,她很驕傲,越想越興奮。
只要這個孩子是健康的,她所有的辛苦就都有了回報。
結果肚子突然的抽痛起來。
成嬪沒想到一時得意忘形竟然會弄成這樣,嚇得張嘴就叫。
康熙敏銳的注意着她的變化,想起千金方上說過的那些細節,立刻便過去扶她:“她要生了,來人,快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