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之後,韓烽領了重任,和徐梓琳一道返回新三團。
至於李雲龍和周團長,三人則是約定好,三日之後在新三團團部會面,屆時,商討具體禦敵計劃。
與此同時,就在一處不爲人知的密室裡,暫離新三團的副團長陳保良正遭受審訊。
組長王曉仁親自上陣,密不透風的密室裡昏暗一片。
陳保良仍舊穿着從新三團離開時的那身舊軍裝,他被幾個人毫不禮貌的推搡着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昏暗令他的心頭微驚,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他是個謹慎的性格,並沒有因爲處於惶恐便大聲的質問或者喊叫,他知道在這裡,一切的呼叫都是愚蠢而盲目地。
陳保良規規矩矩地走到王曉仁對面的那張簡陋的竹椅邊上,先向着王曉仁恭恭敬敬地敬了個軍禮,然後徑自在座椅上坐下,他有被審訊的覺悟。
這一切的過程讓王曉仁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陳保良的根底,這是一位政治嗅覺十分機敏的知識分子,沒有上過幾次戰場,卻在仕途方面和自己一樣,平步青雲。
這一切除了得益於他自身的性格謹慎,辦事周到之外,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從各種漩渦事件中處身事外,自然也是其中緣由之一。
王曉仁因此有十分理由相信,陳保良同志會大力配合自己的工作。
更何況陳保良本來也在自己的麾下做過事情,若不是他謹慎的性格使自己一直沒有明確的表明態度,王曉仁覺得,陳保良甚至有可能成爲了自己的心腹。
那麼一切的問題就好解決了,陳保良在新三團當了也有將近三個月的副團長了,聽說團長韓烽對於陳保良還大爲信任。
王曉仁相信,從陳保良的身上,他一定可以得到他需要的所有東西。
他可不認爲,像陳保良這樣謹慎狡猾的傢伙,會爲了一個僅僅處過三個月的團長,和自己這樣一位老上司作對。
王曉仁因此態度表現得十分溫和,就連左右的守衛,也因爲審訊的是自己熟悉的手下的緣故,被他揮手叫了出去。
“保良,對不住了,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我也只能用這種審訊的方式來和你對話了。”
陳保良道,“組長說笑了,既然是爲了工作,就不必在意形式。”
“說得好,你在新三團也待了有三個多月了吧?”
“是的,三個月零六天。”
“你記得倒是清楚,那麼,經過這麼久時間的相處,以你看來,這位新三團團長韓烽,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陳保良思慮片刻,道:“勇猛而不失聰慧,率性卻不失狡猾,這是一位骨子裡流淌着熱血,胸懷中滿腔民族情懷的真正的軍人,難得一見的優秀軍事指揮官。”
王曉仁眉頭微皺,有些意外,“我雖然與這位韓團長素昧謀面,但是你保良的性格之謹慎我還是瞭解的,既然你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想來這位韓團長的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我的工作你也明白,絕不能被表象所迷惑,越是優秀的人,一旦根底有了問題,也越是危險。
你在這方面一直都是個明白人,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的工作。”
王曉仁說着,將手頭的一封文案遞了過去,陳保良翻開,一眼掃去,上面是細細的羅列着的關於韓烽的三項罪名。
可他陳保良也不是傻子,這三項罪名分明就沒有確鑿的證據,頗有些憑空臆想的味道。
但望見王曉仁看過來的眼色,陳保良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王曉仁這才露出喜色。
“另外,黃世成的犧牲應該跟韓團長也脫不了干係吧?”
陳保良渾身大震,“此事可是幾十雙眼睛親眼目睹,事員是中了日軍的伏擊而死。”
“那也未必,我認爲此事有蹊蹺,應該徹查。”
“韓團長還第一時間派了人火速支援。”
“我說過,幹咱們這份兒工作不能被表面現象所迷惑。”
陳保良沉默,不再反駁,他的這幾句反駁已經讓王曉仁的臉上帶起了不悅。
這時,在王曉仁的吩咐下,門打開了,陪審的三個人員一起走了進來,爲了公開透明,這件事情只有王曉仁一個人審訊,自然是不合理不能服人的。
審訊開始。
配審的三人緊挨着王曉仁坐下。
胸有成竹的王曉仁開口,態度不再像方纔的溫和,而是帶着官腔:“陳保良同志,調查組專立,關於韓烽同志的徹查,任務一直是由你執行,現在副組長和兩位陪審骨幹都在,剛纔文案我也跟你看過了,你向其他幾位領導好好的交代一下詳細的情況。”
可陳保良的態度卻一改方纔,似乎滿臉都是疑惑,“老領導,什麼文案?你沒有給我看過文案啊,,我們剛纔不過就是敘了敘舊而已。”
霎時間,王曉仁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陳保良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僅僅是三個多月而已,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曉仁想不明白,爲何陳保良的態度會變化的如此之快,要知道陳保良會被派去新三團當副團長,也多半都是自己從中斡旋的結果。
副組長楊正狐疑地望了王曉仁一眼,將文案隨手遞給陳保良,道:“既然沒有看過就再看一眼,這是由組長親自督辦的文案,若你能證明,便可進一步屬實。”
陳保良點了點頭,開始看文案,其上無不是字字誅心之句,纔讀了幾句,陳保良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竟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兩位領導,這,這文案到底是誰寫的?我親自在新三團呆了三個多月,這上面寫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空穴來風,憑空臆想,甚至有可能是故意栽贓,陷害忠良。
韓團長本就是農村孩子,韓老爹的獨子,兩年前參加的新一團,根底清清白白,最純潔乾淨的無產階級,“根底不明”?這不是污衊是什麼?
至於沁水鎮守東城門的晉綏軍227團,不過是被韓團長和徐政委設計騙過來幫着守城的,因爲此,咱們不知道少犧牲了多少同志,寫這份文案誣陷軍事幹部的人一定不安好心。
還有這最後所謂的逃跑主義更是胡說八道,韓瘋子,瘋三團,這樣的稱號是怎麼來的?就是因爲這支隊伍是一支作戰勇敢瘋狂的抗日隊伍。
所以,兩位領導,這份文案上關於韓團長的三項罪名,我不僅不會贊同,還會強烈的反對。”
王曉仁差點氣的岔過氣去,他沉着聲道:“陳保良同志,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須得爲自己說出的話語負責。”
陳保良大笑,重新在自己的竹椅子上坐下,說道:“首長同志,說實話,從出生到長這麼大以來,我還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勇敢過,能夠爲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完完全全的負責。
您瞭解我,知道我本身算不上一個勇敢的人,甚至不配做一個軍人,我總是那麼懦弱,但是我也聽說過一句話,在政治上,作爲人心的唯一向導,便是良心。
我承認自己活到現在,過得是一塌糊塗的,非常糟糕,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甚至是一切的閃光點。
我叫陳保良,名字是我父親給起的,我的父親雖然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可能沒有讀過一天書,更不認識一個字,但就是這樣的,我的父親也知道,作爲人,最根本的就是要有良心,要保住自己的良心。
所以我叫陳保良,我唯一還有的就是自己這顆良心,我不想連自己這最後的一筆財富也徹底失去,那我可就真的萬劫不復,成了真正的窮光蛋了。”
隨着陳保良一直直視着王曉仁的話語的敘述,王曉仁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呵斥道:“陳保良,這裡是審訊室,不是讓你來闡述自己還有沒有良心的,你只需要回答我們詢問的問題,而不是來這裡自白內心。”
楊正卻笑着說道:“老王,何必這麼較真兒呢?能夠聽到陳保良同志真摯的內心獨白,這對於咱們來說也是很有教育意義的,他說的對,良心,這是人之根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