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
施文揮連忙擺手,然後在韓烽一行的目送下從凹地後爬了出去。
他半舉着雙手,一邊緩步的向前走,一邊繼續衝着土坡後的原野次郎喊道:“原野君,還麻煩你派人下來接應一下,我這幫弟兄慫着呢,生怕這黑燈瞎火的,你們再把槍走了火,傷了他們。”
這時候,施文揮覺得自己也大概猜到了韓烽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韓烽讓他一個人與日軍交涉,明顯是不太相信自己,怕日軍突然開火,更不相信自己能帶着這支叛軍混水摸魚離開這裡。
的確,施文揮自己也很清楚,曰本人對他的信任可還沒有到那種盲目的程度,就算是韓烽一行願意跟着他僞裝成一支僞軍隊伍過關,鬼子也一定會一個一個仔細審查。
韓烽的相貌早就張貼在縣城的大街小巷,對於日軍士兵來說更是不會陌生,一旦審查,肯定得露餡。
那麼這個叛軍頭子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麼呢?
無非就是把日軍騙下來,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真到了那個時候,施文揮更清楚的是這支叛軍絕不會顧及自己,搞不好還得省下工夫多賞自己幾顆子彈。
可施文揮雖然貌似爲難,爲何沒有拒絕呢?
因爲他心裡也清楚,一來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人爲刀俎,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二來,施文輝更覺得這是自己唯一能夠活命的機會。
他可一點也不相信韓烽所謂的承諾,真要是他施文揮帶着韓烽一行逃了出去,恐怕下一個沒命的就是他自己。
與此同時,這原野次郎也是個腦子轉的飛快的傢伙。
施文揮這令人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藉口只是剛剛說出口,原野次郎就有些警惕起來。
本來施文揮的隊伍也不該出現在這裡,要不是真的顧忌他皇協軍旅長的面子,原野次郎絕不會和施文揮廢話這麼多。
這會兒施文揮要求原野次郎派隊伍下土坡接應。
原野次郎倒也沒有再多質疑什麼,只是派了隊伍,臨行的時候吩咐道:“這個施文揮估計有問題,一會兒把隊伍散開,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一旦對方有什麼異動,直接開火。”
就這樣,雙方的試探開始了。
施文揮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原野次郎也帶了一支隊伍向着施文揮迎去。
雙方越發的近了,有日軍士兵將手電筒的光亮晃在施文揮的臉上,果然是施文揮不假,這倒是讓原野次郎再一次多了幾分疑惑。
“原野君,能再見到你,真是太令人開心了。”
“施旅長這麼說,實在令我倍感欣慰。”
……
施文揮和原野次郎隔着一段距離寒暄着。
乍一聽,兩人還真是感情不錯的朋友似的。
在韓烽等人處於身後的威脅下,施文揮並不敢走的太快,相對來說,原野次郎一行隊伍倒是快上很多。
雙方離了只有四五十米的時候,韓烽一行離了施文揮也有二三十米。
冷汗在施文揮的額角越發的密集起來,原本他的腳像是灌了鉛似的,走每一步都十分艱難。
十幾道黑幽幽的槍口在後背對着自己,每一個又都是百步穿揚的能人,說實話,施文揮原本還真不敢賭。
但說來令人感到滑稽的是,就在眼見着日本人逐步接近的那一刻,原本心底的膽怯和恐懼竟像是盡數消失,反而轉化成無邊的膽氣。
真是鬼子給施文揮壯了膽。
這倒是與狗腿子的脾性近乎的相似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迅速在施文揮的腦海裡滋生,再也揮之不去,他決定把生死賭在這一把上。
隨着時間流失,雙方繼續接近,近乎凝固的氛圍隨着施文揮一步一步踏進,幾乎壓抑到了極點。
無數道聲音在心頭吶喊,不斷的衝擊着施文揮的心底防線,終究決堤,一發不可收拾,施文揮兀地大喊
“太君救我,我身後的是叛軍!”
幾乎是同一時間,韓烽下令,“打——”
而此刻夾在韓烽一行與日軍隊伍中間的施文揮竟是猛地整個人橫趴在地上,任憑兩邊的火力相互交錯。
幾乎是貼着腦殼的子彈劃過,施文揮的整個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兒上,好在沒死。
劫後餘生的他聽着耳邊不斷呼嘯的子彈,卻是滿臉狂喜,他賭對了,這一招雖然驚險,總算是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說起來這施文揮的確精明,他提前算好了這一步棋。
自己離韓烽一行所在的距離可不算遠,真要是撒丫子往日軍隊伍裡狂奔,肯定會第一時間成爲火力突擊的目標。
可要是整個人死死的趴在地上,再往前這一段路也並非十分平坦,韓烽一行躲在凹地下射擊,要想打中整個趴在地上的自己,必須得站起身來,可站起身,立馬又會迎來日軍的火力。
一時雙方對射,竟是顧不得夾在中間的這個傢伙了。
此刻的施文揮再顧不得什麼形象了,整個人像是一條蛇一般緊貼着地面向前爬行蠕動着。
他還在害怕一件事情,生怕韓烽一邊有人再把手榴彈丟過來砸中自己,所以他必須再往前爬上一段距離,轉移到韓烽一行投擲手榴彈的距離之外。
卻說此刻戰鬥的雙方。
韓烽下令開火幾乎是與施文揮的出聲暴露同一時間進行。
原野次郎雖然早猜到施文揮等人有鬼,卻還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迎來了韓烽一行的第一輪猛烈的火力,離得更近的第一排鬼子,一會兒功夫便倒下去十幾個。
朱國壽躲在凹地下痛罵,“狗漢奸,你逃不了了,看老子一顆手雷炸死你。”
朱國壽的嗓門兒很大,即使是兩邊噴薄的火力似乎也遮掩不住,對朱國壽驚懼入骨的施文揮當即在心底大驚:這個傢伙果然還不是打算放過自己。
眼見着離了日軍還有不到30米的距離。
施文揮再也不敢耽擱了,整個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瘋狂的向着日軍陣營衝刺,一邊喊道:“原野君救我——”
砰——
隨着一聲夾雜在混亂中的清脆槍響,聲音戛然而止,施文揮恍然中擡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在那裡有一顆血洞。
他滿臉的不敢置信,目光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這顆子彈,他媽的居然是從日軍陣營射過來的,明顯就是朝着自己打的。
施文揮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擡眼藉着微弱的月光,似乎望見了原野次郎嘴角掛着的輕蔑的冷笑,他的手槍還呈一條直線對着自己的腦門,這才緩緩地放了下去。
原來是他……施文揮轟然倒地。
一代大漢奸頭子,好不容易從韓烽一行的手底下逃脫,誰成想轉過頭來,居然死在了自己效忠的鬼子手上,說來還真是諷刺與滑稽。
或許這就是叛徒的悲哀吧!
“該死的惡犬,居然敢領着外家人來害自己的主人,旅團長說的不錯,這樣的傢伙遲早得弄死他”,原野次郎“呸”了一聲,哪裡還有先前與施文揮寒暄時的情誼,轉身道:“擲彈筒陣地就緒了沒有?調節好表尺射程,瞄準敵人所在方位,給我炸死他們。”
“發射——”
轟轟隆隆——
一片響天徹底的爆炸聲中,韓烽一行所在的凹地幾乎被黑夜裡飛舞的榴彈夷爲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