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爲一級指揮官,絕不應該受到這些人爲因素的於擾,既便張友全的連是十九大隊三個連中戰鬥力最強的,那就應該留下來擔光突擊隊,魯建幫l連、牟恩光3連雖然纔剛剛補充進十九大隊,但他們現在既然已經成了十九大隊的一員,那就應該不折不扣地執行大隊長的命令,大隊長讓他們上哪他們就應該上哪。
高慎行怒火填膺,甚至連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徐十九卻絲毫不爲所動,第三次斷然拒絕道:“不行,3連傷員太多,戰鬥力遠未恢復,更不能動”
348團殘兵補充進十九大隊之後,徐十九既未將這些殘兵與原十九大隊的老兵混編,也沒有簡單地把這四百多殘兵分成兩個步兵連,而是從中挑出兩百多精銳老兵編成了l連,剩下戰鬥力稍差的以及受傷的殘兵編成了3連。
牟恩光的3連與其說是戰鬥部隊,倒不如說是傷員隊更恰當,現在讓3連上戰場那基本就是當炮灰,可等這些傷員痊癒之後,卻立刻又會成爲驍勇善戰的精銳老兵,所以不到最後一刻,徐十九是絕不會讓3連踏上戰場的。
高慎行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大吼着道:“那我一個人去總可以了吧?”
說罷,高慎行抱着那杆改裝步槍轉身就走,徐十九趕緊扭過頭來,吩咐黑瞎子道:“老黑,你帶警衛排去增援連。”
“是。”黑瞎子答應一聲,轉身揚長走了,對於別絕大多數國軍部隊長來說,警衛部隊的唯一作用就是保護他們安全,可在十九大隊,警衛部隊的唯一使命就是堵槍眼,哪裡有危險哪裡有漏洞,他們就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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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小日本又上來了。”警戒哨兵老牛折返回來,衝張友全大聲怒吼。
張友全卻茫然地看着老牛,剛剛一發榴彈落在他身邊不遠爆炸,人沒炸着,耳朵卻給炸傷了,現在滿耳朵嗡嗡嗡作響,別的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看到老牛連比劃帶怒吼,張友全還是聽不見,一遍又一遍地問:“啥,老牛你說啥?”
老牛急了,湊到張友全耳朵邊大吼:“連長,小日本又上來了”
這回張友全終於聽見了,回過頭看,只見一大羣日本兵已經端着刺刀撲了上來,打頭一個日本軍官穿着白襯衣,額頭上還繫着一條抹額,雖隔着上千米遠,張友全卻猶能感覺到這日本軍官身上透出來的殺氣,小日本看來真是急眼了。
不過,這嚇不倒張友全,張友全參加過淞滬會戰,參加過南京保衛戰,也參加過蘭封會戰,他一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什麼世面沒見識過,什麼陣仗沒經歷過?又豈會被小日本這小小的陣仗給嚇倒?他孃的不就拼命麼,誰怕誰啊。
回過頭來,張友全衝全連最後剩下的四十多號殘兵怒吼道:“弟兄們,都把刺刀給老子準備好了,待會小日本上來,誰都不許退,咱們十九大隊就沒有一個孬種,小日本要想從這裡過去就只有一條道走,那就是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張友全炸雷般的怒吼在陣地上翻滾激盪,連榴彈的爆炸聲都被壓了下去。
殘兵們轟然迴應,緊接着紛紛刺刀出鞘,接着又卡進了步槍卡槽,儘管陣地上已經只剩下四十多人,而對面撲過來的小日本卻足有小兩百人,但這些殘兵全都沒有退縮,絕大多數人眼神漠然,對於即將到來的宿命,他們其實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當然,難免有人眼神閃爍,心中充滿恐懼,但是當他們看到張友全也從刀鞘裡拔出那把據說是一次參加什麼軍官訓練團後獲贈的短劍,準備跟小日曬白刃戰時,他們心底那一點點的動搖立刻就漸消雲散了,人當官的都不怕死,他們還有什麼理由退縮?
轉眼之間小日本已經迫近到了兩百米之內,張友全一聲令下,連僅剩的那挺捷克式輕機槍頓時猛烈開火,灼熱的子彈水一樣潑過去,一下搐倒了六七個日本兵,但小日本這回真發狠了,迎着猛烈的機槍火力,竟依然在衝鋒。
左右兩翼,小日本的掩護火力也傾泄過來,連的機槍手很快被打死,張友全兩步衝到近前抱起機槍,可只打了半個彈夾就沒子彈了,就這片刻功夫,小日本已經衝上來,潮水般漫入了連陣地,慘烈的白刃戰就此拉開序幕。
彌藤少佐挺着軍刀,瞪着血紅的眸子迎向一箇中國兵,那個中國兵大聲咆哮着,掄轉槍托就向彌藤猛砸過來,但彌藤畢竟是劍道六段高手,這小鬼子只是用軍刀輕輕一擋,中國兵的步槍就已歪向一側,同時胸前空門大開。
真正的白刃戰,絕少走過兩個回合,基本上都是一個照面、生死立判,中國兵一擊失手便再沒有機會,彌藤橫轉軍刀順勢一剌,中國兵的頸側大動脈就已被剌斷,滾燙的鮮血頓時噴泉般噴出來,噴濺了彌藤滿頭滿臉,中國兵兩眼圓睜,不甘地倒了下去。
連續斬殺兩個中國士兵之後,彌藤才終於遇上了對手,是個中國軍官,身量很高,幾乎比彌藤高出一個頭,而且很強壯,在力量上彌藤完全不是中國軍官的對手,彌藤空有劍道七段的技巧卻苦於無法近身,只能苦苦支撐。
張友全一聲聲咆哮着,就像一頭被鬣狗激怒了的雄獅,掄着小二十斤重的捷克式輕機槍照着對面的小日本軍官劈頭蓋臉猛砸過去,張友全真怒了,剛纔他親眼看到老牛和張大卵蛋死在這小日本軍官的刀下,老牛和張大卵蛋從一二八上海抗戰開始就跟着他張友全,六七年的老弟兄了,不想今天在這交待了。
“小日本,我你十八輩祖宗”
“小日本,老子把你碎屍萬段”
“小日本,老子今天非把你腦袋擰下來。”
“小日本……”張友全一聲聲地咆哮着,狂暴地進攻着。
但對面的日本軍官韌勁十足,雖被張友全打得節節後退,卻始終沒有露出破綻,這小日本就像一頭狡猾的鬣狗,面對雄獅狂暴的進攻它只夾緊尾巴,一邊小心地守好門戶,一邊在等待着反擊時機的到來。
彌藤終於等來了反擊的機會。
一個日本兵從斜刺裡衝過來,端着三八大蓋刺向張友全,張友全不得不掄轉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先將那日本兵砸翻在地,趁着這個間隙,瀰漫手中的軍刀就像出洞的毒蛇,照着張友背心要害窩惡狠狠地刺了過來。
但是彌藤還是小覷了張友全,別看張友全牛高馬大,卻一點也不笨拙,間不容髮之際張友全猛然間一個側身,彌藤勢在必得的一刀便刺了個空,而且兩個人的身體也已經完全撞在了一起,這對於彌藤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張友全咆哮着,收回機槍順勢就往彌藤臉上砸過來。
彌藤反應也快,一刀落空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當即果斷棄刀,然後猛然張開雙臂死死箍住了張友全的雙臂,這個小日本還真是韌勁十路,張友全雙臂被箍住一下掙脫不開,兩個人便在那裡角起力來
在力量上張友全明顯佔據上風,彌藤眼看就要堅持不住,一個日本軍曹衝過來,挺着軍刀就往張友全心口要害刺過來,張友全身上掛着彌藤勉強往旁邊躲閃,卻沒能躲開,小日本軍曹的刺刀噗的一聲就刺入了張友全右胸。
“啊……”張友全吃疼下,頓時間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
“石原桑,快於掉他”彌藤吃力地求援,那小日本軍曹正欲抽回軍刀再刺時,卻已經沒機會了,張友全奮盡全力猛然掙脫雙手,再握着小日本軍曹雙手就往裡猛然一帶,鋒利的軍刀頓時從張友全背後透出,又刺中了彌藤。
彌藤慘叫一聲,箍住張友全的雙手一下就鬆開了,張友全中的這一刀沒中心臟,只是把他的右肺給刺穿了,可彌藤由於是側着身箍住張友全,這一刀從張友全右胸口透出,卻正好刺入了彌藤的左胸,一下就把心臟給刺穿了。
那小日本軍曹大駭之下,拼命想要掙脫,可張友全雙手就像鐵箍,死死箍住了他握刀的雙手,怎麼也掙不脫,看到小日本軍曹目露恐懼之色,張友全卻桀桀怪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拿額頭狠狠撞擊小日本面門,只兩下小日本軍曹便已血流滿面。
“小日本,我你姥姥。”張友全罵一句撞一下,再罵再撞,十幾次撞下來,小日本軍曹的整個臉部已經被撞得完全塌下去,都不成人形了,不過張友全也好不到哪去,額頭臉上也是血跡斑斑,然後三個人滾做一堆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倒地前,張友全還在像獅子般怒吼着,咆哮着。
隱隱約約間,張友全聽到有人喊他名字,聽着像是高慎行的聲音。
張友全拼命想睜開眼睛,可眼皮重得像掛了鉛塊,怎麼也睜不開,彌留之際,張友全終於把悶在心裡很長時間的一句話用盡最後的力氣吼出:“老高,請你轉告大隊長,我張友全不是逃兵,我們7軍的殘兵不是逃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