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東南大學,這時候已經成了南京最大的傷兵醫院,名曰首都醫院,住滿傷員。
作爲四行倉庫保衛戰的功臣,楊瑞符受到了最好的治療,就連張鵬跟凌奇他們也跟着沾了光,被安排在了一處相對比較獨立的病房。
張鵬的傷勢只是舊傷口撕裂,將養了幾天,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於是張鵬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忙碌,整天不見人影。
就在凌奇住進去沒多久,首都醫院裡的氣氛猛然緊張起來,各種傳言滿天飛,鬧得是人心惶惶的。
偶爾的,還聽到有人在商議着離開南京的事情,凌奇在問了幾個護士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這不排除凌奇收集不到有用的信息,經過一番打聽,凌奇就得知了國民政府行政院已經通過了遷都的決議了。
就在凌奇在跟楊瑞符說遷都的事情事,一名上尉突然來到了凌奇的病房,他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凌奇,半晌,這纔開口說道:“你就是凌奇?”
“我是,請問,您是……”凌奇有點摸不清來人的路數。
“我叫周振義,孫將軍的機要秘書。”周振義淡淡的說道,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凌奇哦了一聲,心裡琢磨着這個周振義突然過來找自己,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你是二十九軍的哪一部的?”周振義盯着凌奇問道。
凌奇頓時亡魂大冒,本以爲自己這個身份已經被人所認可,但到了這裡,卻再次被人給翻了起來,雖然自己心裡頭已經不下一百次假設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但被人當面問了出來,即便再預習一千次都不好用。
“報告,二十九軍參謀凌奇!”凌奇硬着頭皮大聲的回答。
“哼哼……我們詢問過二十九軍的殘部士兵,似乎裡邊並沒有姓凌的參謀吧。”周振義哼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不過他的話被凌奇抓住了一個關鍵詞——似乎,那就是說他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只能採用一個模棱兩可的詞來誆凌奇,畢竟老的二十九軍在北平已經差不多被日軍鬼子給滅了。
“報告,請問我的戰友在哪裡?”凌奇壯着膽子說道。
“哼,老的二十九軍除了你,人都沒了,現在的二十九軍是新編,鬼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跟我來吧。”周振義見沒有誆到凌奇,心中着實不爽,哼哼了一聲,帶着凌奇出了醫院。
門口停着一臺轎車,讓凌奇驚訝的是楊瑞符也在上面。
楊瑞符見凌奇出來,立刻笑着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車。
上車後,楊瑞符見周振義黑着個臉坐在一邊不說話,立刻知道他是在凌奇這裡碰了軟釘子了,不禁心中大爽,笑着說道:“這是軍統一貫的作風,習慣了就好了。”
說着還瞟了一眼周振義,氣得周振義怒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假裝欣賞外面的風景。
車子行走在南京的街道上,凌奇目不轉睛的看着街道上熙然的人羣,心中頗爲不是滋味,不久之後,這裡將成爲一個修羅地獄,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他們的命運又將如何?
“在想什麼呢?”楊瑞符一直在留意凌奇,見他來到南京後,不時的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但問他事情,他又閉口不談。
“亂世人命賤如狗啊。”凌奇長嘆了一口氣,這正正是他此刻的心情寫照。他是有心想着力挽狂瀾,但國力積弱,不是一兩個人所能改變的,也不是他心硬,他對目前所在的情況,真的是無能爲力,剛纔周振義對他的一番盤問,就說明國民政府內部現在也是人心惶惶,誰不都能全信。
車子很快到了88師的駐地——雨花臺。雨花臺古稱聚寶山,位於南京城南1公里外,是一片高約100米、長約3500米的平曠山崗。雨花臺地勢並不高峻,但其自西南至東北三崗綿亙,構成一大天然屏障,對正北的中華門及兩側的水西門、漢中門、通濟門、光華門及秦淮河,都能起到障蔽作用;且其爲城南制高點,站在高處往下看,南京全城如同在甕中,如果在上面架上大炮然後與紫金山炮臺互爲犄角,幾乎可以控攝全城,戰略地位極其重要,自古爲兵爭之地。
此時的雨花臺一帶卻築滿了防禦工事,碉堡、反坦克壕、機槍掩體、鐵絲網等工事設施一應俱全,而且還有不少工事正在緊鑼密鼓的修建之中,全然一個大工地。
車子走在泥水四濺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顛簸的讓人頭暈。
車子在一個巨大的掩體前停了下來,兩人跟着周振義身後走進了這座掩體。
“報告……”周振義站在掩體的口上,大聲的喊報告。
“進來……”一個帶着濃郁川音的中年男聲從裡邊傳出。
“進去後,記得少說話。”周振義輕聲的吩咐了一聲,帶着兩人走了進去。
指揮部不大,一名中將正在低頭看着軍事地圖,邊上幾個軍官也在交頭接耳的商量着事情,不用說這人就是原88師師長,現在的72軍軍長孫元良中將。
“報告,524團一營營長楊瑞符……凌奇,前來報道。”楊瑞符停頓了一下,見凌奇還在發愣,急忙衝他使了一個眼色,凌奇遲疑了一下,這才敬禮跟上了楊瑞符的話。
孫元良擡頭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只見他年約四十來歲,國字臉,濃眉大眼,身材頗爲高大,身穿一襲板正的中將服飾赫然就是88師的主官孫元良,此刻他的手上拿着一個放大鏡,看了楊瑞符跟凌奇一眼,淡淡了說了一句:“你們隨意……”就低頭看起眼前的軍事地圖,在他的邊上還站着幾個校級軍官,全都饒有興趣的看着楊瑞符跟凌奇。
凌奇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楊瑞符,楊瑞符則有些茫然的看着周振義,暗道,難道這是罰站嗎?
周振義翻了個白眼衝他們兩人示意,讓他們稍安勿躁,多等候一會兒,自己則悄悄的走到了孫元良的身後。
半晌,這才見孫元良把放大鏡往桌子上一丟,一手叉腰的罵道:“格老子的,老子現在只有六千的弟兄,還有兩千是新來的夥計,讓老子守雨花臺,格老子的,老子就是孫悟空也耍不動啊!”
“師長!”周振義急忙跑到孫元良的身邊,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