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參謀,您來了。”開門的晁元洪有些激動,這兩日,他這是度日如年,不知道家裡的情況,也不知道他會被如何處置。
“這兩天你還住的習慣嗎?”方曉陽問道。
晁元洪支支吾吾,苦着一張臉道:“不滿方參謀您說,晁某人這兩日是度日如年呀。”
方曉陽呵呵一笑,看到桌上菸灰缸裡的菸頭,伸手從褲兜裡掏出一包香菸遞了過去:“這兩天我忙的腳不沾地,都忘了來看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方參謀,可以理解的。”晁元洪訕訕一笑,還是伸手接了過去,他已經斷頓了,這兩天雖然不是坐牢,但就跟坐牢沒什麼兩樣。
可能覺得當着方曉陽的面就拆開他給的香菸,有些不好意思,就順手塞進了兜裡。
“沒出去走走?”
“沒那個心情,方參謀,我爹和家裡人都還好吧?”晁元洪關切的問道。
“放心,他們都沒事,再過兩天就是你頭七的日子,現在除了你父親,沒有人知道你活着,只知道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多半是回不去了。”
“那跟我出去的那些人呢?”
“都好好的,只不過暫時不能夠自由行動,現在外面傳言你們被陰兵帶走了,這樣也好,等過了這陣子,咱們再想辦法,把你們這些人的家眷都接走,這樣日本人就是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了。”
“這倒也是,可是……”
“你收拾一下,洗把臉,換身利索的衣服,跟我走,我們師座要見你。”方曉陽鄭重的吩咐一聲。
“冷長官要見我?”
“對,我們師座要見你。”方曉陽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換衣服。”晁元洪一個激靈,他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關鍵時刻到來了。
晁元洪特意的挑選了一套灰色的軍裝,這是他參加北伐的時候穿過的,當時他還是一個少校營長,後來發生了“4·12”,他看到曾經一起戰鬥的兄弟自相殘殺,頓時感到心灰意冷,沒過多久就脫下軍裝回到老家,雖然老長官挽留再三,他都沒有再繼續留下來。
他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一天會穿上這身軍裝,還是在這麼一個尷尬的情境之下。
“師座,他來了!”
“嗯,請他進來吧。”冷鋒點了點頭,冷了這個晁元洪兩天,再冷下去,人家就該有想法了,冷鋒決定見一見這個人。
如果真還有救,是可用之人,不妨用一用,畢竟還沒有走到那一步,要是一棍子打死的話,不給人改過自新的幾乎,那也太絕對了。
誰都有犯錯誤的時候,起碼這個晁元洪在最後關頭懸崖勒馬了。
“罪人晁元洪見過冷長官。”晁元洪走進來,低眉順眼,還未完全擡頭看到冷鋒,就已經開口認錯,把姿態放的很低。
冷鋒有些訝然,這個晁元洪居然穿了一身軍裝來了,還是北伐軍的軍裝。
“晁先生最後能夠以民族大義爲重,懸崖勒馬,還幫助我們殲滅了日軍磯谷師團殘部,生擒了磯谷廉介等人,功勞還是有的。”冷鋒平靜的說道。
“幸虧冷長官的派人過去,不然元洪真的要成爲民族的罪人了。”晁元洪感激的說道。
“對於你的選擇,我也只能說表示理解,那畢竟是你的血脈至親,如果讓你放着他們不聞不問,卻也枉做人父,只不過,你的選擇我是不贊同的,因爲是錯的,做法更錯。”冷鋒嚴厲的斥責道。“你太自私了,如果你僅僅是爲了保護他們,爲日本人做事,倒也罷了,可你所做的一切會害死更多的中國人,她們是你的至親,就可以活下來,別人就該死嗎,你太自私了。”
晁元洪臉上閃過一絲羞愧之色,他在自私了,如果這件事他真的做成了,那真的會死很多中國人的。
“何況,他們可以那你的戀人和孩子來威脅你,這說明他們連自己人都下的去毒手,這樣國家和民族,你覺得他們還有前途嗎,而你用自己同胞的鮮血換來她們一時的平安,最終還是會害了她們,你們日後不不容於中國,也會不容於日本,你們也許能夠活着,但恥辱會揹着一輩子,如同行屍走肉。”
“冷長官,別說了,我太自私了,太愚蠢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想不明白,我真是該死,該死呀!”晁元洪痛哭流涕道。
“你能認識這一點,說明你還有有救。”冷鋒盯着他到,“我看你也曾經當過兵,你這一身軍服應該是北伐軍的吧?”
“是,元洪曾經在北伐軍擔任營長,後來看不慣兄弟殘殺,離開了軍隊,回到老家,經營祖業。”
“兄弟殘殺?”
“我是4·12後離開軍隊的,我的部隊和老長官在中原大戰的時候戰死了。”晁元洪解釋道。
冷鋒點了點頭,那是中國革命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國共兩黨殺的是血流成河,很多人的熱血都被澆滅了,晁元洪估計就是其中之一。
“晁先生也是……”
“我什麼都不是,我就是一軍人,軍人不應該干涉政治,所以,我當時只想做一個純粹的軍人,加入北伐軍,是因爲我認同他們改變中國的理想和信念,我不是gmd也不是***,但我對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是認同的。”晁元洪解釋道。
“晁先生還想改變現在的中國嗎?”
“冷長官,說心裡話,這十年來,我也十分苦悶,寒窗苦讀十年,家父甚至送我東渡日本留學,學的一身本事,卻只能寄身鄉野,平日裡與銅臭之輩爲伍,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冷鋒雖然不認同他看不起商人的想法,不過商人逐利,有些時候確實不顧律法,不擇手段,危害甚大,歷朝歷代抑商的政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商人的貪婪會毀掉整個社會。
但商人的作用卻又不能忽視,任何東西都是兩面性的,也不是所有經商之人都是貪婪無德之輩,只是在劣幣驅逐良幣之下,很多事情被矯枉過正,因噎廢食了。
“晁先生沒有給國家和民族造成損失,還立下大功,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冷鋒問道。
“元洪別無所求,只求家人平安。”
“你今年才四十歲出頭了,正是幹事業的年紀,怎麼就無所求了呢?”冷鋒笑道,“要不然,我親自在蔣委員長面前爲你請功,至少謀個一官半職的沒有問題。”
“冷長官,日本人要是知道我還活着的話,那櫻子和思洪母子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換一個身份,除了他們母子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你長的什麼模樣吧,再說,你離開日本也有二十年了吧?”
“是的,這二十年我變化還是挺大的,就算是櫻子也未必能認出我來。”
“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會在蔣委員長面前給你請功,你這樣的功勞,加上之前曾經在北伐軍幹過,實授一個上校,絕對沒有問題,換個身份,到軍校待上兩年,等事情過去了,再做打算。”冷鋒道。
晁元洪默然不語,這個聽上去不錯,可他現在孤家寡人,有家不能回,聽冷鋒的意思,以後他的事情他不再管了。
“還有一條路,你加入榮譽一師,實授上校是肯定不行了,但你之前是少校,還從少校幹起,到參謀處任職,我會讓人給你弄一個身份,保證不會被人查出來,你在日本的戀人和她生的孩子,我會動用一切力量幫你尋找,你考慮一下,選哪一個。”冷鋒問道。
“冷長官,我……”
“不必急着回答我,這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小事兒,認真慎重考慮一下也是應該的。”冷鋒道,“等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方曉陽,另外,最好自己起一個名字。”
“我母親姓楊,我就叫楊洪如何?”
“楊洪,可以。”
“謝謝冷長官。”
“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否則,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冷鋒冷冷的道,“漢奸有時候比日本人更應該被千刀萬剮!”
晁元洪內心一寒,他能感覺到這位年輕的冷長官內心的凜然殺意,他在魚臺也聽說過一些傳言,這位冷長官殺起漢奸來,那是從來不手軟,死在他槍口之下的漢奸、****已經有好幾百人。
冷鋒並不是嗜血之輩,也不是不分好歹的濫殺無辜,他知道,有些人給日本人做事,也只是爲了活着,有的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民族大義,他們眼睛裡之後利益。
這些人是要區別對待的,如果僅僅是爲了活着,給日本人做事,跑腿,冷鋒倒不會真的要了這種人的性命,畢竟這一類的人不少,殺.戮太多,也傷天和,他殺的要麼就是鐵了心給日本人做事的漢奸,這種人手上未必直接沾過血,但有中國人因他而死,還有就是沾過血的。
手裡沾過無辜中國人鮮血的,肯定是必死無疑,沒有例外。
“這個土肥原,他想要幹什麼,不行的話就換人!”寺內壽一對土肥原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十分不滿的對參謀長岡部直三郎少將道。
“土肥原師團在前一陣子損失不小,他的對手是素有魔鬼部隊支撐的支那軍榮譽一師,對於這支部隊,我們不能等閒視之,土肥原君謹慎對待,也是可以理解的。”岡部直三郎緩緩道,他也對土肥原賢二有些不滿。
方面軍司令部早有命令,即刻南下切斷隴海路,原本估算也就兩三天就能完成的戰略任務,最多四五天,現在可好,已經十天了,部隊才走了一半的路程,這算怎麼回事兒?
堂堂大日本帝國陸軍精銳的14師團,在一支支那軍的部隊的威脅下,竟然喪失進攻之銳氣,裹足不前了?
這也太荒唐了,這個土肥原賢二還有沒有當初率領14師團進攻太原的銳意進取之心了?
直到獨立13師團在兗州失利的消息傳來,岡部直三郎才稍微的把目光認真關注起榮譽一師起來。
這支中國部隊戰績實在有些駭人聽聞,居然在南京擊敗了帝國四個精銳的師團,其中第16師團幾乎撤回本土重建,其餘三個師團,第6、9、13師團都在其手中損兵折將。
土肥原賢二如此謹慎,並非沒有道理的。
“這不是理由,大本營的第84號作戰命令不是兒戲,徐州第五圍殲中國·軍精銳的戰略計劃必須完成,若是因爲他的拖延,放走了徐州的中國·軍,他要負全部的責任!”寺內壽一怒氣衝衝的道。
華北方面軍必須首先佔領徐州,他要在徐州跟畑俊六會師,他要讓世人看看,他並不是一個靠父輩祖蔭庇護才坐上現在這個位置,他是有真才實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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