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叩叩……”
小院的大門突然被有節奏地敲響。
黎葉“吱呀”一聲拉開門,正是茶鋪的店小二。
“小關,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黎葉拉小二進來,向外面看了看後,才警覺地關上門。
“黎教官,我,那個,有消息了。”
小二的大名叫關敏,爲人也比較機敏,但是此刻他務必崇敬地看着黎葉,說話難免有些失卻邏輯、前言不搭後語。
“什麼消息?哦,算了,拿來我看……”
黎葉乾脆不再問他,接過掌櫃張貴寫的情報信息,看了起來……
“這……,準確麼?她怎會跑到集中營去的?”
黎葉看着就覺着有些不可思議。
“掌櫃的說,這個情況是工程隊的一個鬼子無意中在店裡透露的,需要進一步確認。但是……”
小二關敏把情況仔細介紹一遍……
“原來如此,不過鬼子這個集中營換將,有牢騷居然在你們店裡發,這點你提醒張掌櫃,要小心提防是據點暴露了。這樣吧,你們可以試一下……”
黎葉出了一個主意,至於他們做不做驗證,地下組織有他們自己的活動規則,他們自己做主判斷執行與否。
張掌櫃把這個信息告知,就是代表他們對太原鬼子集中營暫時沒辦法,接下來他也顧不上張貴和關敏這個據點,他得去這個號稱魔窟的太原鬼子集中營去探探,但這之前,先得解決這些個醫護人員……
等關敏機警地離開後,黎葉便召集了所有醫護人員。
“我需要你們對傷員的詳細醫療計劃,當然主要是術後恢復、緊急突發狀況的應急處理療程等。按照醫療計劃的好壞,來決定你們的去留。你們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黎葉笑得很和善,但是他的話語難免讓這些人想到極端壞處,不由得全部面色煞白,卻有不得不盡全力各自組隊商討計劃……
結果很簡單,黎葉直接將他們分爲三組,輪流看護結巴……
“說好的‘去’、‘留’呢?”
這些人一時間心裡堵得慌,但是如此次被分化開來,至少沒了性命之憂,他們也放心不少。
“以爲我在意你們的醫療計劃麼?人在就好。”
黎葉這樣做,旨在避免時間久了之後,他們抱團逃跑、或者做出對結巴不利的事情,正好用他們各自主動分組,來讓他們幾組之間互相監督。一來對結巴的傷情恢復有益,二來他們想要逃走便會首先考慮其他組會不會拖後腿……
接下來幾天,黎葉刻意半天在,半天不在的,過了幾天,結巴清醒稍有恢復後,即便是被黎葉限定在“病房”內活動,但是至少他可以反向監督這些醫護人員了……
黎葉遂增加了外出的時間,有時候早上回來,有時候半夜回來,漸漸地,這些人都習以爲常……
這天中午,黎葉推開院門,第三組醫護人員輪值做飯,正在燉着一鍋白菜豬肉,另外第一組在休息、第二組在病房給結巴換藥……
“先生,您回來了?”
第三組組長是留洋回來的醫生,被黎葉毀掉的醫院的華人骨幹醫務人員,但是爲人奸猾、膽小,家中父母因爲他爲鬼子辦事、斷絕來往,他新婚日籍妻子也是第三組的護士長……
“林醫生,燒的一手好菜啊!”
黎葉聞着菜香,是他許久沒有嘗過的香辣味,食慾頓時爆棚……
諸人趕緊跟他打招呼,吃完午飯後,黎葉看看結巴的情況後,便再次出了門,不過隨即他又折返回來……
“諸位這是要去哪裡?”
這幾天他早就察覺這些人的騷-動心思,午飯時,那組休息的醫護人員表面上是出來迎接他回來、還有吃飯做藉口,但是平常夜班輪值後,這幫人睡得跟死豬似的,絕對反常!
黎葉回來正好將對峙的三組人堵住,其中兩組一組全是日籍醫生,一組全是華人醫生,第三組的林醫生夫婦反而像是中立的和事佬、在做調解……
“先生,我,我們沒,沒想去哪!真噠……”
衆人紛紛保證。
“我不想留下隱患,才刻意將你們分組,暗中觀察你們,我想,你們當中有些人是不理解我的好意呀,既然你們想要離開,我送你們回家,好吧?”
黎葉取出槍,第一組的全日籍醫護人員頓時驚亂起來……
“tasukete(救命)!”
“雅美蝶……”
……
還有人操起菜刀、手術刀、棍棒等,向黎葉撲了過來……
“噗噗噗噗噗噗……”
黎葉的兩把槍連續開火,人數最多的第一組鬼子醫護人員全部被擊斃。
這下子,將另外兩組醫護人員全部震懾住了,不少女的面色蒼白地伏身嘔吐,中午才吃的燉肉全部浪費……
“我這次是真的出去了,你們再想逃走,我也不阻攔,真的。”
黎葉留下這句話後,跟屋內的結巴示意後,便施施然離開。
“誰特麼相信你,誰是傻瓜!”
這些人齊齊動手,就在這院子裡,趕緊挖坑將這些鬼子埋掉……
黎葉出門後,卻有些頭疼。
經過這些天的踩點探察,他摸清了集中營的巡防規律。但是鬼子在集中營佈下了一個大隊,上千鬼子!這對他潛入裡面行動時分困難。
“口令居然三天一換,特麼也不嫌麻煩!”
怎麼進去,是個難題!
黎葉抓抓頭,忽然看到一個車隊向集中營開來,眼睛一亮……
此番鬼子將他引來晉中,卻連番被轟殺,損失埋伏的精銳部隊,前後加起來足足超過一個大隊上千鬼子。這導致鬼子對於晉中龍城周邊的封鎖力度,下滑了幾個檔次。
因爲,鬼子還要加派人手追擊馮秀芸的特戰小隊,還要追查原雪,現在又要調集周邊軍隊、來增援太原這座自古龍城。在加上鬼子在太平洋上急需要大量兵力,東北、華北、華中等地的鬼子,都在調派之列。故而,當下華北局勢,可以說因爲黎葉的馳援炮轟,變得微妙了許多。
當前華北駐山西派遣軍司令部的軍隊,就是第一軍,司令官是筱塚義男,他原是武漢會戰在華中曾跟黎葉交過手的第十師團師團長。第一軍參謀長是田中隆吉,此二人當前也是殺梨組的主要成員之一。
“吱!”
十幾輛卡車在一輛吉普車的帶領下,由三輛側三輪摩托車開道,在集中營大門口停下,吉普車上下來一個鬼子少將……
黎葉看到這個長得很像“奔波兒灞”的鬼子少將,按照張掌櫃的信息,很快對上了號——正是田中隆吉。
他對這個田中隆吉有些印象,因爲戰後審判,此人是少有的脫離罪責的戰犯,因爲他和麥克-阿瑟做交易、保住了天-皇,轉做了證人,因爲他的有力證詞,將東條英機等甲級戰犯定了罪。此人被稱爲“日-本的猶大”。
黎葉本想將其擊斃,但是此人原本在關東做過機關長,自身防護很嚴密,不下十個鬼子在其周身圍成一圈,護着他進了大門。
“也罷,讓你做猶大吧。”
黎葉還是有些不忿地收起了步槍,隨即快速整理一番自己的鬼子軍裝,拉低了些帽檐,微微佝僂着背、矮着身子迅速跑進車隊護衛……
隨即,卻被一個鬼子大佐指派去開車……
“靠!”
黎葉嘴角抽搐一下,他只得悶頭上了三輪車,熟練地發動車輛,跟着其他鬼子司機將車開到一旁的指定停車區域……
鬼子太原集中營,是侵華日軍於1938年6月在山西太原建立的,是鬼子在中國所建規模最大的幾個戰俘集中營之一。
鬼子爲了掩人耳目,逃避戰爭罪行,對外稱爲工程隊,而鬼子內部稱爲太原俘虜收容所。
成立初期的規模比較小,開始主要是收容在山西忻口會戰中被俘的中國-軍隊戰俘。
首任太原俘虜收容所所長叫木村,中佐軍銜。現任的第二任所長是松本,大佐軍銜。該集中營由駐守太原的日軍駐華山西派遣軍司令部直接管轄,主要收容山西境內的中國戰俘和鬼子隨意抓來的老百姓。
這幾年,總共收容、關押過數萬中央軍、晉綏軍、八-路-軍的戰俘和中國普通百姓。
由於抗戰初期的山西是八-路-軍活動的主要地區,所以太原集中營也是日軍在華集中營關押八-路-軍戰俘相對較多的集中營之一。
此集中營佔地面積約三百多畝,東牆從太原城東城牆開始往西,一直到山西國民師範的東牆外;南邊則從太原東城牆的小東門街一帶開始,一直到太原城的北城牆。
黎葉看着城頭來來往往的巡邏鬼子士兵,心裡對於田中隆吉的突然造訪,泛起了嘀咕……
“該不會田中發現了原雪的線索?那原雪佈置在汾河下游的疑子,應該被鬼子識破了……”
他心頭涌現一絲不太好的預感,這田中隆吉或許就是爲了原雪而來。
黎葉和一幫司機擠在一起抽菸,他發出的一包煙堵住了幾個陌生的鬼子搭話,幾個鬼子得了煙後,對他這個臨時調派來的“司機”也不再戒備,不愛說話的鬼子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他心裡卻暗自着急起來,低着頭看似低調、不合羣,但是眼角餘光卻在四下搜索可行的路徑和辦法……
“大門原本是最好的突進路徑,但是此時不行……”
黎葉朝幾個鬼子揮揮手,提着褲子就跑到牆角。引起了幾個鬼子的笑罵,他也順勢跑遠了些去“方便”……
城牆高度,他暫時無法直接翻越。但是他的牽引車內有專用的攀爬工具,取出繩索搭鉤後,收起牽引車,用時不到三秒,這角落也不怕鬼子發現。
“嗚嗚……”
他輕輕轉動搭鉤,很輕易便將繩索勾在牆頭,三兩下便爬上了牆頭,再扔下繩索、爬下牆,收好繩索後,快速閃身藏好身形。
不多會,一隊鬼子巡邏兵從牆頭經過……
等鬼子走遠,黎葉快速跑向營房。
這集中營裡面的營區,分爲好幾處,避開四角的鬼子機槍堡壘的死角,他唯一可以通行的路徑就是營房側門。而側門處,有一個小隊的鬼子駐守,他想要進去,只有速戰速決,但是此番需要他不能驚動鬼子,殺進去的辦法不能用……
黎葉一邊快速接近,一邊絞盡腦汁想招,這種突變情況,他是始料不及的,少有這樣的思慮不周全便行動的情況發生。他微微有些不習慣!不過,當前不進則亡,原雪的生命、還有她想要保護的重要任務目標,也不能出差錯。他賭不起,只有冒險走一步算一步……
進都進來了,想退出也難。
從他想混進車隊開始,一切都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他沒想到的是,被指派成爲司機。失去了最好的跟着田中進入集中營的機會……
“嘟嘟嘟……”
突然此時,黎葉還未靠近,整個營區便響起了尖利的哨音,他的心猛然突突直跳。
黎葉傻眼時,一隊鬼子從側門衝了出來……
一個鬼子少尉朝他招招手:“嘿咦!哈雅庫!”
黎葉吐口氣,不得不跟着這些鬼子跑了起來……
“踏踏踏踏……”
聽着聲音,他回頭一看,另一隊十多個鬼子巡邏隊也跟着他身後幾十米遠處、跑來匯合……
黎葉明白,要不是這後面的一隊小鬼子,他這單獨行動的明顯目標,立馬會招致鬼子懷疑。當下正好兩隊鬼子各自當他是另一隊的兵,才渾水摸魚混進了這些鬼子隊裡……
很快四牆圍滿了鬼子,底下廣場聚集了一箇中隊的鬼子,包括田中隆吉帶來的鬼子,都將整個集中營封鎖起來。
“哇裡哇裡哇……”
田中隆吉站在幾個鬼子大佐、中佐身前,對這些鬼子訓話講了一通後,一個鬼子大佐又出來講了一通,他擺擺手,所有鬼子行動起來……
黎葉不得不跟在一隊後面鬼子,跑進了黴氣沖鼻的營房內,咵嚓、咵嚓地在潮溼的走廊通道里快速穿插,隨即在一間營房前的走廊上站定,背槍立正……
“踏踏踏踏……”
另外上百鬼子則快速經過他們身邊,衝進營房內,將一些穿着破爛的戰俘和枯瘦的平民,趕到監牢門口、站成一排……
此時,田中隆吉在一衆佐官的陪同下,進了營房。
他的目標似乎很明確,徑直走到一處監牢外站定。
“先生……可以……站……出來……了,我是田中隆吉,在臨汾……咱們……已經見過……”
黎葉隔得有些遠,迴音嗡嗡響,加上鬼子們雜亂的呼吸聲、腳步聲、衣服摩挲的聲音、監牢內戰俘們的混亂聲響,他聽得不是很清楚。
不過,他完美的視力,隨即便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形。
那個在咸寧跟他分別的壯漢,和黑桃九一起離開的那個八極拳流派的壯漢……
“難道是‘黑九’周青峰在這裡?”
黎葉眼中閃過精芒,當初這廝牽扯到了黑嫂、李輕眉、袁添芳,現在又可能牽扯到了原雪、馮秀芸等人,田中隆吉親自出手,這傢伙的情報等級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