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爺，鬼子有些反常啊，他們爲何拼死都要攻城呢？”
陳金漢和山伢子、狗娃等人都很不理解鬼子的戰鬥風格。
“我們掌握了重武器，某些方面說，實力上佔據了上風。他們得拼出‘地利’的優勢，纔能有逆轉的可能，故而不得不採用‘蟻附攻城’的方式。”
黎葉這一解釋，除了陳金漢，山伢子、狗娃等人更迷糊了。
“啥？排長你知道了？給咱解釋解釋，啥叫‘蟻附攻城’？”
山伢子將一張充滿疑惑的臉，伸到陳金漢面前。
“去去去，平時也不知道多看看書，就知道錢錢錢。”
陳金漢難得有裝-逼的機會，開始嘚瑟起來。
“切，還不是黎爺給你說了，你才知道。平時也沒見你看什麼書……啊，嘶，排長，我錯了，疼疼疼疼。”
山伢子小心地搬開陳金漢的手指，才捂住被揪得通紅的耳朵倒吸涼氣。
“德性！還想不想知道啦？”
陳金漢坦然接受狗娃爲他點燃的香菸，深吸一口開始裝-逼的人生。
“蟻附攻城啊?這個，古代攻城吶，按照《孫子兵法·謀攻篇》裡所言，講究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也就是說啊，自古以來，華夏戰場就有蟻附攻城的說法。也就是人海戰術，打仗拼的是人數優勢，沒有5倍、10倍的人數，那都不好意思去攻城。
但大多數時候，是指的生產力和科技水平落後的一方，古時常見的，多是蠻族進攻中原，或者起義農民軍向封建王朝進攻時使用的拼人命的戰法。
而通常呢，到了拼人命了，你說說，那是什麼局勢了？誰佔上風？誰處於優勢？”
陳金漢的解釋，山伢子、狗娃等人都有感悟，情不自禁的紛紛點頭。
“噗……”
黎葉差點笑出聲來，不過沒說什麼，陳金漢這樣解讀“蟻附攻城”，雖有些牽強附會，但也不失爲一種個人戰術認知，不能說完全的對與錯。
“我明白了，那定是咱們守軍佔了上風，咱有大炮，鬼子沒辦法了，弄不過咱們，那才拼人命的。”
山伢子的領悟力不錯，值得向軍官方向培養。
“小鬼子還敢這麼拼，那咱們怎麼辦啊，黎爺？”
狗娃難得開口問個問題，是真的擔憂啊。
“鬼子這麼打，定有所依憑，那是什麼讓他們忽視咱們呢?咱們給他們造成的傷亡不夠大麼？”
黎葉沒有解釋，連番追問下，陳金漢等人都思索起來。
“啊，對了，鬼子有飛機管着咱們，他們這麼打，肯定是以爲有人收拾咱們，那定是鬼子飛機要來了，是不是，黎爺？”
山伢子的腦子很靈活，轉的最快。
“或許吧，但是應該不光光只有這個。到底怎樣，還要對方出招才能見分曉。現在麼？咱們繼續開炮！”
黎葉也沒招了，小鬼子完全是耍賴皮，打散了又聚攏來，打散了又聚攏來，彷彿攻下通城就是人生唯一執念！
“轟轟轟轟轟轟……”
炮彈數量逐漸減少，但是鬼子除了第一次的驟然崩散潰逃外，漸漸地，鬼子們都沒命地往城下擠，92步兵炮的射程畢竟有限，儘管有順風打十里遠的謠傳，但確實夠不着城下的鬼子。不過，黎葉的虛擬炮火是可以將炮口延伸的，不存在打不着之說。
“果然，黎爺，咱們後面被圍住了，人數不少，帶隊的應該是鬼子一個大隊，其餘的僞軍不下三千。”
陳金漢很快偵察回來。
“有多遠到咱這裡？”
黎葉頭都沒回，這種局勢纔是他預計的，畢竟鬼子飛機羣來過一回，航彈對於鬼子來說算是比較貴重的一種大威力武器，沒能消滅他們，鬼子肯定會換招數。
“還有十好幾裡地，不過鬼子有車，一兩小時該到了。”
陳金漢幫忙搬運炮彈，塞進炮膛後，關好炮閂，便捂住了耳朵。看着黎葉迅速開炮……
“轟轟轟轟轟轟……”
黎葉很快將五門炮次第打完，這一輪炮擊，加上虛擬的九炮+九炮+九炮……
城下的鬼子們，被炸得真心崩潰，許多在炮火下倖存的鬼子，身體都站不穩，搖搖晃晃的。很快都倒在守軍的“打靶練習”中……
“那邊的局勢算是穩定了，接下來的時間，對咱們很重要。”
黎葉停下炮擊，休息一會，拉着幾人開了個短暫的小會。
“現在，情況很明顯，城裡呢，有內鬼想害死咱們，當然主要是針對我；這外面呢，追兵一直沒斷過，鬼子和僞軍一直就知道咱們的具體方位，不死不休。”
他簡單說了下當前形勢，看向幾人，道：“大家有兩個選擇，一是撤向通城，這在戰後沒人會來因此問責你們，沒毛病；二是留下跟包抄咱們後路的鬼子和僞軍幹上一仗，但大家都清楚，我們的彈藥不多，即便大家都是神槍手，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也沒辦法打死所有敵人。頂多，打退兩次，我們只能跟他們拼刺刀肉-搏啦，但是咱們人呢，太少，一個兌十個，也拼不完！”
“不是，黎爺，你說這個泄氣話幹嘛呀？”
山伢子有些惱了：“兄弟們跟着你，這麼長時間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就沒有怕死的孬種！”
他的話有些武斷了，三個剛晉級的菜鳥此刻兩腿都在哆嗦——班長啊，你是肯定不怕，可爺們幾個怕啊！
“好吧，我道歉。”
黎爺溫和地笑了笑，道：“那我換個說法，我們講究自願，撤回城裡，也不是沒有風險；留下未必就沒有生機。大家自己選，兩條路，選哪條都沒人會怪你。”
“那個，黎爺，爲什麼不退到新牆河、汨羅江防線，回平江也行啊。”
三個菜鳥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疑慮。
“是不是傻！娘噠，老子沒教過你們麼？通城在打仗，你們撤回後方，那是什麼行爲？逃兵！執法隊可以不經上報，就能把你們抓起來斃了！你們還想撤到新牆河、汨羅江，想都別想，當然，你們若是想死，我也不會攔你。”
狗娃是條硬漢，最看不得逃兵的行爲，難得說這麼多話，代表很氣憤很不滿了。
“啊？原來如此。要不班長、排長……黎爺，咱們撤吧，回通城，那就不是逃兵了！”
三人互相看看，面色蒼白無血，在他們眼裡回城更有存活的機率。
“這是你們的選擇？那好。你們呢？”
黎葉看向糾結的陳金漢，主要是問他。
“我？我覺得……”
陳金漢有些說不出口，但是答案已經很明顯。
“排長？”
山伢子皺着眉，想不通陳金漢爲何要在這時候拖後腿。
“哎，山伢子，我說過，兩條路都不會責怪。你們要撤退的，抓緊時間，趕緊走，憑藉戰馬的速度，後面的追兵追不上你們的。”
黎葉擺擺手，他只能留下，老蔣和老陳他們連軍事要地通城和30團上千新兵都不要了，接下來會下死力弄他，回城的風險對他而言更大，老薛都保不住他，還是在外面單幹會更好一些。
“可是黎爺……”
狗娃過來抓住黎葉的胳膊，抓得非常緊。
“沒事，你們走吧，小心前面的鬼子潰兵，到了通城，直接走正門，那裡是陳清泉和曹剛烈負責的區域，他們會接應你們。”
黎葉拍了拍狗娃的肩膀，道：“我的傷口崩裂了，這會騎不了馬，正好留下斷後，別擔心，鬼子師團我都會過，這幾千鬼子和僞軍，勉強算一個聯隊，想要我的命，沒那麼容易。”
“黎爺……”
陳金漢幾人立馬感動震撼到無以復加。
“行了，抓緊時間，走吧！”
黎葉調轉炮口，裝上不多的炮彈，背轉身沒有和他們道別……
“駕！”
“踏踏踏……”
幾人騎馬的聲響，很快遠去。
“得，咱一個人單幹，可以放開手腳了。”
黎葉爬上一塊岩石巔峰，立定看了很久，等着後面的鬼子和僞軍進入了五里範圍內，92步兵炮的2788米的射程，正好合適。
“踏踏踏……”
“黎爺，我們又回來了，你看，這是什麼？”
陳金漢、山伢子、狗娃和三個戰士，都騎在馬上、看着黎葉笑，他們後拉着幾匹馬的馬背上，有不少槍支彈藥……
“你們？這幾個傢伙！哈哈……”
黎葉看着六張樸實真誠的笑臉，心裡不禁涌起一陣暖意。
“沒想到吧？咱又回來了。哈哈哈……”
山伢子幾個笑得特討厭。
“混小子，讓我看看，你們弄了些什麼好貨色？”
黎葉每人給他們一拳，笑得很燦爛。
清點一下，九六式輕機槍2把，三八大蓋32支，彈藥數千發；居然還有60幾顆手雷、3支擲彈筒……
“收貨不錯，山伢子你小子肯定是主力。”
黎葉抓起兩顆手雷，不停誇讚。
“哈哈，當然是山伢子這傢伙。他最會摸東西，估計又私藏了不少好東西，給黎爺看看你的私貨。”
陳金漢笑得沒心沒肺的，在山伢子急着否認前，直接拆穿山伢子。
“哈？哪有，別別，沒有，這次沒有私貨！”
山伢子抵不過陳金漢和狗娃的糾纏搜身，死死捂住的挎包被幾人搶去。
“哇哇，還有黃貨，狗-日-的，真能藏啊。大家兄弟，見面分一半。”
陳金漢的痞氣上來，非常眼紅。
“就是，見者有份。”
狗娃這悶貨敲定了判決。
“黎爺，他們欺負我。”
山伢子非常鬱悶，尋找援助。
“算了，幾根小黃魚，還沒你胳膊上的一塊表值錢，你帶了那麼多表，也不在乎這點吧。”
黎葉拍了拍山伢子，轉身去卸貨。
“呃，黎爺，你確定是在幫我？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
山伢子抓抓頭，心裡陰影面積開始變大。
“好啊。你小子這麼能藏？要不是黎爺說破，我們還不知道……手錶，一人分一塊，我艹，瑞士金錶！這是鬼子大官纔有的吧？……”
“不是，我好容易攢點，你們幾個不要太過分啦，黎爺，黎爺都怪你，我就不該找你幫倒忙。”
山伢子被幾人壓在身下，一隻袖子被幾人撕扯下來，那隻手臂上，幾乎帶滿了時下名錶，這傢伙要在太平年代，肯定是個倒爺大拿級人物，鉅商也沒準，當兵真是屈才了。
“好了，鬧夠了，快來幫忙佈置戰壕。”
黎葉沒理會幾人的大鬧，山下的鬼子已經停下，他們驅使幾千僞軍朝山上迫近……
“黎爺，怎麼弄？你吩咐。”
陳金漢想到弄戰壕工事，他們的工具都丟了，沒法弄啊。
“簡單將鬼子炮兵的戰壕修修、利用起來，這些槍和彈藥分佈在這些位置……”
黎葉很快定好方案，道：“對付這些僞軍，用不着火炮，這些子彈，全打給他們。”
“好嘞！”
陳金漢幾人快速忙活起來，其中山伢子露着一支滿戴名錶的胳膊，特別滑稽，陽光下金燦燦、銀晃晃，很顯眼，狗娃表示“眼睛快被土豪晃瞎了”……
很快佈置好了，陳金漢拿着望遠鏡細看，幾人都窩在一段被鬼子飛機炸垮塌的戰壕裡，等着僞軍爬上來、給予痛擊。
“來了！準備，打！”
陳金漢帶頭呼喝一聲，扣動機槍扳機，三百米外的山坡上，僞軍們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亂糟糟的隊形被機槍“噠噠噠”的聲響給攪亂了……
其實僞軍真正被機槍擊倒的沒多少，大部分都是習慣性的聽見槍聲就倒下，這是幾年來鍛煉出來的唯一絕招，保命很好用。
這倒是麻煩了！
黎葉而言，他更喜歡“勇猛”蠻幹的豬突式衝鋒的鬼子羣落，機槍一掃一大片、或者直通打出一條血路；這些僞軍才死幾個，剩下幾千人全趴下了。黎葉他們再打下去，就是浪費彈藥了。
“停！停火。”
陳金漢看見黎葉手勢，急忙醒悟過來，招呼其餘山伢子、狗娃幾人停止射擊。
“奶奶個腿，真特麼怕死！”
三個菜鳥十分唾棄僞軍怕死的行爲，渾然忘了他們也曾是其中一員。戰時表現未必比這些僞軍強到哪裡去！
三人沒能罵醒山坡上趴着的僞軍，卻讓山伢子、狗娃樂不可支……
“黎爺，怎辦？這幫傢伙賴着不起來，怎麼打？”
陳金漢這次沒摻和笑鬧。
“嗯，等會我用擲彈筒將他們炸起來，你們看準時機，用槍突突。”
黎爺很快想到破解辦法，他取出了89式擲彈筒和91式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