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過後沒幾天便是端午，但爆發的激烈戰火，湘南人民哪有閒情再去過節？
逃難的百姓千千萬，遭遇上黎葉等人的車隊，也都是遠遠的避開，亂世中兵比匪還狠，尋常人家哪敢靠近涉險？除非是餓極了……
一路上，遇到的難民，看得衆人心裡很沉重。
“嗚嗚嗚……”
飛機不時地從天空掠過，那是美-軍支援駐紮的飛機。
其實，衡陽和他們剛離開的零陵，都有美-軍駐紮的機場。
但是，現如今給鬼子的機羣奪去了領空優勢，兩處的機場早給鬼子飛機炸了。
其它地方能來支援長衡地區的，不能算少，但也不多。
“今天很反常啊！”
少校營長驚訝地嘟囔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郭大寶朝黎葉打個眼色，指了指天上的美-軍飛機。
黎葉朝他點點頭，示意收悉。
“跟上去看看？”
郭大寶朝少校營長試探地建議。
“可……”
少校營長有些意動，但他看看黎葉、陳清泉等人，頗有顧慮。
“或許發現了鬼子的要害單位，跟上去，咱們正好能幫上點忙。”
郭大寶笑得很有鼓動性。
“可以。”
黎葉及時配合地跟上一句。
陳清泉和曹剛烈二人看看黎葉、郭大寶兩個默契的傢伙，眼中閃過思索神色。
“行！”
少校營長見陳曹二人不反對，便立即吩咐車隊轉道，跟着飛機的方向而去……
行不過百里，便見到天空數十架飛機在盤旋，不時地低飛、投彈，遠遠的，爆炸聲十分激烈。
看着很近，但趕到轟炸地點附近時，已經快到傍晚。
此時的天空，不時地有飛機加入進來、飛離出去，車隊趕到外圍區域時，早有小鬼子的大批飛機進入戰場。
“嗚嗚嗚……”
“噠噠噠……”
“轟轟轟……”
飛機呼嘯而去，雙方進入的是最爲激烈的空戰纏鬥，偶爾有飛機被機炮、機槍打傷，冒着黑煙逃離，或者直接墜地，盛大的場景，看得車隊好多人直流冷汗。
“轟轟轟轟轟轟……”
而地面上的巨大轟鳴聲，最爲吸引人的注意力。
“鬼子的炮陣！”
郭大寶立馬歡喜地叫了出來。
這種機羣轟炸的大場面，都沒能完全消滅鬼子的炮陣，可以想見，這個炮陣的規模。
你方唱罷我登場。
機羣的空戰，很快進入尾聲，隨着夜幕的即將降臨，雙方各自返航歸去。
而屬於黎葉、郭大寶的表演時刻，很快到來。
車隊從藏匿的樹林中悄然出發，來到郭大寶選定的位置，在郭大寶的熱切指導下，衆人協助卸下裝備，拆開箱件，卻是十幾門火炮。
佈置好炮陣，一切準備就緒，黎葉、郭大寶挑選好炮班隊員（主要是彈藥手）後，便開始試炮。
“轟！”
“轟轟轟……”
黎葉和郭大寶的差別，不僅僅是炮擊精準度的問題，黎葉無需試炮，代表了他對這些新上手的火炮的個體性能的瞭若指掌，以及對射擊諸元、目標的精準運算和定位。
但二人都已經擺脫了對前線炮兵偵察員的依賴，到了他們這級別，超出了可視範圍內的約束限制，可稱炮神不爲過。
這也是馬雲山撤回追兵後，老蔣橫插一槓子、逼迫軍統追殺郭大寶的緣故——這麼個頂尖炮手，即便不歸國府所用，但也不能白白送給黎葉和共方！
“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
郭大寶和黎葉的炮擊效率不同，雖然沒有黎葉的超快頻次，但是有效殺傷率都很高。
幾公里外的小鬼子炮陣，不時傳來巨大的爆炸動靜，一團團升騰起來的硝煙雲霧，看着就很有成就感。
“嘶！”
陳清泉和曹剛烈等人，是真的看呆了。
這個水準的炮擊場面，終生難忘。
主要是，他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和黎葉一樣，具備如此超強的操炮能力。
“若是能將此君留在第九戰區……”
二人互視一眼，產生了一股子莫名的衝動，但是隨即想到黎葉，他們眼神又黯淡下來。
黎葉這個級別的交鋒，他倆完全插不上手，還是謹守自己的本分，完成大帥交給的護送任務再說……
“快，轉移！”
郭大寶取出耳塞，大聲叫喚，指揮衆人拆除炮陣，向前行進。
小鬼子的集羣炮陣，按照山炮、野炮、步炮、迫擊炮等的應用環境、和射程等，習慣性地會分成若**陣梯隊。
黎葉順來的火炮，以步炮爲主，從鬼子炮陣後方突襲炮擊，最先解決的，當然是鬼子們最厲害的重炮團隊，再往前，便是105mm、75mm等中型榴炮和野炮陣地，再是十公里射程以內的山炮、野炮等，最後，纔是最靠前的步炮、迫擊炮……
“轟轟轟轟轟轟……”
精準度高，殺傷效率強，可爲最有效地節省炮彈。
到後來，黎葉和郭大寶二人無需出手，設定好炮擊諸元后，臨時組建的炮班戰士們，比他倆還要振奮，爭先恐後地開炮……
等到最後，連新繳獲的炮彈都快打完時，小鬼子的這處軍團級炮陣的瓦解消失，給予這次衡陽血戰的戰略意義，相當重大。
雙方的連續數日的激烈戰鬥，也被震駭地叫停——主要是掌握主動的小鬼子，痛失炮陣支援後，需要恢復調整的，不僅僅只是進攻策略，還有陡然降落到冰點的士氣……
“黎爺！”
方軍長親自帶團迎接黎爺等人的破陣入城，“這個場面太大啦！”
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握住黎葉的手搖了又搖，“我老方，有信心挺得過國防部的堅守十五天的任務啦！”
原來，他也沒底！
“介紹一下，這是郭大寶，這是……”
黎葉沒有多說什麼，爲衆人介紹一番後，沒管被方軍長等人熱切圍住的郭大寶，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鬼子的飛機轟炸聲吵醒。
推開門，“轟轟轟”的劇烈爆炸聲，從城內各處更加清晰地傳進耳朵。
“黎爺。”
“黎爺……”
見到他，好些個戰士都敬重地向他打招呼、行禮。
黎葉也一一回禮，很快來到陳清泉、曹剛烈等人的所在位置。
“頭兒，我找方軍長要了兩門高射炮。”
隨後，郭大寶跑了過來，見到他，便咧開嘴邀功。
“那還等什麼？走！”
黎葉一聽便手癢，跟衆人招呼一聲，便和郭大寶跑向城防陣地……
“蘇羅通機炮！”
黎葉不是第一次用這炮，上手自然不生疏。
“通通通……轟轟轟……”
兩人沒有留手，打得低飛肆虐的鬼子飛機駭然拉昇逃跑……
城內的空襲警報呆滯了半晌才關閉，似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小鬼子飛機這麼快便被趕跑。
前者，消滅鬼子炮陣，雖然聽到報告會有驚歎，但沒有多少切身體會；但此即，全城的將士們，可是親眼所見，要是以前還有人懷疑“炮神”的存在，在今天以後，再有人敢詆譭炮神的戰鬥實力，第十軍的所有官兵，都會上去給他兩巴掌……
“板載、板載……”
飛機過後，小鬼子們悍然執着地發動了地面攻勢。
但是，第十軍的將士們的士氣，並沒有因爲空襲而降低，迎頭硬剛，打得小鬼子們的衝鋒勢頭猛然停滯不前……
這可是少有的事情！
數日間，便失去了郊外絕大部分陣地，便是給小鬼子的重炮、飛機+師團級敢死衝鋒，給沖垮的。
只在數日後的今天，才歇戰一天而已，守軍便有了這般實力，鬼子們抓破腦袋都難以明白——這是爲什麼哩？
衡陽之戰，局勢變化太快。
小鬼子們的準備太充分。
守軍的接戰又太過倉促。
原因太多，嶽麓山和長沙城的失守太突然了，即便有黎葉的摻活和屢次幫忙逆轉，但是架不住整體崩盤，指揮系統的失當，也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這給後方的衡陽守軍，沒留下多少準備應戰的時間，直至變成一座孤城……
從城牆工事上望去，小鬼子鋪天蓋地的蟻附攻城，帶來的人山人海的巨浪衝擊，看着就很瘮人。
“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轟轟……”
黎葉和郭大寶二人，帶領新成型的擲彈筒精英小隊，四處支援戰況危急的陣地。
帶來的彈藥，足足消耗了十天之久，打退了小鬼子前後不下百次的衝鋒攻城……
雙方的傷亡數值，也在急劇增大，到後來，包括黎葉、郭大寶、陳清泉等人，幾乎是人人帶傷。
“黎爺，你還是走吧。”
老方面色有些悽楚。
“出什麼事？”
黎葉聽得一滯，趕緊追問。
“援軍遲遲未到，現在國防部居然還在扯皮！這是要……，哎！”
方軍長嘆口氣，“我不能害你，第十軍永遠記住您的這份情……”
“別這麼說，別說咱倆的交情，就是不熟悉的，既然遇見了小鬼子，我便沒有束手旁觀的。”
黎葉不知道怎樣勸他，轉而道：“現在沒到泄氣的時候，衡陽被你經營固若金湯，你該有信心堅持下去。”
他和郭大寶聯手破除了小鬼最大的炮陣威脅，還打得小鬼子飛機不敢輕易現身衡陽上空，要是這樣都還不能堅持到援軍到來，那真的……無話可說。
他補充強調道：“堅持就是勝利。”
“嗯！”
方軍長皺着眉頭，重重地點了點頭。
從細節上，可看到一個人的性格。老方此人很重情義，在國-軍體系中像他這樣的將軍很少見，但是太過看重情義，有時也會成爲他的弱點。
換句話說，愛兵如子太過，用兵如泥難成。
要是換了馮秀芸，她絕對不會有老方此時的抱怨和彷惶泄氣。
“雖然小鬼子攻勢猛烈，但是你看，他們的傷亡要遠遠地慘過我們。”
黎葉也做不到冷酷的“用兵如泥”境界，他現在也是感同身受，只能寬慰：“他們挺不住巨大傷亡，崩盤暫且不說，但是休戰是必定的，到時拖延一二，爲援軍的到來可以爭取有利的時間。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他的這點建議，倒是讓方軍長眼前一亮。
“不錯。”
老方重新振作起來，“我們即便是儲備打完，還有繳獲的日械武器彈藥可用，我有信心再堅持十五天！”
他沒算黎葉帶來的那一車隊的物資，而且留有後手的最後僅存的那些炮彈，也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逆轉戰局的作用……
但黎葉也忽視了國府的拖沓辦事效率，從國防部到底下戰區各部接受指令，準備、開拔、行軍、衝關……，後面的先不提，前面的策劃調整和簽署發佈作戰命令，便會消耗很大一部分時間，再加上和戰區各部聯絡溝通，推諉、協商……
守住了第二個“十五天”時，第三個“十五天”也預期不遠。
“噠噠噠噠噠噠……咔！”
黎葉駐守的城頭陣地，現在幾乎完全依靠他的猛烈火力支援，忽然子彈打空，使得他面色一變。
他的打法，註定是需要龐大的彈藥基數支撐的，最先見底的便是“製造”屬性遭禁封的衝鋒槍和機槍彈藥，劫獲鬼子倉庫的巨量物資，他大多貢獻給了第四軍、第十軍，經月來，彈藥告罄，也是必定的事情。
“叭勾、叭勾……”
快速更換成步槍，再打就不是重火力壓制的套路，先打鬼子衝鋒槍和機槍手，再打各級指揮官，間或攻擊擲彈筒……
火力的驟降，小鬼子們的衝鋒勢頭猛然變得暢快，從百八十米的位置，很快衝鋒到了3、40米的距離範圍內。
“手榴彈！”
陣地指揮官一聲令下，守軍紛紛揚手，扔出一顆顆手榴彈，“轟轟轟”地炸得小鬼子們人仰馬翻……
失去了衝鋒隊伍中的前敵指揮官的逼迫，猛然遭受另外一個套路的猛烈打擊，小鬼子們駭然四散逃離。
不一會兒，撤退得一乾二淨。
“麻蛋，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閉嘴，再敢胡咧咧，影響軍心，老子一槍崩了你！”
……
營連長們堵住了士兵們的嘴巴，但是心裡的怨氣壓抑得更深。
這絕對不是個好徵兆。
“黎爺！”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帶着歡喜：“我就說，是哪個高手助陣，原來是你。那難怪小鬼子們給你幹得哇哇叫啦，哈哈哈……”
“老葛！”
黎葉見到葛先才也很開心。
預十師還是他當家，但一直沒機會見着面，沒想到打退了這波鬼子的衝鋒，讓這傢伙聞着味找了過來……
“嗚嗚嗚……”
“快隱蔽，鬼子飛機來啦！”
正此時，小鬼子許久不曾出現的飛機再次來襲，黎葉扔下槍，三兩步上前，一把拽住笑得失神的葛先才，將他拉進了避彈坑、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