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亭的守衛班被消滅,即便是鬼子再怎麼鬆懈、黎葉給那些死鬼僞裝得再怎麼像瀆職睡大覺的,在下一波換崗的鬼子到來之前,也得被拆穿,發現有敵人潛入傷兵營。
所以,留給黎葉行動的時間,最多隻有半小時,實際上,他得在15分鐘到20分鐘內,就得找到郭大寶,並帶他撤離此處,否則,危險係數太大……
“咯嚓!”
黎葉擰斷營地內最後一個鬼子巡邏衛兵的脖頸時,時間已經過去了12分鐘左右。
爲了節約時間,反正崗亭那裡,因爲那個警覺的鬼子少尉,已經開了殺戒,現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營地內礙事的所有鬼子。免得影響了後面的救援和撤離……
他把鬼子屍體處理掉後,又花費了兩分鐘。
不過,好在他只剩最後幾個營帳沒去查看。
“大寶,醒醒。”
黎葉終於在一處營帳內,發現了郭大寶,捂住郭大寶的嘴巴,輕輕道:“受傷沒?”
“沒有。”
郭大寶見到他很是開心,拿開他的手後,便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噠。”
他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從老方、老葛幾人將他藏進傷兵營裡說起,到對鬼子罵罵咧咧、說他們不管這些傷兵弟兄的死活,違背和談協議……巴拉巴拉說了好多。
“行,現在先管好你。”
黎葉給他穿上避彈衣,換上鬼子軍服,才叫停他的怨言,強調道:“老葛、老方他們已經回到國統區,這些弟兄他們會想辦法的。”
他取出一大箱子藥品,“現在鬼子不會管傷員們的死活的,這些藥,你讓大家分一分,都藏好了,別給鬼子發現……”
他能做的,就是這些,可說仁至義盡。
“黎爺,你帶我們出去吧。”原來大家都沒睡着,此時一個個都從病牀上站了起來。
卻是一個熟識的營長,他斷了條胳膊,但他雙眼的精氣神未滅,“我們不怕死。”
闖出這個營地,危險性他們知道。
前者有方葛等人的順利營救,鬼子們已經把外圍的守備佈置得非常嚴密,黎葉混進來時,便已經探查清楚了。
但現在,這些傷兵,即便是順利出去,回到國-軍,但是安置費用、醫藥物資都是一個大問題,以國-軍高層那些人的尿性,這些傷員是否還能得到英雄歸來的良好待遇?絕對跟在這裡被鬼子忽視生死,也差不多……
“好,只要大家想出去,我絕不會落下一人。”
黎葉還是同意了,帶上所有願意出去的傷員——大約近700人。
等他給每人配發武器,安排好車輛後,時間總共已經接近25分鐘……
“出發!”
黎葉當先第一輛卡車,快速衝了出去。
在營地外圍,不出意料地便遇上了一波巡邏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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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
架設在卡車頂上的機槍,猛然發動攻擊,這些鬼子正準備上前來檢查、通報詢問口令什麼的,立被突然爆發的火力給打倒近半。
剩餘的幾個小鬼子“叭勾、叭勾”的還擊,打在第一輛卡車前蓋上,叮叮噹噹的擦出許多星星點點的黃亮火花。
“砰砰砰砰……”
黎葉從車窗探出半截身體,幾槍便撂倒了幾個倉惶失措的鬼子。
車上的幾個傷勢較輕的戰士,此時快速跳下來,利索地搜撿起這些鬼子的全部武器彈藥,耗時不到1分半鐘……
就這麼一路猛衝猛打,不一會兒,來到城郊外圍鬼子兵力最多的封鎖線時,這裡的鬼子們已經全部緊鑼密鼓地進入了最緊張的戰備狀態。
“糟了,這麼多鬼子!”
郭大寶面色一變,抓住黎葉的胳膊,問道:“頭兒,有辦法沒?”
他對黎葉的信心,從沒喪失過,雖然在關鍵時刻,把難題全部推給黎葉,有些不負責任和那啥,但誰讓他……能者多勞唄!
再說了,他和那些老兄弟一樣,都對黎葉有種習慣性的依賴,習慣了,就自然嘍。那一聲“頭兒”和“老大”,不是誰都能讓他們叫出口的。
“沖垮了這幾道防線,便成了。”
黎葉說的有些簡單,他現在最強的武器,只有擲彈筒,想要衝破鬼子防線,那得集中火力,講究一個“快”字。
“那個,誰會說鬼子鳥語?上去跟鬼子說,又有戰俘逃跑了,咱們得去追擊。”
黎葉的這個主意,絕對是個餿主意,鬼子找上級打個電話一問,便戳穿他們了。
“得嘞,我去。”
郭大寶屁顛屁顛準備下去,不想被黎葉一把抓住。
“你?”
黎葉滿是懷疑,他倆誰不知道誰。
玩個電報——他倆都是被鄙夷手重的主兒。
說鬼子鳥語——問個好還勉強行吧,其它……
“嘿,頭兒,士別三日啊。”
郭大寶不爽地拍開他的手,爭辯道:“我,我這些日子,可不是在後方吃乾飯噠!”
他發現忽然有一項超過黎葉,心裡立即有些得意情緒滋生。
“嘿,什麼意思?”
黎葉看着這傢伙臭屁的下車背影,對車上另一個少校營長問道:“他剛纔是不是在鄙視我?”
“……應該、不會吧?”
少校想不到這麼緊張時刻,兩傢伙還這麼耍寶逗悶子,鬱悶的同時,發現心裡的緊張感,還真的消失無蹤了。
“嗯哼,等這小子回來,我再找機會教訓他,反了他還!”
黎葉有些不爽,他就是學不會鬼子鳥語,怎麼的吧!牛什麼牛?小鬼子還不是對魯區束手無策!跟他說話,還不是得派會說中文的人來?!
他這是被苗秀蘭、馬靈等人奚落後,落下的病根,一旦受刺激了,絕對會發作。
電報和鬼子鳥語兩項敵後活動的利器,他是真心不太會。
“行了,小鬼子允許咱們靠近了,但是,讓咱們等着,他們要跟上級確認。”
郭大寶不是一個人去的,但是回來時,又多了四個鬼子隨行。
他悄聲附耳說完後,黎葉這個“少佐”便看向四個鬼子。
四個鬼子立正行禮,正準備向“少佐”說些什麼,便見着“少佐”掏出了消音手槍……
“噗噗噗噗!”
“不是,頭兒,你怎把他們打死啦?”
郭大寶聞着濃郁的槍火硝煙味道,有些茫然。
估計他和死去的是個小鬼子都在想——怎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在戰俘傷兵營呆得腦子秀逗啦!”
黎葉白他一眼,“等他們確認?打出那個電話,咱們就得給鬼子們包了餃子,你信不?”
“哦?哦!”
郭大寶恍然大悟地拍拍腦門,不想拍到了給彈片劃傷的傷口,好在有紗布包裹着,不然絕對會疼得他掉眼淚。
“傳令下去,等會,將火力全部加到最大,不用節省彈藥。”
黎葉交代一聲,收到最後一輛車的接受命令信號時,便下令第一輛車發動、竄了出去……
“砰砰砰……”
“噠噠噠……”
“轟轟轟……”
槍聲交織,中間夾雜着手雷的爆炸聲,鬼子們都等着這些“同袍”靠近接受檢查呢,一下突然給打蒙了。
等車隊衝破防線關卡時,剩餘的上千小鬼子,才跳腳醒悟,剛纔衝過去的是敵人啊!
哪還等什麼?追啊!
“叭勾、叭勾……”
“噠噠噠……”
小鬼子們也有卡車,雙方一前一後,在不甚平整的道路上,拉成一長條、哦、是兩段的車隊,遇到拐彎時刻,子彈打在彎角的樹叢裡,花花草草的,給摧殘得夠嗆。
“轟!”
黎葉打出的最後幾枚手雷,總算有一顆引爆了鬼子第一輛卡車的油箱。
烈火黑煙成團升騰,本不寬敞的道路上,這麼一攔,嚴重影響了後面追擊車輛的行進,只得眼看着前面的敵人車隊逃得……尾燈都看不見嘍。
“砰砰砰……”
“轟轟轟……”
正此時,城郊附近的那座傷兵營,突然也爆發了聲勢浩大的戰鬥聲響,烈火將戰火剛歇的衡陽城,也照亮了近半。
“豈可修!”
一個小鬼子軍官趕緊下車張望,隨即下令收攏部隊,放棄了挪開阻礙前行道路的第一輛燃爆的卡車、繼續追擊的計劃,帶隊回去平息戰俘傷兵營的暴動,纔是最迫切的!
“兄弟們啊!”
不少傷兵都悶聲哽咽起來。
當時,那些人不願意出來,他們還有人埋怨過,甚至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不是那些兄弟們不願意出來,而是他們受傷太重,不想拖累這些有希望出來的兄弟們,悍然發動暴動和攻擊,就是想最大可能的拖住小鬼子——不讓鬼子們追擊出來。
這全都是爲了他們這些人啊!
“黎爺,後面有幾輛車掉了頭……”
少校營長苦笑了一下,舉起他剩下的左臂,敬了一個不太規範的軍禮,“我得回去,免得他們瞎打,白白犧牲,可不值得。”
他握住黎葉的手,道:“黎爺,郭長官,我把這些弟兄就拜託給你們啦,一定要帶他們回去,找軍長,他不會不管我們噠。”
“呼哧!”
黎葉深吸一口氣,保證道:“你放心,即便國府不待見他們,有我黎葉一口飯吃,絕對不會叫這些兄弟們餓着!”
他這個保證,很有說服力和可靠度。
他無法強迫這些熱血戰士回頭跟他離開,那反而是對他們的一種羞辱。而他當下最大的責任則需要保證剩餘數百傷員能夠安全撤離……
“好!”
少校營長這纔在平凡的臉上舒心地展開笑顏,比世上任何一個絕色美人的笑容都好看!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英雄不該默默無聞。
黎葉忽然出聲呼喚道。
“中-國-軍-人。”
雄渾沙啞富帶磁性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過來。
“靠!你比我還能裝,服了!真是裝了波好比!”
黎葉嘴裡說着,手卻抹了抹溼潤的眼角。
他將永生難忘剛纔見到的世上最美麗動人的笑容,記憶深刻。
“咱們國家還有這些熱血男兒在,小鬼子想要殺我國人、佔我領土、亡我國家,甭想!”
郭大寶已經是淚流滿臉。
他接手了少校營長的駕駛位置,擦擦淚水模糊的雙眼,努力看清前路,在黑暗中繼續摸索前行的道路……
黎葉收拾好卡車和一路的痕跡後,再三確認,才閃身進了一處山林……
接下來,就這樣,晝伏夜出,完全已安全和隱秘爲主,加之黎葉能夠確保醫藥和食物,等他將傷兵們送到灕江邊上時,還有近400人安全回到了國統區。
“你們軍長、葛師長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重-慶,不過這裡有你們第十軍一個警衛營殘部,你們可以去跟他們匯合……”
黎葉正說着,那邊軍營裡,開出了幾輛車,快速接近了這裡。
“黎爺!”
卻是陳清泉和曹剛烈幾人。
“你們回來了?”
黎葉看到他倆有些吃驚,倆人“送撫卹金的任務”完成速度很快呀。
“您放心,兄弟們的撫卹金都發送到位。只是……”
曹剛烈眼框紅了,眨巴幾下,道:“我們有些呆不了,家屬……,我們也只能留下錢、回來了。”
他的話題有些沉重,當兵打仗,說得大些,是保家衛國,其實,就是想要混口飯吃,誰想自家孩子、丈夫、父親戰死犧牲的?
撫卹金,能換來一個活生生的人命麼?
兩者,不能劃等號!
“好!”
黎葉沙啞着聲音,道:“你們做得很好。”
他難以爲繼,遂給他們介紹這些迴歸的戰鬥英雄們……
“兄弟們,歡迎回來!”
陳清泉抱以極大的熱情,也讓好些提心吊膽的戰士們鬆了口氣。
送這些戰士回到軍營後,陳清泉才嘆了口氣。
“黎爺,多謝的話,我不再多說。”
陳清泉欲言又止,但還是說了出來,希翼地問道:“若是,若是……?”
“國府敢追究你們任一人,你們可推到我身上。要是國-軍容納不下這些戰鬥英雄,都看來我魯中。”
黎葉哪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他是絕對歡迎這些戰士的加入的。
“您能等兩天麼?”
曹剛烈看了看附近其他人,輕聲道:“我們儘快弄份清單出來,到時……”
“可以。”
黎葉當然舉雙手同意,“我可以保證,只要有人願意去魯中,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他們餓着!”
這是他第二次給出這個保證了,絕對真心發自肺腑。
“哎!”
郭大寶等陳曹二人離開,才嘆了口氣,他錘了錘手掌,恨聲道:“有些人,打仗對抗外敵不行,對內搞窩裡橫蠻在行的。”
他罵罵咧咧了好一陣,才喘口氣,呸了口:“要是國府少些撈財的,多些辦實事,國家至於會糜爛至此麼?蔣校長大人,還想着做大一統的美夢,他過得了小鬼子這一關麼?一個汪兆銘是怎麼出來的……算了不說這些。”
他最鬱悶的是他郭家,給老蔣和軍統禍禍了,比舊王朝的誅滅三族還要慘。
現在他實在是對老蔣和國府徹底失去了信心。
“你會在魯區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的。”
黎葉只能這樣給他希望和動力。
儘管現在的我黨經營的幾個地區,都不算繁華富足,一個偌大的魯省,還被黃泛區的滾滾難民潮差點淹沒崩塌,但起碼精神上,那裡的人們是富足的。
不會害怕被人壓迫和侵略,最令人滿意的是,種田的收成是自己的……
魯區和其它我黨根據地一樣,人們的臉上看得到生存的希望,那股子精氣神,可以最直觀地直接看到和感受到,相信郭大寶絕對不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