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轟……”
鬼子從獅子山高地的炮陣、打來的炮彈,每天不下2000發,但由於,他們的前期派往芙蓉山前線的炮兵眼線——炮兵偵察手,全部給黎葉、陳清泉他們清除乾淨,連帶損失了一個滲透前沿佈局的迫擊炮獨立大隊,故而,小鬼子們近乎發狂地報復性炮擊,但對芙蓉山陣地的影響不大。
芙蓉山位於距桃花坪以西5公里的雙井村,海拔529.7米,歷來爲川黔門戶,扼湘黔公路咽喉,成爲日軍西進必傾全力爭奪的要塞。
目前,日軍佔據了桃花坪、曾家坳鄉大洲村獅子山高地等區域,單單這芙蓉山主陣地就像紋絲不動的鐵釘子戶,由東、南、北三面向芙蓉山圍攻之勢隱隱勃發,要不是西面的獅子山炮陣有着傷人傷己的雙面負效,鬼子們早就按奈不住、開始進攻了……
“黎爺,查清楚了。”
回到芙蓉山陣地後,曹剛烈便即刻着手蒐集佔領獅子山的日軍信息。
他的軍情來源自然很廣,跑來告知黎葉時,面帶喜色。
“是在武陽遭遇過的關根支隊,現在115大隊、117大隊已經失去戰鬥力;所屬217聯隊第1大隊、第2大隊作爲進攻主力,在獅子山高地也付出了很大人員傷亡的代價……”
曹剛烈翻開地圖,江口至瓦屋塘一線、巖口鋪、和尚橋、黃橋鋪、龍潭鋪、南嶽廟、水西橋……等區域,成網狀形勢將芙蓉山主陣孤峰圍的死死的。好在山門、洞口等地的國-軍反攻纏住了鬼子47師團、116師團的部分兵力,否則一點希望也無。
當下唯有堅持!
“現在,我們面對的敵人,有120聯隊餘部、匯合了217聯隊殘部,還有陸續從武岡、武陽、新寧等地迂迴撤過來的日軍殘部……”
聽他的介紹,話裡話外似乎對這些敗退撤回的鬼子殘部、有些輕視。
“我們還有多少人?”
黎葉大致上知道陳清泉的警衛連+57團1營餘部有多少人,他問,是給曹剛烈必要的提醒——咱們纔多少人?!敵人即便都是戰鬥力不高的潰兵,但被堵住撤退餘生的後路時,鬼子們會不會爆發全力?誰都說不準啊。
“呃,300多。不到四百……”
曹剛烈瞬間明白黎葉的意思,不由有些羞愧,他的確心存了輕蔑和僥倖,這段時間跟着黎葉,都是局部的勝利,讓他們所有人都難免產生傲嬌心理。
他抹了抹額頭冷汗,慚道:“對不住啊,黎爺,我……”這段時間太順了,怎麼個必死的危局、都能夠被黎葉“輕易”化解,他反省自己是真的得意忘形了。
“不必跟我道歉。”
黎葉擺擺手,“你要提醒陳清泉他們,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可能十倍都不止,以我們目前的兵力、糧食彈藥補給,能堅持多久?”
他其實對鬼子的戰鬥力並不看在眼中,但僅僅是對他而言,這些戰士們沒有他的超強戰力和個人素質,稍有不慎便會是萬劫不復,不得不警惕。
“是!我明白了。”
曹剛烈點點頭,真是當頭棒喝啊,但是他發自內心地感謝黎葉。
“炮陣準備得怎樣?”
黎葉最關心的問題,是這個!
“呃……”
曹剛烈欲言又止,“沈萬山在負責,他……不讓我們插手過問啊。”
“沈萬……!”
黎葉眼睛眯了眯,一下站了起來,嚇了曹剛烈一跳。
“黎爺,您要沉住氣啊!”
曹剛烈就差上來雙手抱住黎葉、不讓他衝動壞事,現在的芙蓉山內部絕不能亂,太影響士氣啦。
他趕緊道:“我馬上去找伍副團長問問……”
“你去忙你的吧。記得提醒陳清泉他們。”
黎葉哭笑不得,他是這麼控制不住情緒、沒城府的人麼,“我去找伍副團長。”
“好吧。”
曹剛烈嘴巴張了張,他哪敢攔阻黎葉,擔憂不已。
“伍副團長!”
黎葉出門便遠遠看見了要找的人。
但人家似乎不想碰到他,不過此時想躲也躲不開了。
“呵呵,原來是黎爺啊!您找我,什麼吩咐?”
伍副團長硬着頭皮過來和黎葉碰頭,他朝曹剛烈打着眼色,但曹剛烈只能搖頭回應。
“我想知道,你弄的炮陣,準備得怎樣了?”
黎葉直接道:“我去幫忙吧!這鬼子每天數千發炮彈的打過來,說不準就會有哪顆落在我們頭上,拖延不得!”
“是!明白。”
伍副團長面色糾結不虞,他是全明白,可沈某人聯通上級、有何長官撐腰,他也很無奈啊。
“不,你不明白,性命和前程,你總得做個選擇。”
黎葉深深看了他一眼,“別讓一個跳樑小醜,弄得你這本該有的青史留名的功勳,染上歷史性的污點!”
他意有所指地強調道:“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是,職下明白!”
伍副團長渾身震了震,肅穆地挺身敬禮後,大步離去。
這麼幾回合的打交道下來,此君的性格也逐漸全乎呈現,但有限的這一兩次的接觸,並不能完全代表他的所有言行舉止行爲準則。他是個怎樣的人,由歷史和後人評判。
但他被黎葉警醒後,立即果決地去找沈萬山,可以看出關鍵時刻,不愧於他的副團長代指揮官的身份。
“你妹,要真是我部下,我早收拾你吶。”
黎葉見他離去,咕嚕一聲,心情總算好了幾分。
“……”
曹剛烈有些懵圈,太佩服啦——怎麼就說動了呢?!
他耗費了無數脣舌,好話說了一籮筐,差點以爲伍副團長是迂腐不堪、不知變通的頑固不化之輩,但黎葉三言兩語便讓他改變主意,還真是……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總之,我曹某要是能有黎爺的這份識人任用的本事,不,只要有三分,那還不得……
他想着美妙的前程,隨即給黎葉“殘忍”地打斷了。
“愣着幹嘛?”
黎葉把曹剛烈趕走後,便和衣而臥,這些天都沒怎麼睡好,先恢復體力和精力爲重……
他真想是在自己的魯中,雖然也有諸多牽制和顧慮,但危急時刻的重大決策,所有人都會百分百聽從,這國府的部隊,派系雜亂、競爭混亂不說,還特麼讓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影響危局的戰略部署!
都特麼是幫神馬東西?!
這些事情,就讓老蔣去頭疼煩躁去吧。難怪他會禿頭,維持這麼一大亂攤子,是挺不容易的,每天薅斷一根頭髮,這麼些年,禿頭也屬於正常……
胡亂歪想中,黎葉陷入沉睡……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你們怎麼在這裡?”
黎葉洗漱完出來準備覓食,發現陳清泉、曹剛烈、曲大嘴、薛長貴幾人都坐在他營房門口的門檻上,誰都沒說話。
“黎爺,您起來了?休息得好不?”
曲大嘴的舌頭裝了彈簧般,比誰都快。
“呃,還行,好容易睡個飽覺。”
黎葉看大家的面色,問道:“出事了?”
“9連羅連長犧牲了……”
陳清泉見其他人不敢說,他小心地說了出來。
“桃花坪的數千鬼子都沒要他們的命!”
黎葉所有負面情緒都被引發出來,低吼道:“沈萬山在哪兒?我去找他……”
“黎爺,您要……”
曹剛烈等人趕緊上來勸阻。
“要什麼要,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黎葉再也忍不住,“芙蓉山還有這三四百抗日誌士,絕對不能毀在無能之輩手裡。這小人,他憑什麼?!誰給他的權利處決前線戰鬥英雄?!你們都特麼是死人麼?!這裡是前線啊!”
“……”
曹剛烈、陳清泉等人都羞愧地垂下了頭。
“黎爺,這不能怪陳營長他們。”
薛禮洪手臂上還包紮着染血的紗布,上面的血色很刺眼。
他打抱不平分辨道:“誰都沒想到沈萬山他會……”
“去去去,少說這些沒用的馬後炮。”
黎葉推開幾人,怒道:“好一個沒想到!現在,你們誰能讓羅連長復活?”
他幾天來沒休息好,沒怎麼吃東西,好容易睡個飽覺,恢復了精神,可體能急需要營養補充,他自然不會這時候去找沈萬山,那是送上門去自找死路。
“黎爺!”
伍副團長焦急地趕來,愧疚道:“都怪我,沒想周全……”
“有吃的沒?”
黎葉對他,就不會像對薛禮洪、陳清泉、曹剛烈他們這些熟識親近的人一樣對待,但他不想聽事後的懺悔啊、道歉啊什麼的,這些虛的,沒用。於是他轉移了話題。
“哈?……有的,有的。”
伍副團長不敢怠慢,單黎葉他們帶來的幾車糧食,不說讓黎葉吃頓飽飯,吃十頓、百回的都行,只要這祖宗別亂來生事端,就天爺保佑啦。
“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曲大嘴說出了幾人的心裡話。
“我也是……”
薛禮洪也沒料到黎葉轉變得這麼快。
陳清泉、曹剛烈對黎葉的瞭解更深些,他倆交換一個眼神,趕緊跟着去了……
吃完飯,黎葉回了自己營房,關上門,誰都不見……
晚上,覺着情況不太對的曹剛烈,推門而入時,只看見了桌上的一封書信……
“不好!”
他們趕去找沈萬山時,沈萬山的營房也是人去樓空,不過細問才知道,沈萬山是怕黎葉找他算賬,去了正在構建的炮陣營地……
轉道到了炮陣營地後,沈萬山還是那麼在“精益求精”地磨洋工。
“你們來的正好!”
沈某人還是趾高氣昂的,“我們不見了一輛卡車,臼炮和一門滬造75毫米克式山炮失蹤了,你們得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你妹啊!
還以爲你這小人“失蹤”了呢!
曹陳等人看見這廝,心情很複雜,巴不得黎葉把他弄死算了,但又心有顧忌……
……
不提他們,單說黎葉,他走時沒忘記捎上僅剩的兩匹戰馬,還有曲大嘴、薛長貴兩人。
薛禮洪這傢伙身上有傷,不方便帶着他,而且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更留念傾向和陳清泉他們呆一起,遂把他留在了芙蓉山主陣地上(順便養傷)……
“黎爺,我們這是……?”
曲大嘴閒不住嘴、藏不住事,心裡想什麼,就直接問了出來。
“指望不上他們,咱們單幹。”
黎葉這刻開始,算是擺脫了一直綁在他身上的無形束腹,渾身覺着輕鬆。
他連夜趕到了鬼子的那處迫擊炮陣地上。
這處戰場的混亂已經給鬼子們收拾乾淨,駐紮着一箇中隊的鬼子步兵,看來他們後續的迫擊炮或者山炮、野炮都沒能續上來。
“轟!”
黎葉和曲大嘴、薛長貴聯手,將臼炮拆卸下來,重新組裝好後,一炮命中!
一箇中隊的小鬼子們,除了巡邏警衛的一支小分隊離得遠、倖免於難外,其餘的都被這320mm口徑的一記重炮,送回了老家。
“哈哈,痛快!”
曲大嘴鬆開堵住耳孔的手,全身細胞都在跳躍歡呼。
連日來,每天都被鬼子的炮火轟炸,誰不提心吊膽?
這回,僅僅一炮,便鬆快多了。
“我去!”
薛長貴擡頭紋、法令紋很深,他的開心情緒,使得這些紋路加深,看起來像在哭。
按照曲大嘴調侃的話來說,笑得比哭還難看的,就是專門形容此君噠。
但此時,薛長貴的反應,要比曲大嘴快。
薛長貴牽着兩匹馬,黎葉拉走一匹後,他也立即翻身上馬,跟着黎葉衝了出去……
“噠噠噠……”
黎葉等馬速衝起來後,衝鋒槍的迅速爆發,沒給剩餘的潰散的小鬼子們、反抗機會,當然,跟來的薛長貴也沒能撈到斃敵的開槍機會……
“我……!”
曲大嘴抗議+抱怨道:“黎爺,下回也給我弄一匹馬!我這,光看着……”這叫一個乾着急啊。
“你會騎馬麼?”
薛長貴白跑一趟,只混了給幾個重傷小鬼子補槍的份,正鬱悶,便給了曲大嘴一記悶心錘。
“打人不打臉啊!兄弟!”
曲大嘴真心受傷,“有本事咱們比開坦克?”
……
兩人就這麼無聊至極地鬥上了嘴。
黎葉把打掃戰場的活計,交給活力四射的他倆,他自己則快速建立炮陣……
及至後半夜,臼炮處理完(收了起來),各門還是在這個炮陣上繳獲的幾款鬼子迫擊炮、還有順來的那一門滬造75毫米克式山炮,變成了這個新建起來的炮陣的主要炮型。
“黎爺,好像有鬼子摸過來了。”
薛長貴跟着黎葉,已經熟悉了夜戰偵察,但鬼子們的動靜很大,其實不需要運用太高深的技戰術,便能發現鬼子機械化部隊的靠近。
“嗯,我看到了,那是給我們送物資彈藥補給的。”
黎葉這話說得大氣給力。
“哈哈,就是,就是。”
曲大嘴恨不得舉起五肢來表達振奮之情,用他在黎葉那裡學會的新詞來說——這話說得,太燃了!
他趕緊搶佔一支機槍,就擱置在鬼子屍體堆砌起來的防禦牆上,對準了來敵方位……
薛長貴也有樣學樣、
但他倆隨即看到黎葉操作迫擊炮時,都有些傻眼——不是要這些物資彈藥做補給麼?開炮,不得都炸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