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村長夫人走了進來,看見自己家老頭子捂着臉,也微微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盤子放下,“哎,老傢伙和你說了我們家兩個孩子的事了吧。真是的,家裡這兩個孩子,沒啥可說的,雖然戰死了,但我們依舊以他們爲驕傲,這是我們家惟一能拿得出手的榮耀了。”
“那這麼多年,二位就這麼過來的?”
“嗨,就這麼過來的唄,反正村裡人啊都是鄉里鄉親的,沒事也來幫幫忙,我和老頭子啊就這麼磕磕絆絆的過到了現在,你看,這也不是挺好嗎。”老婦人有些感慨的說道。
“二位真堅強,真是……”李清河這一刻詞窮,不知說什麼好。
“堅強啥啊,”老婦人揮了揮手,“當時收到死訊的時候,也都哭得死去活來的,不過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兒子也都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得活着,就只能接受咯。”老人家攤了攤手,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但李清河卻清清楚楚的看見,老婦人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着,並不是那樣的真的不是很在乎。也是,人之常情,白髮人送黑髮人,誰能無動於衷?
“算了,我接着上廚房弄東西了,你們倆稍等一下。”老婦人轉身回到了廚房。良久,老村長才放下手,抹了抹眼淚,“抱歉啊,小同志,讓你見笑了。人老了,就會傷春悲秋,別在意別在意。”
“沒事的,”李清河說道,“畢竟這也是大事,很正常。不過聽老人家的說話,您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出去闖蕩過的。”
“嗨,不值一提,年輕的時候確實出去闖蕩過,在外面結婚的,在江湖上也混出點東西。後來啊,又參加了義和拳,和洋人們打了一架,咱輸了,我就偷偷的帶着媳婦跑回了咱們村,在村裡定居了,再就沒出去過。”
“原來老人家也是和當年侵略過咱們的洋人們幹過架的,佩服佩服。”李清河驚歎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別看老人其貌不揚,年輕也是個民族英雄。
“嗨,好漢不提當年勇。以前的事啊,就翻篇了,我也不想提,也不用提,現在就想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說到這裡,老人似乎想起來什麼,突然說道:“對了,還沒問你,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哦對了,差點把正事忘了,”李清河一拍腦門,“我來這是兩個事情,一個是感謝村長的,我們這算是逃難的,你們還願意收留我們,這說什麼我們都應該感謝。”
“不用感謝,以前就收留過你們紅軍,現在收留你們而已,不妨事不妨事。”老人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
“第二個,就是這個民團的問題了。老先生,我是軍人,我可能講話會很直接。現在,村子需要我們的幫助,只有依靠我們才能夠度過難關,我們也是一樣。”聽見這話,老村長瞳孔一縮,但神色卻沒什麼變化,“此話怎講?”
“無論如何,我們白天都是槍殺了幾個民團的人,民團的人也確定了我們是**,給你們打上了和**勾結的牌子,接下來肯定會派兵來剿滅你們,這是不爭的事實。”李清河平靜的說道,
“剛纔來這裡之前,我在村裡打聽了一下,這夥民團是屬於南邊麻營鎮的周麻子家的。周麻子是日僞的在這裡設置負責管理你們的鎮長。”
“周麻子平時的名聲就是非常差的,魚肉鄉里不說,欺行霸市常有的事,甚至經常當街強搶民女,勒索財物,不成就殺人滅口。可見此人絕對是一個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之人,在這裡,你們讓他損失人手,未來,他必然會找你們麻煩。”
“民團的名聲您也應該知道,作爲周麻子手下的最重要的武器,平素就在欺壓百姓,搶劫強姦這類的事也是不少有。”
“尤其是納糧的時候,強徵糧草,就是直接入戶搶劫,把你們的家裡翻個底朝天,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帶走,有點姿色的女人也都弄走,這就是民團。”
“你們這一茬糧沒交,那麼再過幾天就一定是民團的人來強徵糧草,您認爲,您的村子還能存在嗎?”
“這……”李清河犀利的話語直接讓老村長語塞了,“或許,您可能想,要是和周麻子好好解釋清楚了,就行了是吧?他周麻子是講理的人嗎,您覺得呢?”
這句話擊破了村長的心理防線,村長原本平靜的臉繃不住了,一臉愁容和苦澀,“孩子,你說的正是我擔心的啊。”
“村長,和他們退讓是不可能的,您能退讓嗎?您這一退,村子還能存在嗎?”
“更何況,您也清楚,現在冀東是在日本人的手中,可是,從最開始,冀東就是我們中國人的土地,日本人是侵略者。現在日本人佔據着這裡,您心甘嗎?您情願嗎?”
“您、您的兩個兒子,都是參加過抗爭洋人入侵的戰鬥的,你就這麼想讓日本人侵略我們的家鄉?我相信,如果您的孩子還活着,一定會拿起槍來反抗的,他們絕對不會甘心成爲日本人治下的羊羔。”
“老頭子,這孩子說的對。”不知何時,村長夫人也來到了這裡,“就像是他說的,咱兒子絕對不會讓這裡變成日本人的治下,一定會拿起槍來反抗的。”
聽見自己媳婦的話,老村長苦笑着搖了搖頭,“老頭子我一生倔強,第一次被你們說服了。”
李清河淡笑着搖了搖頭,“您不是被我說服了,您是被事實說服了。因爲,無論如何,村子都要遭受滅頂之災,這個事實決定了你們需要我們,我們也需要你們。”
“而且,您也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棄你們的,你們是我們八路軍的根,我們不會離開你們,這裡將會是我們的根據地,我們要在這裡反抗日軍的統治,讓冀東重新回到中國人的掌控中。”
村長又是苦笑着搖了搖頭,“孩子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再說什麼呢。其實之前國民政府統治的時候和日本人統治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都是這樣,收無數的稅,每年都這樣……哎……”
“村長大爺,您放心,我們八路軍絕對不會亂收任何稅款,隨意收稅。等到以後我們根據地建成了,有了我們的政府機關,我們可以保證,不會有任何苛捐雜稅。如果有,您就直接來找我,我親自去解決。”
“那,一切就拜託您了。”老村長站起身來,深深的做了個揖。李清河連忙扶着老人,“老村長,不必行禮,我們都是各有所需,大家誰也離不開誰。都是想活着,都是不想成爲奴隸的人,接下來就讓我們共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