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張學良跟馮玉祥約定的時間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李若風只穿了身國軍中將常服,心事重重地站在王府正殿東翼的高樓上俯瞰着整個建築羣和高牆外的北平城。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蒼茫大地到處都是銀妝素裹,像是老天爺也在爲中華大地即將面臨的鐵蹄踐踏而感到悲哀。
伸手接過一片北風吹過來的飄雪,看着它在手心慢慢消融,感慨着萬千將士的生命在炮火紛飛的戰場是否也如這片雪花般脆弱。
中日雙方都沒有發起冬季攻勢。畢竟東北的冬季到處都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凍,極其不利於發動大規模戰役,這對士兵的身體體能抗性和後勤補給暢通都相當不利。
雙方都在抓緊一切時間積蓄力量,都在憋着一股子狠勁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奉天現在成了前敵總指揮部所在,那些不想遭受戰火波及的奉天原居地,絕大多數都在河西行省移民工作組的鼓動下,舉家遷往河西走廊。當然,也有少數一部分年歲已高的長者抱着根葉歸根故土難離的想法,堅持留守家園哪裡也不願去。
由美國李氏財團出面新註冊的德國MD公司,在遼南地區相當活躍,除了接受了大批的工廠,另外還將日本人控制的大孤山、櫻桃園、東鞍山、西鞍山、王家堡子、對面山、關門山、小嶺子、鐵石山、白家堡、一擔山、新關門山等十一個礦區的開採權一併接收過來。
雖說從日本人手裡搶過來的原滿鐵屬下的衆從工礦企來現在都披上了一動德國保護色,但李若風還是沒打算將這些設備留在遼南。除十幾個礦區沒怎麼動外,其它設備不論大小一律拆散裝箱搬上火車,整列整列的往關內運。
附帶着把那些中國籍工人和家屬都一塊運往河西行省。
對此,當然無法避過日本特高課的眼線,但是,日本人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要知道現在德國和日本也是“蜜月期”,許多的日本軍官都在德國陸軍大學進修,兩國外交關係相當不錯。惹上東北軍已經讓日本政府相當被動,如果現在再把德國人惹毛了對東北戰爭進行干涉支持中國軍隊,關東軍那可就真的沒任何勝算可言了。
整個遼寧的工商業體系,至此已經陷於半癱瘓狀態。之所以這麼做,李若風也是想逼着遼寧的幾百萬居民離開東北,將整個遼寧變成一個純粹的戰場。
不願離開的,只要身體素質、政治面貌合格,一律將之納入軍隊系統。除了作戰部隊,後勤、軍工、醫護等各個領域同樣需要大量的準軍事人員。
此舉,自然被某些有心人加以利用,從政治對即將成立的新政府進行攻擊抵誨。對這類人李若風也沒辦法,唯有走自己的路,聽他人說去。
地獄火這段時間的活動相當頻繁,特別是雷茲曼等德國籍戰士,他們被李若風撒出去以德籍人員的身份進入日佔區,蒐集所有日軍軍事部署的相關情報。
跟孫震取得聯繫後,李若風很快與久無音訊的徐正良和唐湘軍也聯繫上,知道他們近幾年來的狀況。考慮到當前紅軍在江西的困境,特別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血染湘江的慘景,李若風當即立斷糾正了自己當年不太成熟的投機想法,爲了不使徐正良和唐湘軍重蹈趙鎮傑、周剛過早地犧牲在北伐戰場的覆轍,毅然下令讓徐正良、唐湘軍想辦法以養傷爲藉口,脫離紅軍的隊伍,隨孫震一道前往河西行省。
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他必須拋棄某些不切實際的荒謬想法,將自己原本就非常有限的人力資源全部集中起來使用。不然的話,如果再讓徐正良、唐湘軍敗亡在湘江戰役,界時他肯定連腸子都得悔青。
人才啊人才,他現在最愁的就是這個。北平素來就是三教九流藏臥虎之地,李若風剛到北平,就把主意打到北平所有的監獄,請張學良派人整理一下北平目前在押犯人的資料檔案,他有大用。
入耳身後傳來的熟悉腳步聲,李若風沒有回頭。
一件厚厚的將軍呢大衣披上了他的肩頭,“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這大冷天的,怎麼能穿這麼點跑到這兒來吹風受凍啊!”林秀兒在他身後體貼地埋怨道。
這不說還沒感覺,經林秀兒這麼一提,還真感到有點冷。李若風下意識地將大衣緊了緊,探手將外披紫貂皮大衣的林秀兒攬在懷中,“你怎麼過來了,行李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的火車。”林秀兒依偎在他懷裡,伸手將他大衣的衣領理了理,“我回甘州後,你自己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記着多給家裡寫信。”
“放心吧,保證每個月一封。這次回去後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安胎保胎和養胎,在我兒子沒生下來之前,安安心心呆在家裡當少奶奶,安全局的事務爹多操點心,咱們老李家當年可就是幹這個的。”
“你怎麼就知道會是兒子,說不定是個閨女呢。”
“我李若風生的當然是兒子,肯定是,我自己下的種我自己當然心中有數。”李若風拍着胸脯信心百倍的得意地笑道。
“信你纔怪。”林秀兒嬌羞無比地白了丈夫一眼。
擡腕看了看手錶,李若風摟着林秀兒轉身朝樓下行去,“時間差不多了,大哥應該就快到了。”
正殿東廂上書房,門窗關得實實的,下人們早就四角四座青銅獸形暖爐中的木碳燒得旺旺的,連帶炕頭也是暖烘烘的,使得整間書房中溫度最起碼能達到十五攝氏度左右。
屋裡屋外簡直就是兩種天地,進屋後李若風就覺得大衣穿不住了,趕緊脫下,交給身側也在一邊脫外套的林秀兒掛好。
李若風剛換了鞋在炕上盤膝坐下,從外面像是一陣風似的跑進來一個明眸皓齒清純動人身高足有一米七十的青春美少女。
一身雪白的緊身皮襖難以完全遮掩住她婀娜多姿的修長體型,同色的貂皮圓帽戴在她頭上爲她憑添一分俏皮韻味。
“表姐,表姐夫,這傳說中的王府真是太大了,我都轉了老半天,帶路的老媽子說連三分之一都沒走完,累死了,不看了。”
說完,小姑娘一把搶過林秀兒給她端過來的熱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舉杯就喝,結果滾燙的茶水燙是她連連張開小嘴吐出粉紅的小香舌,擡手左手扇個不停,“燙死了,燙死了,表姐,我舌頭都快被你燙起泡了。”
“活該,誰叫你個野丫頭風急火趕的。”林秀兒打趣着笑道:“雪兒,都跟你說過了,現在不是在家裡,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把照顧你姐夫的重任託付給你哦!”
“表姐夫纔不會讓我照顧的,他照顧我還差不多,表姐夫,雪兒說的可對?”雪兒說着衝林秀兒皺着小巧挺直的瑤鼻做了個鬼臉,然後俏生生地睜大那雙水汪汪烏溜溜的美眸望着李若風問道。
“對對對,雪兒說得對。”李若風對這個林秀兒擅自做主給他安排的機要秘書頭大不已,連聲點頭應道。
雪兒就是林秀兒的表妹秦雪,是林秀兒孃家的親戚,這次隨林秀兒一塊來的奉天。因爲當時張學良在北平停留了一天,結果秦雪說她要去天橋逛逛,讓林秀兒先去奉天,她玩兩天再去奉天跟找她。
此番李若風來北平,正好順路把回甘州的林秀兒也帶上,本來打算讓秦雪留在奉天讓葉蓓調教調教,結果這小妮子說什麼也不答應,非要跟着一塊來北平,口口聲聲說她現在是表姐夫的隨身機要秘書,表姐夫到哪她當然跟到哪。
李若風當然知道林秀兒是什麼心思。對此他也很無奈。好在別看秦雪平時有點瘋瘋顛顛的,但真材實料還不少。記性好悟性也高,還有一身家傳的擒拿功夫,特別一手飛針暗器,指哪打哪讓人防不勝防,對此就連李若風也不得不服。
“表姐夫,這王府今後真歸我們所有了?”秦雪在房內轉悠着,東摸摸西瞅瞅,不時還拿起書櫃旁收藏櫃中的小巧古玩拎在手中拋兩拋。
“前提是我們能守住這座歷悠久的名城古都,不讓小日本攻進來將它搶走。”李若風像是想起什麼往事,意味深長地答道。
“小鬼子他敢!”秦雪像是把這座王府當成她的私有財產似的,秀眉揚起杏眼圓睜,“只要小鬼子敢來,來一個本姑娘就宰一個,來兩個本姑娘就拾一雙。”
“行行行,知道你厲害。”林秀兒在李若風身邊炕沿坐下,望着秦雪搖頭笑道:“我怎麼當初就看走眼被你這丫頭給矇騙了呢!早知你如此瘋瘋顛顛的,就不把你帶出來禍害別人了。”
“表姐,不帶你這麼說人的吧!”秦雪走過來擠在林秀兒和李若風中間坐下,搖着李若風的胳臂嬌聲說道:“表姐夫,你給表姐說說,你讓我辦的事有哪件我給你辦砸過。”
“嗯嗯!”李若風點頭笑道:“咱們家雪兒身上的優點還是非常多的,有些方面就連彪子四虎他們幾個從不服人的傢伙都對她心服口服呢。”
“表姐夫,你這是夸人家呢還是轉着彎兒罵我呢?”秦雪雙手叉腰瞪着眼睛氣乎乎地嗔怪道。
林秀兒“卟哧”失聲一笑,“我看你將來哪個男人敢娶你。”
“切!要是連我都打不過的男人,我能看上眼纔怪!”林秀兒洋洋得意地皺着小鼻子說道。
“報告司令,少帥到!”房外,傳來陳名哲的通報聲。
李若風聞聲趕緊起身下炕把靴子穿好,整理好軍裝,剛準備出門迎接,就見張學良領着一名身穿藏青我長衫頭戴黑色禮帽,高材高大魁偉,氣勢內斂的壯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忠國,都是自家兄弟就別搞這迎來送往的這一套了。”張學良一邊說着一邊將外黑內紅的披風解下,交給適時走過來伸手來接的林秀兒,“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當年名震天下的西北軍之王,人稱布衣將軍的馮大帥。”
張學良將他帶來的客人引見給李若風。
來客將禮帽摘下,不卑不亢地朝李若風雙手一抱拳,“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是馮煥章。”
李若風不敢怠慢,相當恭敬地朝馮玉祥敬了個軍禮,“不才李若風,見過大帥!”
“忠國年輕有爲,對你這位新近迅速崛起的軍政界新貴,我可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馮玉祥因長袍加身不便回軍禮,只能再度拱手爲意。
“大哥,大帥,請上座。”李若風將張學良和馮玉祥引入炕對面的那套墊着厚厚錦緞的紅木沙發落座,然後轉身對秦雪吩咐道:“上茶!”
秦雪這時變得一本正經起來,應喏一聲,在林秀兒的幫襯下顯得格外有禮數地爲張學良、馮玉祥上茶,然後隨林秀兒一道跟屋內衆人打了個招呼,退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