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一個聲音打斷了謝秀雲的思緒,扭頭看去,自己的座位旁站着一個滿頭大汗的高個子年輕人,看他手裡拎着的藤箱和身上的學生裝,也是個學生。謝秀雲有些不喜的左右看了看,車廂裡已是人滿爲患,還真是沒有空座了,無奈之下,謝秀雲只好向裡面挪了挪,自己靠着窗戶坐了下來,把靠近過道的座位讓了出來。
“謝謝,謝謝,我叫夏武浪,你是哪所學校的?是回北平過年還是去走親戚?”坐了下來的年輕人摸出手絹擦着臉上的汗,和正思緒神遊的謝秀雲套着近乎。這也難怪了,謝秀云爲了這次的任務,專門照着學生的服飾打扮的自己,再加上她那張看上去涉世未深的臉孔和剛纔與蘇眉分別時的戀戀不捨,一看就是個初次離家的女學生。
“大姑病了,我去北平看她”謝秀雲有些冷淡的回了一句,卻將身子又向裡挪了挪,她還糾結在剛纔與蘇眉的分別中難以自拔,那裡會搭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見謝秀雲是這幅摸樣,一心想和她搭訕的夏武浪只好悻悻的雙手抱懷打起了盹,他隨身帶着的那隻藤箱就夾在兩腿之間。
“所有人都把證件和車票拿出來,查票了,查票了”一陣叫喊聲從車廂的兩頭響了起來,把車廂裡悶頭打瞌睡的旅客們紛紛驚醒,靠在車窗上打盹的謝秀雲也是不列外。等謝秀雲揉着眼睛坐直了身體之後,幾個列車員已是堵住了車廂的兩頭,還有幾個帶着禮帽的西裝男子和他們一塊,看那樣子不是在查票,倒像是在找尋東西或是什麼人。
“糟糕”坐在謝秀雲身邊的夏武浪悄悄的用腳把自己的藤箱挪到了謝秀雲的腳邊,感覺到了謝秀雲差異的目光,夏武浪扭頭露出了一口白牙來了個大大的笑,恨不能是把自己的牙全都露出來算完。“別聲張,我不是壞人”夏武浪起身坐到了和謝秀雲隔着幾排一個座位上,手裡夾着自己的車票和證件,眼睛看也不看謝秀雲這邊,彷彿他和謝秀雲根本就不認識一樣。
眼瞅着那幾個列車員和那些西裝男子已經過來了,謝秀雲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馬上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一樣的。這個叫夏武浪的人是幹什麼的?他爲什麼會比自己這個地下黨還要怕查票,莫不是他的藤箱裡裝着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有或者是軍火之類的東西?“小姑娘,你的票呢?”一隻手拍着謝秀雲的肩膀,是一個不耐煩的列車員在問謝秀雲索要車票。
“在這裡”謝秀雲控制着自己手指的顫抖,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和車票遞了過去,眼角卻不由自主的瞟向腳下。那些西裝男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若是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座位底下扔着隻手槍,那自己可是有嘴也說不清了。好在那查票的列車員以爲自己不敢擡頭看人只是女孩子家的矜持,只是草草的查驗了證件和車票後,就扭頭往下一個座位走了。
“等等,你的證件,我要看看”跟着列車員過來的一個高個子西裝男子直接做到了謝秀雲身邊的座位上,伸手討要着謝秀雲的證件。“燕京大學的學生”西裝男子狐疑的看着謝秀雲的臉,和學生證上的照片對照了好幾遍之後,纔算是把證件合上了,只是他卻沒有要馬上還給謝秀雲的意思。
“燕京大學教授你們歷史的蔡子云教授還好嗎?”西裝男子放鬆了板着的面孔,有些和藹的看着謝秀雲,“我在燕京求學的時候,最喜歡聽蔡教授的課,我可是有一陣子沒有去看他了”西裝男子說話的功夫,就把謝秀雲的證件還了回來,只是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看那樣子是想和謝秀雲還要再聊一會。
強作鎮定的接過自己的證件裝進了衣袋裡,謝秀雲才低着頭用細若蚊吟的聲音回答道,“蔡子云教授應該是教我們美術的先生,教歷史的應該是曹逸雲曹老先生”謝秀雲最早回到國內就在燕京大學裡串聯進步學生,對那裡面的教授夫子自然是非常的熟悉,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傢伙明顯就是在試探自己,要不然就不會把教授美術的蔡子云說成是教歷史的。
“呵呵,看我這個腦子,離開燕京這才幾年的功夫,就把教授的名字都弄錯了”西裝男子被謝秀雲揭破之後,倒也沒有翻臉,只是略顯懊惱的拍着自己的腦門,在旁人看着這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傢伙。只有謝秀雲知道這傢伙的身份,不是日本特務就是那些專門爲日本人抓捕抗日分子的所謂暗探。
“小妹妹,怎麼就你一個人呀?你家人就不知道送送你,現在世道可是不太平”西裝男子打量着謝秀雲和她攜帶的東西,最後把目光落到了謝秀雲腳邊的那個藤箱上。當着謝秀雲的面,他自然是不好硬翻藤箱,只好藉着說話的機會,用腳撥弄着那隻藤箱。好在那藤箱看着是大,卻是有些輕飄飄的,估計裡面也就是些衣服之類的東西,看着試探無果,那西裝男子便找了個藉口起身走了,謝秀雲這才把自己懸着的心落了下來。
“多謝你了”見那些西裝男子跟着列車員走了,移到了其他座位上的夏武浪才重新坐了回來,只是在謝秀雲不注意的時候,從那藤箱的把手裡摸出張摺疊好的紙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謝天謝地”夏武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捂着自己的口袋閉眼養神不再說話。夏武浪的動作其實全都被謝秀雲看見了,看他如此慎重的對待那張紙片,應該是什麼機密的東西吧,謝秀雲有些好奇的瞟了夏武浪一眼。
許是感覺到了謝秀雲打量的目光,夏武浪睜開眼看着謝秀雲有些靦腆的笑了,“剛纔真是謝謝你了,要不然我可就要做個言而無信的人了”夏武浪的笑極富活力,看的謝秀雲臉一紅扭轉了頭看着車窗外,不敢再和夏武浪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