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傳令兵,河源秀樹起的牙直癢癢,可惜與他們對射的敵軍根本沒發出槍響聲,他和他手下的士兵都無法正確判斷出敵軍的所在。“擲彈筒轟擊”翻過傳令兵的屍體,河源秀樹依據彈孔和傳令兵當時的位置,指着自己左側的方向厲聲喊道。
“轟”“轟”“轟”三枚擲彈筒的榴彈把河源秀樹手指的那塊大石炸的煙霧瀰漫,躲藏在隱蔽物後面的日軍士兵等煙霧散去之後,驚奇的發現大石頭還是大石頭,在三枚擲彈筒榴彈的轟襲下,大石頭紋絲不動,河源秀樹預想中敵人慘叫着從石頭後面摔出的場面也並未出現。
“轟”的一聲爆炸,一團火球從前行的士兵腳下升騰而起,幾個士兵慘叫着被氣浪推起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河源秀樹的肺都要氣炸了。自己這邊打出去三枚榴彈寸功未立,自己手下的士兵卻連連踩中對方設下的詭雷,到目前爲止,他手下的士兵已經傷亡超過30人,再這樣下去,不等見到敵軍的面,他的小隊就傷亡殆盡了。
本以爲在菲律賓山裡掃蕩清剿那些美國大兵就已經夠辛苦了,可現在看來,還是清剿美國大兵更輕鬆,現在與他們對陣的敵人簡直就不能算是人。他們比生活在叢林裡的毒蛇還要毒百倍千倍,比縱橫在荒野裡的狼羣還要狠百倍千倍,比他們中自詡最擅長山地叢林戰的傢伙還要熟悉叢林,他們簡直不能算是人,他們是叢林的王者。
行走在叢林裡的日軍士兵都小心翼翼,平日裡只需幾分鐘的路程現在卻要花上更多的時間,因爲他們在行進的時候還需要不停的左右張望小心戒備,否則他們便會向那些戰死的同伴一樣,死於不知不覺中。無聲無息射來的子彈,塗抹了毒藥的竹箭木刺,能掰斷腳踝的陷馬坑,又或者是用手雷設置的詭雷,林子裡危機四伏,順着山勢進攻的日軍不得不小心謹慎放慢了行進的速度。
“呼”付出了手下三分之二士兵作爲代價,河源秀樹終於登上了一座小山頭,他的小隊已經傷亡超過三分之二,被西村小隊暫時接替下來休整,終於不用再面對那些不是人的傢伙了,看着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河源秀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嘭”迎風站立的河源秀樹身體一震仰面跌倒,濃稠的腦漿混雜在血箭中噴濺而出,軟軍帽到底沒有鋼盔好使,500米外射來的一顆子彈削去了他的半邊腦袋。
長官的被射殺,讓河源秀樹手下被替換下來休整的士兵風聲鶴唳,不等軍曹發出指令便齊刷刷的趴伏在地上。沒有人亂動也沒有人叫喊,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從什麼地方射來的子彈,這是個山頭,居高臨下不說周圍還都是帝國士兵,如果非要根據剛纔的槍聲猜測對方射手的位置,恐怕得是500米外的那個山頭,因爲只有那裡的纔是跟這裡水平的。
500米的距離射中站立在山頭上的河源秀樹,不管對方的射手使用的是什麼武器,這樣的傢伙都是超級恐怕的。十分鐘過去了,少了半個腦袋的河源秀樹還躺在那裡,卻沒有一個日軍士兵敢過去把他拖走,在生與尊嚴之間,河源秀樹手下的士兵都選擇了放棄尊嚴保住自己的性命。從河源秀樹傷口中流出的血慢慢的積了一小窪,那血,紅的刺眼,刺眼到趴伏在地上的日軍士兵誰也不敢正眼去看它。
“嘭”“嘭”又是兩聲槍響,兩個終於忍受不了內心煎熬衝出去的日軍士兵慘叫着中彈倒下,他們中彈倒下的時候,手指才堪堪接觸到河源秀樹的身體。“黒木,黒木,你不要亂動,老實趴着,我這就想辦法救你。”和其中一個受傷士兵是好友的小次郎放聲大喊,一邊喊一邊把自己步槍的槍帶摘了下來。小次郎離黒木摔倒的地方有四五米遠,光是他自己的槍帶還遠遠不夠,小次郎還把身邊兩個士兵的槍帶也摘了下來。
“黒木,抓住它,我拉你回來。”連在一起的槍帶被拋了一頭出去,繩頭就落在黒木的手邊。知道對方槍手厲害的小次郎只能躲藏在暗處對自己的好友伸出援手,能不能安全的回來,還要看黒木自己的意志力。被子彈射穿了肺部的黒木大口的咳着血,聽到好友的喊叫,他等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左右張望着,大量的失血和疼痛讓他的視力無法集中,接連伸手抓了幾次都沒能準確的抓住繩頭。
“黒木,振作起來,抓住槍帶,我會拉你回來,我們還要一起回家,難道你忘記了嗎?”在小次郎嘶聲的喊叫聲中,趴伏在血泊中的黒木終於顫顫巍巍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槍帶。槍帶一點點的被拽回,抓住槍帶那頭的黒木也一點點的在地上滑動,就在小次郎一伸手就能觸碰到黒木的時候,槍又響了。
“嘭”黒木的後背濺出一團血霧,對方射手射來的子彈擊中了他的背部,心下大急顧不上危險的小次郎冒險抓住了黒木的手臂,用力把自己的好友拉了回來。人是被救回來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另一名受傷的士兵被人用同樣的辦法救回的時候,被子彈射中了要害的黒木已經死在了小次郎的懷裡。
“八格牙路,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對我朋友做了什麼?爲什麼要拿走他的性命?我們說好要一起回家的”看着好友到死都閉不上的眼睛,小次郎發瘋一樣的端着步槍衝出自己的隱蔽點,對着500米的山頭大聲叫罵。“出來,你們這些懦夫,有膽子就跟我一對一的決鬥,不要像個懦夫一樣只會躲在暗處打冷槍。”
“啪”大聲叫罵的小次郎對着那山頭打了一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對方的射手好像對小次郎並不是很感興趣,任憑小次郎又是叫罵又是開槍的,硬是眼睜睜的看着小次郎在山頭上叫罵不止卻絲毫沒有要回應的意思。“對面的槍手是不是已經走了?”隱蔽在山頭上的河源小隊士兵同時有了這個想法,要不小次郎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有第一膽大的人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陸續顯出身形的日軍均未遭到槍擊,這讓躲藏多是的河源小隊其他士兵東鬆了一口氣。河源秀樹的屍體還躺在血窪裡,士兵們不能讓自己的指揮官如此的丟臉,他們要擡他下山,兩個軍曹和兩個身強力壯的士兵過去擡起了河源秀樹的屍體準備下山,其他的士兵也都在整理着自己的軍容,即使指揮官遇襲身亡,他們也還是河源小隊的士兵,軍容是一定要保持的。
“嘭”“嘭”“嘭”“嘭”突如其來的槍聲響成了一片,疾快如雨點般射來的子彈將擡起河源秀樹屍體的四人首先擊倒,再然後就是那些已經現出身形正在整理軍裝的士兵。端着步槍面對那山頭的小次郎僵直了身體,面對呼嘯而來如飛蝗般的彈雨,他只是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絲毫不敢挪動自己的身體。身邊的慘叫和痛嚎一聲接着一聲,鼻腔裡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可小次郎始終不敢睜開眼睛,直到來自對面的槍聲漸漸停止。
“嘔”睜開眼睛四下張望的小次郎吐了,他睜開眼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左右張望,而是扔了自己的步槍先檢查自己是否受傷,在確定自己毫髮無損之後他纔想起身後的那些同伴。小次郎不是初登戰場的新兵,相反他見過很多戰場上的慘狀,可這次他卻實實在在的吐了。太慘了,不知是不是對方射手的有意爲之,河源小隊中槍士兵的部位幾乎都是胸部以上,其中很多都是跟小隊長河源秀樹一樣,被子彈擊中了頭部。
一具腦袋被擊碎的屍體不算什麼,可要是在自己的身後躺着超過20具腦袋稀碎的屍體,就是積年老兵看到這樣的場景恐怕也會吐出來。粘稠的血漿裡跑着白色冒着熱氣的腦漿,這是讓小次郎嘔吐不止的主要原因,這些白色帶着熱氣的東西讓小次郎想起了他在中國吃過的豆腐腦。吐了好一陣,小次郎纔算是回了神,擦去嘴角的殘留物,打起精神的小次郎把那些受傷未死的士兵拖去安全的地方,河源小隊完了,原本60多人的小隊現在就只剩下小次郎一個完好的和五個傷兵。
被後續部隊接應下山之後,小次郎就瘋了,經常會在半夜到處遊蕩,嘴裡還唸唸有詞的說什麼都死了之類的話。軍隊裡不可能養着一個失去理智的士兵,所以小次郎被允許乘坐軍艦返回本土,一年後小次郎死於一次空襲中。一直到死爲止,小次郎都不敢對人提起在那山頭上都發生過什麼,在他的潛意識裡,對方的那些射手根本就不能算是人類,他們根本就是惡魔,來自地獄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