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眼前的這把做工極其精細,一看就是日本刀具名家所做的,很是有些歷史的軍刀。副總指揮拍了拍面前李子元的肩膀:“你爲被日軍屠殺的鄉親們報仇,我不能說你錯了。但記住,你是一團之長,不是那些快意恩仇的刀客,手中攥着上千幹部戰士的生命。”
“這麼激烈的戰鬥,你拋下自己的部隊冒險殺到這裡,你自己是出了一口心中的惡氣。可你的部隊怎麼辦?快意恩仇,那是俠客所爲,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所爲。尤其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員,應該去做的事情。”
“日軍在整個中國戰場,犯下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每一個被他們蹂躪過的地方,都有被鬼子殺絕的村莊。如果我們的每一個指揮員,都像你一樣見到這些殺人惡魔,就拋下部隊去和對手決鬥,那這部隊還怎麼帶,日本鬼子什麼時候能被趕出中國去?”
“我告訴你李子元,沒有下一次了。你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班長,也不是一個排長、連長,而是一個團的團長。你的手中掌握着上千名幹部和戰士的生命,你小子的生死甚至關係到一場戰鬥的成敗。”
“你今天的做法自己是痛快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犧牲了,你的部隊怎麼辦?這個時候有誰能接替你,帶着他們安全的衝出去?你現在代表的不是你個人,是一個整體。你要給我記住,戰爭時期的軍隊,最不需要的就是個人英雄主義。”
副總指揮的批評,李子元也不敢反駁。不過副總指揮說出沒有下一次之後,在場的軍分區兩位軍政主官對視一眼後,都鬆了一口氣。副總指揮說出這番話之後,也意味着李子元的職務總算是保住了。
對於軍分區司令員和政委來說,儘管身上的小毛病不少,但至少這個傢伙還是一個能打仗的幹部。李子元這種人可攻可守,主動求戰的意識相當的強,大局觀也很重,是整個潞東軍分區僅有的全才。而且這個傢伙膽大、心細,單獨活動能力很強,放多遠都不用擔心。“
“時不時的,經常還給上級搞出來一些驚喜,每次外線出擊,他總能搞出一些名堂來。戰爭時期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幹部,他們哪捨得真的給撤了。尤其是眼下分區在此次掃蕩之中損失很大,正需要李子元這樣的幹部。要是被撤了,兩個人不得心疼死。
好在副總指揮總算是被說動了一些,雖說還沒有明着表態,可語氣上也多少有些鬆動了。只是副總指揮還沒有最後吐口,心中都有些不落地的兩個人,都看向了一直在邊上沒有說話的師長,希望師長在勸說一下副總指揮。
馭下極爲嚴格的政委,兩個人誰也不去求。平時像是老媽媽一樣的師長,就成了兩個人眼下的救生稻草。接到兩個人求救的目光,師長還沒有說話。政委卻是不着痕跡的拽了拽師長的衣袖,下巴指了指那邊的李子元。
等到副總指揮火氣消了一些,邊上一直沒有說話的師長,卻是道:“李子元,你時間一長你小子不闖點禍就鬧心。副總指揮對你的批評,都是說在根子上,你小子也不服氣。副總指揮說的沒錯,如果再有下一回決不輕饒。”
“兵爲將之膽,將爲兵之魂。一個合格的指揮員,不能只靠草莽豪傑式的勇猛來帶兵,更不能單純的靠耍大刀片子,來提高部隊的士氣。軍人要有血性,但更要善於思考。讓你當這個團長,不是讓你來幹班長的事情。”
“不過,雖然你離開了指揮位置,可我看你的部隊打的還是很按部就班嗎?並未因爲你這個團長離開陷入什麼混亂,至少你的部隊帶的不錯。還有,你的部隊我看着怎麼人數有些不對,就算這次你們的損失很大,可你的這個兵是不是多了一些。”
“聽着槍聲,你這輕重機槍的數量也不少。這重機槍有十多挺吧,你小子從哪兒搞到這麼多的機槍,我聽着槍聲好像還有蘇制輕重機槍。你小子可別給我打埋伏,我們幾個人可是觀戰了有一會了。”
聽到師長這番明理是批評,實際上卻是愛護的話,李子元摸了摸鼻子道:“幾位首長,我這個團長雖說當的不合格,可也不敢真的扔下部隊不管。我雖然衝了出來,可我的參謀長還留在原地指揮。政委和副團長也在那裡,不會因爲我不在指揮位置,造成指揮上的混亂。”
“而且仗已經打到這個份上,除了死拼到底之外,只要咱們自己不打着打着放了羊,已經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麼太大的變化。都已經打到拼刺刀的地步了,再壞還能壞到那裡去。我衝了出來,後邊政委和參謀長他們按部就班就行了。”
“至於部隊的數量,我在南下的時候解救了林縣之戰,被俘的一批中央軍新兵。反正他們也回不去了,就都被我給收編了。還有我在八松嶺打垮了汪僞第二方面軍一個師,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反正參加了我的部隊。”
李子元將自己從南下突圍到壺關,一路上邊打邊轉戰的經歷說了出來。聽完李子元的彙報,副總指揮臉色徹底緩和了下來。但一向馭下極嚴的副總指揮,還是給了李子元一個下不爲例的處分。
而鶴田沼楠的那把軍刀,副總指揮卻是沒有收。又扔回了李子元的手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把刀是你親自繳獲的,你自己留着做個紀念。你要是真有那個心,就把岡村寧次的軍刀給我弄來。”
聽到副總指揮的話,李子元連忙立正敬禮道:“請首長放心,早晚有一天我們打到小鬼子的本土去。到時候別說岡村寧次的軍刀,就是小鬼子天皇還有東條英機的軍刀,我也保證給您繳回來。”
對於李子元的這個保證,副總指揮搖了搖頭卻是道:“你小子還是腳踏實地點好,少給我在這裡吹牛。今後仗有你打的,可要是在有一次你小子丟下部隊,自己跑去找什麼人決鬥,就給我滾到總部來背大鍋,我那正好還缺一個炊事班長。”
副總指揮的話,李子元吐了吐舌頭卻不敢在接話茬。而此時已經放下望遠鏡的副參謀長,則掩飾不住對李子元這個年輕幹部的喜愛。儘管當着老總沒有說什麼,卻是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下山去收容自己的部隊。
此刻山下指揮部被打掉的日僞軍,再也無法抗衡已經少量日僞軍阻擊,衝過來的兩個主力團與李子元所部的兩面夾擊。除了僞軍大部分就地潰散之外,剩下的日軍除了被消滅大部分之外,殘存的日軍一路邊打邊向北面撤退。
這場戰鬥到此爲止,已經基本上告一段落。而原來在李子元側翼的那股日僞軍,在兩面殺出來的兄弟部隊圍殲之下,除了腿快的少數人之外,大部分已經被就地解決。這股日僞軍甚至垮的速度,還早於正面戰場崩潰。
此戰之中各個收穫頗豐的參戰部隊,正在忙着打掃戰場。此戰之中日軍投入的火炮,雖說被鬼子炮兵自毀了幾門。但大部分的火炮,還是落入了參戰部隊的手中。儘管完整繳獲的山炮數量不多,炮彈也在日軍高強度的使用之下,剩下的不算多。
可畢竟多少改變了部隊支援火力薄弱的局面,不算九二步兵炮和被日軍炮兵毀掉的兩門山炮。一門九四式山炮、兩門四一式山炮,一百多發的山炮彈,讓總部的幾個首長很是滿意。尤其是副參謀長,對那門九四式山炮幾乎是愛不釋手。
這門九四式山炮,無論是射程還是其他的性能,都遠遠的超過了部隊手中,僅有的幾門晉造山炮和四一式山炮。相對於四一式山炮,總重量沒有增加,但是射程卻足足遠了一公里。而且因爲結構的改進,遠射的精度相當高。
別說周同很是眼饞,就是副參謀長都相當的喜歡。只是眼下這麼多部隊參戰,總部和師首長又就在面前。這麼明顯的一門山炮,就擺在兄弟部隊和首長面前。也不敢私藏起來的李子元,也只能忍痛割愛的將這門山炮上繳。
大量繳獲的武器彈藥,讓幾個參戰的部隊幹部喜笑顏開。尤其是眼下各部隊奇缺的彈藥,讓幾個部隊的幹部笑的都合不攏嘴。這次可謂是大豐收,繳獲的彈藥足夠幾個部隊小資一段時間了。幾個笑的嘴都合不攏的幹部,被副總指揮批評沒有出息。
這個時候李子元才知道,爲了救援和接應他的部隊。除了軍分區的部隊傾巢出動之外,軍區主力也調集了三個團參戰。在外圍阻援的部隊,也達到了兩個團。再加上分區獨立一團臨時縮編成的一個營,此次軍區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氣。
在援軍之中,李子元不僅見到了押運物資返回壺北的劉連明。還見到了南下的時候,阻擊鶴田沼楠追擊部隊後,南下不成只能返回老根據地活動的三營。只是此時的三營,最多也只能叫做三連,全部兵力加在一起也只剩下一個半連。
形勢緊張,各路阻援的部隊正在與日軍血戰,李子元也不好與三營的幹部耽擱太長的時間。隨着各部隊打掃完畢戰場,陸續開始轉移之後。李子元也帶着部隊,撤回潞東根據地休整。重傷員則被老鄉就地接手,送往了軍區醫院治療。
而等到返回根據地後,才顧得上與宋維業詳談的李子元才得知,自己帶着主力突圍後他們的遭遇。其實急於追擊李子元的鶴田沼楠,在發現李子元已經突破公路,進入壺關境內之後,並未與三營過多的糾纏。
儘管在阻援的時候,三營的傷亡不輕,但還是脫離了與日軍的接觸。只是等到三營想要過公路的時候,卻是已經沒有機會。整個公路沿線,到處都是大量的日僞軍。幾番尋找機會不得的三營,也只能撤回壺北老根據地。